皓月冷千山

作者:林子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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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落日熔金


      第一掌裹挟罡风,如利剑出鞘。
      柳十七不动身只用意,双掌护于生死窍,便在段无痴掌风将近时,蓦然出掌,仿佛卷出一片残影,赫然便是方才盛天涯使过的一式——六阳掌“云霞”!

      内劲相接,段无痴大骇。
      他与盛天涯对掌,感觉到那人内息如同大江大河,实乃生平罕见的深厚,可当中似乎又有紊乱之象,以至于盛天涯的六阳掌虽非常人所能及,却仍旧显出凝滞。而柳十七与他招式相同,甚至纯熟不如盛天涯,内力竟能胜过他吗?
      大江大河尚有尽头,惟独东海之水永无止境。

      段无痴心中一沉,提气纵身,即刻向后撤出三尺远。他略一思忖,没有半点废话,不容柳十七喘息,又是一掌“不寻尘”拍出。
      龙骧掌法之招式名字起的都是佛门典故,用出时倒不像佛门清净慈悲。段无痴掌心上翻,周遭碎石随真气滚出数尺远,能将内力练至有形物,段无痴实在无愧顶尖之名。
      随石子滚动,他拍向柳十七,见对方不闪不避,双足微沉,还未来得及生出疑惑,突然一股绵密内劲与他掌气相接。段无痴短暂停顿,便是这一吐纳的空隙,那内劲仿若有灵,拉扯着他情不自禁往前一踏步。

      柳十七一掌平铺,毫无任何技巧,却是当时西秀山上与左念对峙时的六阳掌初式“大光”。段无痴屏气去接,但没有任何霸道内力袭来。
      他再感知,自己的掌劲居然又被化去,径直消弭无形!
      段无痴这下诧异更甚,他最后一掌捏在脉门,竟不知该不该打出。可大话已经放出,他不得不严肃以对,端正眉眼,内力周转全身,丹田甚至微热了。

      “念纷飞”是段无痴的成名之技,这时使出大开大合,也舍去了全部的花哨。无相功气劲渐旺,充盈内府,当下段无痴足不点地地朝柳十七而去,双掌变换间宛如有剑气刀光,实为凶险一式。
      只见段无痴双掌交叠出招,虚影四散,恍若同时有无数掌向柳十七而去!柳十七微侧身,双足犹如钉入了地面,那掌风顺着他手肘而过,炽烈内劲似要烧灼衣裳,但再也无法近身半分——两股纯阳内力交错,竟不能伤他分毫!
      段无痴错愕之余,只觉自己的掌力如同打入汪洋大海,无处着力。柳十七猛然抬手,顺段无痴的掌力招架,手腕微颤,下一刻段无痴反被这股力道带得身子一歪。

      他立刻翻出丈余远,诧异之余,他不禁深思:“这少年内力不全是无相功,但如此浑厚却能收放自如,倒是前所未见——”
      三掌已毕,柳十七仍立在原地。他一收起式,双足站定,方才站过的方寸间竟是两个足印深陷泥土三寸。
      他朝段无痴一抱拳,朗声道:“多谢段大侠手下留情!”

      段无痴面上微热,知道留情的并非自己。他固然与盛天涯对战耗尽了七八成力气,但对一个小辈本不至如此,如若柳十七有意要他难堪,方才自己怕是难以招架,丢了颜面事小,旁人日后如何看待菩提堂武学事大。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接了柳十七的台阶:“既已答应你,今日我便不再出手。日后再遇见盛天涯和《碧落天书》,当为另一回事了!”
      柳十七道:“那是自然。”

      段无痴见他言毕,正要走向伊春秋,忽道:“且慢,我有话要问。”
      柳十七脚步一顿道:“前辈请讲。”

      “你练的内功,如何不光是无相功?外家功夫只是浮于表面,可我从没见过有人能将内力混练还不走火入魔。”段无痴沉吟片刻,道,“你的内力很怪,说是进步,与你我初次见面间隔不过小半年,怎能做到这般境界?”
      闻言,柳十七竟笑了。

      少年气犹存的面容,笑起来更加好看,他道:“慧慈师父传我‘自在无相功’,却并非全是内家功夫。他曾说‘无相’二字非是要诀,而是情态,修习至深处抛弃外在色相,不寻尘、不住定,方能思绪浮游天地。如此心法,自能与旁的口诀融会贯通。我修习无相诀时武功尽废,此后有无相功为依托,再修习‘斗转星移’——你们口中的‘照月移星’——自然事半功倍。”
      他停了片刻,又解释道:“至于时间,‘斗转星移’修习期间,每一个吐纳都在引导自身真气运行,入夜休息不成,内力回转小周天,需要更上层楼的时间便短许多了。”

