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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收容组织9
我直接从梦里醒过来，甚至打了一个呵欠。
负责守夜的莱恩仍然在神经质地东张西望，彷佛觉得身边的所有事物也想要害他。在看到我终于醒过来之后，他立即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赶紧凑到我身边，似乎只有这样才会令他有安全感。
我心情不错地对他道:「莱恩，你要感谢我，我刚才给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甚么麻烦？」
「我帮你调走了那些在暗处窥视我们的监视者，甚至让他们配合你的行动。」
已经习惯了我有各种奇怪能力的莱恩没有怀疑我的话，反而把他的注意力放在重点上：「等等，甚么监视者？谁在监视我们？」
「不知道，不过他们似乎也知道这里有些古怪东西正在进食。」
「进食……」
这个形容词令莱恩的表情有些扭曲和恐惧，就像听到甚么令人惊栗的事情。但是他也没有再说甚么，反而迅速把他的所有材料和笔记重新放回到他的行李箱里。他在房间里反复又急促地走来走去，似乎一刻也不再想停留在这里了。
「西蒙，我刚才已经收拾好行李了，我们现在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坐在旅馆床上的我仍然没有半点想要动弹的意思，反而只是把左脚搭到右脚的大腿上，对他这样道:「无须紧张，它根本杀不死我们。」
精神已经完全绷紧起来的他终于忍不住朝我咆哮道:
「——但是我们刚才在短短一天之内就已经历了三次车祸、两次不明爆炸还有一次火灾。我现在已经觉得空气会有某种致命细菌毒死我，我头上的天花板会忽然倒塌下来砸死我，我甚至怀疑我现在只要去洗一个澡也会被电死或者淹死!」
「但仍没有任何人死亡。」我冷静地补充道:「所以证明它目前的实力比我低。」
「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叫我做主人，那么我就会视情况给你一些便利的。」我终于开始不怀好意地望着身上已经布满了诅咒的莱恩。如果他不能成为我的朋友，那么让他叫我做主人也不错。
不知道他在我身上看到甚么，他的身体竟然在因为害怕而不停地颤抖发软摔坐在地上，他的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他用充满了哀求和希冀的眼神望着我。
「我记得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没错，朋友。」我有些遗憾地这样道:「但你可以再更进一步。」
我随手隔空抓了一个又附在莱恩身上的小可爱塞到嘴里当成我的晚餐，它在我的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疯狂地想要逃出去重新趴回莱恩身边。我只是直接强行把它吞下去消化掉，然后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朋友是一个平等的词，意思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互相对等的。既然我之前一直在保护你，那么你现在也应该要保护我。」我有些玩味地道:「现在一场友谊的考验时间已经到了，莱恩，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如果你没办法保护我，那么你只配做我的仆人，只有单方面的施予是不长久的。」
「朋友这个词也是需要一些份量和代价。」
感受到我冷静的注视，莱恩他打了一个哆嗦之后又迅速恢复过来，原本想要离开的他连腰背也下意识挺直起来道:「调查下去，一定要调查下去!」
「根据唐纳德的笔记和我们的调查，第一位死者必然是许愿者本人，接下来就是许愿者身边最亲近的人。」我不由得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漫不经心地道:「换言之，只要身为许愿者的我不死，身为它下一个目标的你就不会有任何事。」
「既然连身为当事人的我也不害怕，你还有甚么可怕？」
毫无疑问，这个小镇的关键一定在那间教会小学里，因为它能令我感受到威胁。
这样就没办法了，虽然我不太喜欢那个地方，但我也不想天天走路就随便从天上掉了一个招牌下来。莱恩似乎也开始被我镇定的态度感染了一样，有些动容的他渐渐平静下来同样提出他的分析。
「之前那些许愿者的死因全部都是跟他们的愿望有关，而且往往会在他们的愿望终于实现的一刻立即死亡。」
「比如说许愿想要跟暗恋对象结婚的新娘，最后在她的结婚典礼上遇上失火意外死亡。许愿想要得到糖果雨的小男孩，在他拾到糖果的那一刻被掉下来的招牌砸中当场死亡……」
「还有许愿要抓到十几年前那单悬案的凶手的老警察，在他遇到那个真正凶手的一刻死亡。同时许愿想要让自己的配偶去死的一对夫妻同时遇上煤气爆炸死亡。」
