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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生土楼
举头望青云,云遥遥
低头观海潮,水涛涛
云遥遥,水涛涛
云水难相交
青云把水瞧,海潮把云招
青云把水迢,海水把云招
—— 《云水谣》
我对这部电影有很深的感情,当然不是因为陈坤,也不是因为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只因影片最初那个一气呵成,惊艳无匹的6分钟长镜头,正取自辰州老街台湾路。
土楼之行的第一站,我带Coco和张永钧去了云水谣古镇。原名长教的小镇坐落群山深处,连接长汀府和辰州府的千年古道擦身而过,高低错落的长脚木屋夹出一条百年长街,十人也抱不拢的老榕树经冬仍翠,两层楼高的大水车咿咿呀呀划着水,飞花溅玉。
Coco卷起裤腿在清澈溪水里踩来踩去,老宅墙外的木板台上,我和张永钧并肩而坐,悠然望天的场景颇有几分肖似电影里的陈秋水和王碧云。我看着远处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忽然想起旧事,“《那些年》,是Coco拉你去看的吧?”
“嗯,她觉得男主角很帅。”
“她还知道陈坤。”
“因为她说陈坤也很帅。”张永钧笑道,“她只对帅哥感兴趣。”
“所以她对你也很感兴趣。”
老板大人一愣,微微偏过脸去,一向淡定的面容居然染上两分腼腆。
“对一位女士衷心的赞美,你应该说谢谢。”
他回头瞧了我一眼,紧抿着唇什么也没说,再仰起脸望向远处的土楼炊烟时,嘴角却掠起一抹清浅笑意。
我不得不承认,尽管他生得并不精致,也已不再年轻,可依然是个很耐看的男人。
数十载人生阅历,千万里奔波征程,那些酸甜苦辣,悲欢离合,都在他身上积淀,酝酿,有一种男人无惧青春逝去,因他眼角的每一道细纹,都是值得你一读再读的年轮。
“Joey。”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继庭没在汶川地震里受伤,你和橙橙……你们,今天还会在一起吗?”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没有这种如果。”
我伸手推推他,“怎么没有,时光倒流,平行时空,你就随便假设一个呗。”
像挑战我耐心似的,他留下一段比刚才更长的沉默,许久方道,“不会。”
“为什么。”
“你真想知道?”
“当然。”
他长久地,专注地望着水面,落叶飘萍,再多转上两个旋涡,也许我就能等到答案,可惜的是,Coco突然挥手大叫他的名字,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张永钧跳下木板台,跑到水边听她说了几句,便一把抱起小姑娘走向对岸。原来Coco想去对岸玩,又不敢过那遍布苔痕滑不溜丢的石板桥,有免费人力车,当然不用白不用。行至水中央他居然很是恶劣地往上掂了掂,Coco吓得大叫,八爪鱼似的死死巴着他,到了对岸都不肯下地。
尔后这一大一小便开始在对岸摘花拾叶摸石头,远远地我能听到小女娃的娇嗔,大男人的朗笑,他们偶尔也直起腰冲我挥手,显摆那编得又丑又粗糙的花环。
我忽然不再想知道那个答案,小溪边三个人惬意分享的冬日午后,没有什么需要刻意说穿。
晚上住在云水谣的农家院,Coco和我一间,老板大人的睡前Promise自然也就暂时取消。小姑娘并没计较,等张永钧和她道过晚安退出房间,便一脸兴奋地爬进我被窝,“Michel,所以你一点也不反对Joey继续做我的监护人?”