      段无痴一点就通,皱眉喃喃道:“原来如此……倒是我这十来年都拘泥于表象……今日听君一席话,大惑得解,来日定要再讨教!”
      柳十七不正面回答,只又朝他行了一礼。

      苍天悠悠,段无痴长叹一声,分明是失意而归,他心中却仿佛有什么关键之处被点透,连带着那败于他人掌下的激愤也不再了。
      与多年前一样的结局,他败走中原,可时光荏苒,心境到底不再相同。
      段无痴长啸一声,兔起鹘落,直往淮南镇外而去。

      见他离开,柳十七长舒一口气,他抬手捂住心口,方才段无痴三掌对他也有伤害,此刻他离开,吊在喉咙的一口气才能放松。柳十七封住穴道,阻止淤血滞留经脉,静静地盘腿坐下,双眼轻合,运功调息。
      耳畔杀伐声犹存,不到一刻的时间,他呕出一口黑血,浑身松快许多。
      水月宫高台之下厮杀不断,柳十七匆匆一瞥见闻笛没有大碍,径直加快脚步行至伊春秋身边。她与盛天涯在一处,出手替他疗伤。

      “师父。”柳十七喊道,“封师兄不见了。”
      伊春秋道:“不必理会他。”
      他见伊春秋与盛天涯似乎毫无罅隙,疑惑道:“师父怎会为此人疗伤?”
      伊春秋还未回答,那厢盛天涯却忽然笑了:“你师父是我的师妹,自然什么都听我的。而今《碧落天书》都在我手上,她怎能不和我站在一边呢?”
      此言一出,柳十七仿若五雷轰顶,他手间顿时失了力气,茫然地虚握住。

      他愣在原地,耳畔一阵嗡鸣,却又听见盛天涯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好师侄,你经脉奇佳,天生适合我派内功,若是参透这《碧落天书》,假以时日,不怕成不了第二个叶棠!望月一脉七十年前为中原各大门派所伤,险险绝了后,如今不仅‘照月移星’尚在,连《碧落天书》都重现于世,岂非上天要我们重回中原报仇雪恨?你师父不是拎不清的人,你乖乖听话,待到我们大功告成之日……”
      “师父!”柳十七打断盛天涯的话,怒不可遏,“你在扬州、在淮南都不是这么对我说,你说要拿回来……你说师祖本意不是如此!”

      少年人的脾气来得又急又快,他连问数声,伊春秋默然不语,柳十七心中一惊,有什么情绪正破土而出。他等不来回答,情急之下竟一掌打向伊春秋——仍是收敛力道,只是还未到,忽地被伊春秋擒住了手腕。
      她之修习以北冥剑法为主,内功主阴阳调和的路子,因她是女子,又更阴寒些。此刻被擒住手腕神门,寒凉真气一激,柳十七仿佛回到当日落水,半边身子倏然一冷。
      “师父!”他喊,可并无其他人听见。

      伊春秋美目低垂,声音几不可闻:“十七,师父骗了你。他是我师哥,师父死了,我当然什么都要听他的。”
      他被这话震得浑身一抖,四肢无力胜过刚与段无痴对掌之后。但愈发混乱的环境,柳十七却蓦地灵台清明,几乎是片刻之间找出了不对劲。
      他咬了咬牙:“师父,你当真如此绝情?你和你那位师妹——”

      故意提到的名字,柳十七见伊春秋如死水的眼底同时有了一丝波动,转瞬回归他熟悉的情绪,心中越发笃定。可伊春秋旋即道:“逝者已矣,不必多提。你若不想与你师伯一道,现在就下山去。”
      某个想法似乎便在这三言两语间得到印证,柳十七目光微转,盛天涯从头到尾都不为所动,他更加断定自己所想是对的,朝伊春秋一鞠躬,往山下跑去。
      远远地他听见盛天涯的声音:“师妹,你当真为了我……什么都肯做。”
      伊春秋道:“本门光复,对我没有坏处。”

      后头还有什么模模糊糊的音节,但柳十七耳畔只余风声,听不真切。他一路加快步伐跑向高台之下,从人群中慌忙地找闻笛,心如乱麻,注定找不见,越发慌张地四处跑,黑衣人所剩不多,眼见这些正派便要掌控局面。
      “哎!”柳十七撞到一人,手刚本能地运气,忽地被按住了。
      莫瓷揉着被他撞到的额头:“柳师兄,我方才看见你,四处找——闻师兄在东边等你。”
      他茫然地抬头,没回过神似的,听完莫瓷的话就僵硬一转身朝他手指方向去了。莫瓷手还未放下,柳十七不见了踪影,他睁大了眼:“柳师兄的轻功……当真厉害!”

