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第五十五章
　　201728th
　　新的眼镜还需要适应一下。蒋慈溪在回程时，总是抬手推推它。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这个镜片圆圆的这么大，让蒋慈溪觉得它有点夸张，装饰性远远大于了实用性。这个想法一旦种下，就拔不掉了。华而不实的东西，蒋老师不喜欢。
　　杜西韧从蒋慈溪的表情就能看出他不太喜欢这个眼镜，杜西韧把这个原因归到自己替他做主上了。送到懂老师补习班门口，实在没有找到停车位，杜西韧准备违章停下，然后送蒋慈溪进去。
　　“你就这样停在路边？”蒋慈溪瞧见杜西韧熄了火，提醒他说：“那儿有个禁停标志。”
　　杜西韧没接话，说：“我想送你进去。”
　　蒋慈溪一动不动坐在副驾位上看着杜西韧，看了那么三五秒，看得杜西韧有点儿不自在了，说：“配眼镜、吃午饭……不要得寸进尺。”
　　杜西韧点点头，重新启动车子。
　　蒋慈溪对于杜西韧的行为很满意，推开车门了，临下车的时候回过头来，问他：“你都不工作的？”
　　“现在就去工作。”杜西韧已然知道蒋老师的意思了，马上跟进成为他的好学生。
　　“好好工作，不要偷懒。”蒋慈溪的职业病又犯了，说完觉得不好意思，下车关门一气呵成，上了人行道更是头也不回的往补习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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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家女子会所在楼层指引标牌上特别显眼，让杜西韧觉得有点儿靠谱了。
　　收到林斐雯给自己的地址和名字之后，杜西韧再三确认这家女子会所会接收他——一个大男人——做学员吗？
　　林斐雯在电话那头拍胸脯保证，肯定收，并且表示您现在就是和家的高级会员。杜西韧听着觉得里面还有故事，林斐雯表示是因为您着急学艺啊，现在只有这家的烹饪课程还有六节课，其他的全都是年后开课了……而且，还不能参加单独的烹饪课程呢，所以只好参加了高级会员，一共几门课程，任选。
　　杜西韧觉得算了，能让他现实学艺而不是看视频就好了。之前有试着看视频做，结果一看全会，一做全废。杜西韧的总结是网络视频时间太短有很多细节也不能呈现，所以决定参加实体的烹饪课程。
　　之前和老师斗嘴说到下厨的问题，杜西韧出于对蒋慈溪的了解，觉得这个事情完全只能靠自己。老师的天赋点全都不适合生存，比如说解奥数题、弹吉他、看书速度超快……能帮助生存吗？完全不能。如果遇到生存危机，老师应该是最先被淘汰的那批人类。
　　杜西韧跨进电梯，点击了8楼的按钮，站得笔直，心中思忖：“而且啊，老师下单点外卖很熟练呢，胃上又有毛病，还是自己做给他吃吧……”
　　“叮咚”电梯到了，杜西韧一步跨出去之后，觉得……氛围有点儿不对劲。对面电梯里走出来一大群人。好几位衣着华丽的女士簇拥着一个个子不高但是打扮精致的男人，一口一个家汶老师，还有女士拉住那位家汶老师的手说可想你了，神情亲昵宛若情侣。
　　杜西韧不由得往旁边退了退，给这几位大神让路，目送着他们说说笑笑地走进了和家女子会所。杜西韧摸出手机看看自己的课程表，老师叫兰骁，心里稍微平静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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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文雅痞。
　　蒋慈溪对于这四个字有种“字儿都认识但是是啥意思啊”的感觉生出来。这四个字本来是方澄子说出来的，蒋慈溪表示听起来像是表扬，但是蒋老师不太懂，能写出来看看嘛？
　　方澄子大手一挥，在白板上把这几个字写出来了。别说，数学成绩虽然烂，字写的还行。
　　“斯文我懂……”蒋慈溪从来都会被人表扬斯文，“最后那个字……是褒义？”
　　这一问把方澄子难住了。“这个词吧是个感觉，今天看见你换了一个眼镜儿，觉得就是这个感觉。你非要我名词解释，我还真不好解释……但是这个词绝对是褒义！”
　　“蒋老师看这儿。”另一个女生直接递过来自己的手机，上面是一张照片，看起来应该是某个男明星吧，穿着复古三件套的西装，带着几乎和蒋慈溪一样的眼镜。
　　“方澄子说不清楚就得上图。”这位女同学挺骄傲的，对着方澄子说完回过头来说：“蒋老师你把图片往左划……”
　　蒋慈溪点点头，依次把图片看下去。整整看了十五张图，小十个男明星都带着这样的大圆框眼镜儿，这些明星里蒋慈溪只认一个，一激动还说了出来，“我认识这个，钟表店的小伙计”，同学们一脸茫然。小同学们告诉蒋老师这是厂花……这话一说，轮到蒋慈溪茫然了。