「如果它真的要对你下手的话，它最大的后手必然是用在你的愿望上。而在这之前所发生的意外都只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目的是用来干扰你的视线和判断。」
「不错的推理，看来你还没有蠢得无可救药。」
虽然平时看上去蠢蠢的，不过莱恩他在某些地方也是靠得住的，难道这就是身为记者的敏锐直觉和观察力吗？于是我忍不住瞥了一眼莱恩身上的皮夹克和被他藏起来的枪。
「莱恩，把我之前所给你的东西拿出来。你带着它们时有没有感受到甚么副作用？哪怕是再不起眼的细节，它都可能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莱恩愣了一下，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我：「你所许下的愿望就是它们？」
「有甚么问题？」
「没、没有问题……」莱恩他只是低头匆匆地从他的腰后掏出那把【百发百中的自动手/枪】，我对莱恩他奇怪的反应也不太在意。
然后下一秒我就听到了扳机忽然扣动的声音。
随着我的额头爆发出一股钻心的剧痛，我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我在最后只能听到一道恐惧尖锐的叫声。
「不，刚才不是我——」
我觉得自己的颈上有些轻，就像已经失去了甚么般。不过我的精神力很快就向外扩散起来，直接代替了我原本的视力在观察四周的环境。
不到一秒的时间，我又重新恢复了360度的视野。
我看到莱恩已经反射性跪下来，连他手上的枪也本能地甩到旁边的地上。他的身体在因为恐惧得颤抖不止，彷佛终于在一个恐怖片的世界里完全失去所有依靠一样。
他的瞳孔已经渐渐失去聚焦，连眼神也变得空洞，连嘴里也在不停地喃喃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
「别露出一副我已经死掉的蠢样子，我很明显还活着，莱恩。」
他听到我的声音之后惊喜地抬起头来，然后他的眼睛彷佛看到甚么只有噩梦里才出现的东西。忽然爆发出一声尖叫的他只是死死地闭着眼睛，用双手抱着了头。
「我没有……不是我杀你，是它自己动……求你原谅我…….」
我不耐烦地站在原地等待了两秒，直到我身上的血浆、脑浆和骨头碎片又重新回到它们应该在的地方，我身上的一切重新恢复原状。
还在发热冒烟的子弹被蠕动的肉芽逼出来，它摔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看来是我没有教导好你，才令你那么容易惊慌失措。」
「它们很可怕？」我缓缓朝他走过去，看到莱恩的脸上冒出越来越多的冷汗。
在强烈的心理压迫感下，十分害怕未知黑暗的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但是他的瞳孔下一秒就因为过于恐惧而收缩成针芒大小，他的双眼只是倒映着我过于迫近的影子，我只是俯身对他温柔地轻声笑道：
「但是听着，莱恩，我比它们更可怕……所以除了我以外，你不需要害怕世上的任何事物。」
我大致上已经知道为甚么那把手/枪之前在我手上时，没有露出它的副作用。
只要持有者一陷入精神混乱或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它就会立即反过来控制那个持有者无差别地自动瞄准攻击附近的人。因为我之前使用它时，我的情绪一直很平静，所以反而会导致我对它的危险性产生了误判。
所以任何人使用它时都必须一直保持心情绝对平静，否则就会被它的副作用反噬。它虽然很适合我使用，但是不适合交给莱恩这种容易情绪化的人来使用。
「但是不够……还不够……」我冷漠地喃喃自语道:「光是这样是杀不掉我的。」
于是我缓缓把视线放在莱恩他身上的皮夹克，命令道:「把它脱下来。」
看到莱恩又再次陷入了混乱，我立即意识到它也同样出了问题。也许是因为害怕我误会了他甚么又或者不耐烦他的磨蹭直接动手，他一边重新爬起来退后两步一边立即对我解释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甚么会这样，我只是觉得它就像长在我身上一样。如果要我脱掉它，就像要我活生生地撕下我身上的皮肤一样。」
我闻言立即用精神力反复检查一遍莱恩的身体和他身上的衣服。但不论怎样看，它也仍然是一件正常的皮夹克，换言之真正出现问题的地方只是莱恩的精神。
「这个只是你的心理作用而已。」
我也不明白他为甚么会那么害怕，哪怕结果再糟糕也只不过是活生生地剥皮而已，总好过用高达100度的高温子弹活生生煮沸你的脑浆。
「我来吧。」