      东边靠近水月宫密道入口,柳十七听封听云提过,此刻他还未靠近,便看见闻笛站在那处,对着一处堵死的石堆若有所思。
      “笛哥!”他道,仿佛找回了主心骨,爆豆子似的把伊春秋之事说来,“师父她不知怎么回事,让我走,还说要帮盛天涯,因为他手上有《碧落天书》。但是师父不是知道么,真正的《碧落天书》明明在我——”
      “嘘。”闻笛一把拉过他,捂住了柳十七的嘴,单手揽住后腰,全然拥抱的姿态,却在他耳边轻声说话,“她是知道,盛天涯未必。”

      柳十七匆忙道:“这我理会的,让我走,怕盛天涯知道真迹在我身上,但也不至于如此!我先前猜想她是否有难言之隐,见那模样,又不像把柄落在盛天涯手中,而盛天涯当真会信她?……与盛天涯决一胜负,也不至如此!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是、是——”
      若要硬碰硬,伊春秋未必把命都输掉,柳十七在场反倒胜算更大。

      但先支开封听云,又逼走柳十七,她要独自面对吗?
      为什么?
      她是不是不想活了?
      这念头一经浮现在脑海,柳十七鼻尖一酸,眼眶即刻红了一大圈。

      见他的模样,闻笛连忙按住他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将柳十七整个人拢进怀中,亲吻落在耳根轻轻地安抚:“你别想太多。”
      柳十七已经十分激动,想要挣脱,急火攻心之下与段无痴对掌中的内伤猛地崩裂,他只感觉有什么争先恐后地想要涌出,张口想要说话,却是一口淤血狠狠地咳出来。

      白衣上全是血迹,闻笛肩膀一热,旋即感到湿意。他放开柳十七,被他眼底红印与口边血痕吓了一跳,先下意识地想替他疗伤,可自身内功与柳十七刚好相克,不敢贸然行动,只得握住他手,强迫他安静。
      翻涌的内息差点走岔,柳十七也知险恶,立刻掐着自己虎口调息。
      他半晌才恢复眼底清明,无助地看向闻笛:“我……师父是想护住我。但我怎么可以放着她不管?”

      “她要是有什么万一,你和封听云都能活下去。”闻笛顺着他的脊背,石柱背后远离了尘嚣,“你不能浪费她的一片苦心,何况……何况还有你娘当年留下的真迹。”
      他说罢,见柳十七垂头丧气,心头一软,又捏了把他的耳垂:“这样,你不放心,我们跟上去看一看,怎么样?远远地。”
      柳十七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听说这里是当年叶棠带着那位教主的儿子离开之处,我想来找找有什么特别的线索,可惜你也看见,路都被堵死了。”闻笛仔细查看乱石,又道,“但奇怪的是,这并非从里面堵上,痕迹也尚新——若传言不错,当年华霓护叶棠从此处离开,自己则封上密道,与其他人同归于尽,痕迹不止于此。”
      柳十七亦若有所思,他抹了把额角渗出的汗:“不管哪儿都太奇怪了……”
      “快看!”闻笛一拍柳十七,示意他往远处瞧。

      从他们的角度能看见高台上影影绰绰的人形,眼下正派已经整合,见盛天涯并无闪躲之意,立刻便要杀上水月宫。
      黑压压的人群,带伤的带伤,却依旧被那传闻中可破天下武学的《碧落天书》吸引。沈白凤心神大乱,劝也劝不住,只得随波逐流——
      “完了。”闻笛叹道,“这下盛天涯跑不成——他真能一己之力抗衡众人吗?”

      绝世高手尚不能抵抗围炉车轮战,何况盛天涯已经耗尽了力气。柳十七听了闻笛这话,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顿时警铃大作。
      他喃喃道:“我似乎明白了,倘若,倘若盛天涯根本不想光复拜月教……”
      闻笛皱眉道:“为何?他费尽心思,不就等的这一刻吗?”
      “他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我没看见玄黄,宫千影似乎也跑了,就他自己在那儿,怎么会……如今正派杀上去……他想也知道自己应付不来……”

      伊春秋把所有人都遣走了,盛天涯也一样……
      伊春秋曾说,这世上若还有人了解盛天涯在想什么,便只有自己了。
      拜月教光复当真有这么重要,为何他们二人都不提起,像守着一个秘密,只有彼此心知肚明,却连弟子都不愿提起?
      除非,除非是根本就知道当下复兴师父之遗愿是不可能的!

      “不好!”柳十七猛地踩过边缘一点,往前方奔去,“盛天涯根本是要所有人给他陪葬,快叫郁徵他们都停下!”
      可明白得为时已晚,柳十七话音方落,从高台处传来一声巨响!