　　同学们七嘴八舌说斯文雅痞风格的明星哪个最深得人心去了，方澄子凑过来说：“你去理个发，走这个风格妥妥的，到时候万千群芳为你呼吼，咱们懂老师招生都有噱头了……”
　　“我们懂老师从来不做宣传的……灯箱上的广告你们也不看啊……”蒋慈溪笑笑说道。他想起了龙门街路边灯箱上那些男女明星一般漂亮的补习老师广告，还每个人都有绰号，什么刷题圣手、几何女王的，自己作为一个旁人看着都怪难为情的……这年头做个老师得这么豁出去吗？
　　“也对。那些广告真傻！我妈说过长得丑的露肉，长得漂亮的只用露脸。放在您这儿就是教的差的使劲吹，教得好的只用教就行了…… ”方澄子发完感叹，抬手把那四个字从白板上擦掉了，然后回头看着蒋慈溪说：“你头发是真得剪一剪，有点儿长，看着不精神。”
　　“收到。”不精神这三个字打动了蒋慈溪，决定待会儿下课之后就去剪一剪头发，做人还是精神才好。
　　“事情办的好不好在其次，人得精神。”方澄子看到自己的意见被接受了，有点儿飘，“这也是我妈说的。”
　　“小方同学，你妈妈说的话都是真知灼见。”蒋慈溪是真佩服这位女士，“下回家长会希望能见见。”
　　“呵呵呵……这、这就不用了。蒋老师快上课吧，马上时间到了。”方澄子笑着蹦下讲台。
　　蒋慈溪看她笑容有点儿假，心说这孩子怕她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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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西韧上了三分钟烹饪课之后，明白了自己的境遇。
　　这个和家女子会所简单地说就是富家太太消磨时光的地方。开设插花、养生、美容、瑜伽、烹饪、烘焙等等课程，作为高级会员的杜西韧，还有两门私密课程可以享受，一门叫做“□□人生”，一门叫做“如何优雅地劝退第三者？”
　　林斐雯的年终奖扣还是不扣？这是杜西韧在开课后第四分钟开始思考的问题。当那个热情过头的女讲师说完“抓住老公的心要先抓住老公的胃”这种开场白之后，终于让教烹饪的老师出来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位兰老师教学非常细致，处理食物的细节面面俱到，话少且热衷实操。其他女学员各种问问题，能动手的他绝对不说话。杜西韧瞬间被兰老师打动了。算了，林斐雯的年终奖保住了，和家女子会所的高级会员杜西韧决定继续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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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上到一半，蒋慈溪发现下雨了。冬天的雨最是难熬。这种雨天最适合什么都不做，抱一杯热茶窝在家里看书、看电影……能看电影是最好的，莫大的享受。
　　等等！蒋慈溪突然想起自己是一个拥有一百寸投影的人啊，虽然还欠着杜西韧设备钱，但是不妨碍享受设备啊……待会儿下课就回家享受一下科技的美。
　　想到这些蒋慈溪心里挺美，讲课是越发的顺心。下课后，处理完问问题的学生，蒋慈溪健步如飞往家跑去。
　　刚进鲤鱼巷，后面来了一辆电瓶车，车上的人披着大红色的雨衣。路过他身边的时候，那车子停下来，后座上的庞星星撩起雨衣的一角说：“蒋老师，你没带伞啊？”
　　蒋慈溪点点头，挥手叫她们母女俩快走。
　　星星妈从电瓶车前边的车筐里，递了一把折叠伞过来，说：“你拿着用。”
　　蒋慈溪便不客气了，接过伞后又叫她们赶紧走，别淋雨冷着了孩子。母女俩先走了。蒋慈溪呢，因为手里有了伞，一改刚才的着急模样，甚是悠闲的在雨中漫步了起来。
　　冬天的雨多是细小如丝。如果不仔细分辨，大多数时候都看不见它的模样。蒋慈溪定定得看着雨伞的边界，衬着深色的背景才捕捉到这细小的雨丝儿……蒋慈溪伸出手去，让这些雨丝落到自己的手掌心上……轻轻的、轻轻的……
　　手机叮叮响了两声，吓了看雨丝的蒋慈溪一跳，摸出来一看，是杜西韧发来的信息，两张图片。一张是切出花儿来的肝片，一张是一小锅粥，看起来不错……这是炫耀厨艺来了？蒋慈溪皱眉，“又吃不到……没良心！”
　　被杜西韧的微信一打岔，没心思再赏雨了，蒋慈溪决定快点儿回家，确实有点儿冷，脚下大行两步，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不争气了。蒋慈溪知道自己和杜西韧之间有了一些变化，细如雨丝的一些变化，这些变化足以把自己推进万劫不复里，可自己拒绝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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