我直接附身在莱恩的身上，下一秒我的视角转换后看到站在对面的自己。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感受到莱恩他口中那种抽象的感觉，我忽然有一股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恐惧，彷佛整个世界都想要害我，而皮夹克是我身上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原来如此，之前小镇上的那些意外并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莱恩。
它的目的只是为了有一个明面上的理由迫他陷入精神崩塌的状态，令我以为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他仍然表现得很正常，但本质上它只是为了掩盖莱恩他实际上早就已经得到这个皮夹克所带来的后遗症。
莱恩身上这个因为【永不破损的皮夹克】副作用所造成的精神崩塌状态，再配合那把【百发发中的自动手/枪】的副作用，导致它可以利用他出其不意地杀了我。
简直就是一场环环紧扣、步步杀机的连环计。
更重要的是，它还利用了我没有恐惧情绪这个性格特点，导致我根本无法知道这些东西所带来的后遗症，因为它们在我手上时不会对我起副作用。
看来它的智商比我想象之中高出很多。
我平静地压制这股恐惧症。正如莱恩所说，这件皮夹克会渐渐同化持有者的精神，让持有者觉得它是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最后直到死去也永远无法脱下来。
现在我甚至觉得它就是我的皮肤——但是哪怕它真的是我的皮肤又怎样？
只要它会阻碍到我的脚步，我甚至可以活生生地撕掉它下来抛弃。我在心里一直不停地对抗着那股生理性的恐惧，然后我动作很快而且谨慎地把那件皮夹克脱下来，再像拿着一个烫手山芋般把它丢得远远的。
下一秒，我的身体开始在不受控制地生理性颤抖，就像我全身被一下子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身体甚至本能脚软得想要摔跪在地上。
当我失去了它之后，我就像一个完全不会游泳的人直接被扔进海里，四方八面都是如同水般在窥视我的恶意目光淹没至我的头顶，而我只能徒劳地伸出自己的手抓住一切我能抓到的东西。
这种完全缺乏安全感的恐惧甚至令我竟然有一种想要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把那件皮夹克拾起来重新穿上去的冲动。
我低头冷漠地看着自己在不停地颤抖的双手。
这个就是……莱恩他所感到的「恐惧」吗？真是一种陌生又新奇的感觉。
我不停地用理智忍耐着这股急于寻找一切救生圈的冲动，我站在原地一直跟这种陌生的恐惧感处于双方完全僵持着的状态，直到它的症状开始缓缓减轻。但我仍然觉得空气会有某种致命细菌毒死我，我头上的天花板会忽然倒塌下来砸死我。
这个就是莱恩刚才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但我竟然把他的话当成是一种在遇到意外之后所出现的被害妄想而忽视掉了。
——他在那个时候已经出现了很明显的副作用影响。
看来以后我要多些关注莱恩的心理健康，而不能把他当成一个单纯的蠢货。
我知道莱恩他还在自己的体内看着我在干甚么，所以我只是对他冷静地道:「你看到了，它们一些也不可怕。」
感受到莱恩出现很强烈的情绪波动，我只是缓缓地对他道:「你安全了。」
为了强调我的话，我慢慢张开了自己的手臂，这个动作在心理学上是代表开放和接纳的意味。因为这样做会导致自己的身体面前没有任何可以遮挡弱点的空间，所以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是做不出来。
我就这样一直站在原地跟那股恐惧互相僵持着没有拾它回来。
直到五分钟之后，我身上那股如同灭顶般的恐惧才如潮水般褪去，但我松了一口气之后觉得自己就像跟它僵持了三天三夜般疲惫，我这才发现我身上的衣服被汗水弄湿得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确认所有后遗症已经从莱恩身上全部消失之后，我立即回到我原本的身体。
可能是感受到冬天冰冷的空气和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重新恢复控制权的莱恩打了一个寒颤，他甚至在不断打喷嚏。他在不停地在开始发抖，但是他望着我的目光看上去欲言又止。
「你……你不害怕吗？」
「我能感受到你所感受到的恐惧，但是，莱恩……这个世上有比它更重要的事情。」
我漫不经心地用脚把那件皮夹克和手/枪扫到地上的一边，然后对他道:「连死亡也无法阻止我，我还需要恐惧甚么。」
「战胜死亡和黑暗，就是复活的意义。我是一个可以无限复活的存在。」
「你日后可能会面对很多东西，甚至是比现在这两个更可怕的东西，但是你只要记住我是它们其中最可怕的存在就行了。」
「而我即将会带领你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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