      烟尘冲天,山崩地裂的动静,落石滚滚而来,柳十七险些站不稳,连忙撑着旁边一棵树死死地把自己吊在上头。他被晃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本能地看向那地方。
      轰然倒塌的不止是水月宫尚且残存的石壁。
      一群武林人士没料想到这变故,乱七八糟地掉头就走,仍有好一群人陷入落石与崩塌的断壁,顷刻淹没在了混乱里。

      “师父,师父……”他失了分寸,立刻便要往那边跑,可乱石穿空,场面惊险,加之人潮汹涌,柳十七要往高处去难上加难。
      他往前跑出几步,蓦地被拖回原地,柳十七按住闻笛的手:“你放开我!师父还在那处,我不能看着她——”
      “你冷静一点!”闻笛的怒吼在他耳边炸开,“人力如何与天地抗衡,你是去送死!”
      柳十七:“我怎么能!”

      眼底分明是浓重的震惊与悲伤,闻笛只觉仿佛哪里被触动。
      他一向自持,视情况而做出最理智的决定,他应当先安慰柳十七,那两人皆是高手,轻功又好,往事尚未处理完毕,不会就这么痴呆地送死,然后带着柳十七到安全处避好,等至少落石不再滚下山时和他去高台上,寻找盛天涯与伊春秋的踪迹。
      可闻笛忽然被那双黑眼睛里的情绪牵动一丝微澜,久违的感受,仿佛心揪在一起了。原本他觉得柳十七偶尔冷情,叫人失望,但眼下他手掌冰凉,眼泪却是热的。
      闻笛叹了一口气,放开抓住他的动作,手指在他脸颊轻轻一蹭,揩掉那点水痕:“我陪你去……别怕。”

      烟雾四散,滚落的山石放缓速度,纵然偶尔再有大块岩石,也能轻易避开了。尚未杀上水月宫的群侠捡回了一条命,惊魂未定,开始寻找尚存的同门,连谩骂盛天涯无耻都忘记。这变故来得太过突兀,活下来的人多少带伤,都心有余悸地愣在远处,一瞬间丢了魂。
      闻笛带着柳十七穿过人群,他一眼看见靠在旁边的宋敏儿,却不见其他熟人。他拽了把柳十七的手,示意他在远处等,自己则跑了过去。

      “郁徵呢?”他没时间讲废话。
      宋敏儿摇摇头:“无事,只是方才莫瓷躲闪不及被一块石头压住了腿,恐怕伤及骨头,郁徵关心则乱,刚带着人离开——此处我暂管,你不必担心。”
      她出门游历一遭,时间不长,却好像学会了说人话,不再咄咄逼人。闻笛张了张嘴,最终收起所有话语间的讥讽,道:“那便拜托了。”

      “这是哪里话,本为同门。”宋敏儿轻描淡写道。
      闻笛不知说什么,只好“嗯”了声,算作结束这场对话。

      他们之间从没有这般的和平,过去针锋相对,后来险些生死相搏,宋敏儿和他三言两语间达成和解。闻笛垂眸不语,转身离开时,心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果真奇妙,他看宋敏儿再也不横竖不顺眼,料想对方也如此。
      这是成长吗?也不是,他们都这个年纪了,不过是一个选择。

      他回到柳十七身边,简单地描述了与宋敏儿的对话,言毕拉着柳十七上前。走出两步,闻笛似乎有所眷念,回头看了一眼。
      十二楼的弟子们彼此相扶,认真处理伤者,白衣染了尘,却再也不高高在上了。
      他自小在西秀山就没人待见,后来旁人喊他师兄,也多少有轻蔑。但这一瞬间闻笛觉得,十二楼好似也并不是……非恩断义绝不可。

      “走吧。”他对柳十七道。
      一日白昼将尽,以背相对的方向正是漫天落霞。

      柳十七低头看自己被拉长的影子,忽然道:“笛哥,你知道六阳掌的最后一式叫做什么吗?叫‘熔金’。落日熔金,我想当年有人创造它,总不会为了同归于尽。”
      闻笛握紧他的手:“怎么突然说这个?”
      柳十七不言不语地走出好几步,足下不时有碎石块滚动,地面凹凸不平,他一个趔趄,摔了跤,灰头土脸地爬起来。

      这状态不对劲,闻笛怕他出事,抓住柳十七的肩膀,生生地将人拉住。他看见柳十七正面表情,刚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咽了下去:“怎么、怎么还突然哭了,摔痛了吗?十七,别吓我,到底想到什么——”
      柳十七拿胳膊狠狠擦过眼睛,摇头道:“……我不想再也见不到师父。”

      这话一出,他像凭空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又变成了个手足无措的孩子,猛地蹲在地上,脑袋埋进胳膊中,无声地流泪。
      闻笛失语,圈住他的手,亲吻那上面的伤口。
      他头一次感到无能为力,不知道如何安慰柳十七突然崩溃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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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第五十四章落日熔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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