我好笑地反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Come on,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辰州又不是多有名,Joey干嘛带我来这里。”她横我一眼,“还不是让我见你,你要是不喜欢我,他肯定就不要我了,不过还好,”她搂住我脖子笑嘻嘻地说,“你好像还蛮喜欢我的。”
我失笑,“想啥呢,你是Joey的心肝宝贝,他不要谁都不会不要你。”
“我不信,妈咪也说过我是她的心肝宝贝。”
结果呢,母女俩见上一面都难。
“Coco,Joey和妈咪都很爱你,不会不要你,妈咪病了,为了不伤害你才暂时和你分开,你要理解她,不要怪她。”
小姑娘低眉不语,冰蓝眼眸水光潋滟,我知道挣扎着去接受这样一个母亲有多难,可这是上天注定的孽缘,要么憎恨,要么体谅,血脉相连的母女永远不可能像陌生人,点点头就能错肩。
“Coco放心,妈咪已经比以前好得多了,等她全好了,一定会接你回去。”
“可她要是一直好不了,一直不接我回去,我一直跟着Joey,Michel,你会不会讨厌我?”
我想说宝贝儿我和你的Joey没关系,你想太多了你在他心里才是第一,我有很多话可说,可那一刻我只觉得怀里抱着的不是Coco,而是十几年前站在米东南身边,看着卫红旗领着开心一步步离去的自己。
那个一夜之间失去母亲,妹妹,甚至父亲的自己。
“不会的Coco,”我搂紧了她,“Michel不会讨厌你。”
不知道多少年没在公鸡打鸣的声音里苏醒了,大年初五一早,我们各塞了几只观音菜包子,驱车20分钟来到书洋镇塔下村德远堂。作为塔下张姓一族的家庙,德远堂是国内罕见的保存完整,规模宏大的古代姓氏祠堂建筑。对着牌楼正上方的“张氏家庙”四个大字,我忍不住调侃张永钧,“背面那四个字是‘派衍西来’,塔下张氏本来就迁自闽西,翻过一道武夷山就是瑞金,两边都是客家人,Joey,搞不好这就是你家祠堂。”
“挺好,跟你也算半个老乡了。”老板大人仰首张望,石龙旗杆下的身影挺拔修长,标准的京城口音和客家后裔的身份,在这雾霭晨光中得到了奇妙的融合。
到田螺坑时已临近中午,从观景台下来,正赶上步云楼里一户人家办婚宴,从大门到中门到内院,处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远来皆是客,今天游人不多,我们仨也被请上了酒桌,混血小美女Coco更是大姑娘小媳妇的焦点,要不是仪式已经举行完毕,我看新郎家里大有把她拎去当花童的计划。乡下婚宴实惠,除了红枣蛋酒等按礼必备的十二种食物,更有土鸡野鸭,溪鱼山笋,糯米糍粑,生搓腌菜……全都用大盆大碗堆到冒尖儿。酒是土楼家酿,清淡纯正,不易醉人,张永钧卷起袖子拿碗跟人对饮,虽然因为对方严重的口音问题,经常鸡同鸭讲,可仗着豪迈直爽的酒品和客家张氏的名头,老板大人还是很快就跟当地汉子打成一片。
土楼婚宴,敬酒是重头戏,新郎新娘和父母要敬酒,村干部要敬酒,新郎的兄弟姐妹亲戚朋友居然也要敬酒,最后干脆个个都站起来,男人们跟鸡尾酒宴似的端着酒杯(有的甚至拎着酒瓶),逮着谁跟谁碰杯,碰到最后不知是谁一声喊,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分成了数挂的万响鞭炮从楼上直垂到地同时点燃,霎时间炮仗隆隆爆响不断,硝烟阵阵红屑漫天,Coco举着两只油腻腻的鸡爪往我怀里跳,我赶紧伸手替她堵住耳朵,小姑娘舒坦了,我却被震耳欲聋的响声震得缩头缩脑,恨不得用肩膀把耳朵捂起来。
忽然响声骤弱,有人像我捂着Coco耳朵那样,从身后捂住了我的耳朵。
鞭炮的惊天巨响盖住了一切声音,婚宴进入了最高.潮,Coco在我怀里,我在张永钧怀里,三百年土楼沸腾喧嚣,我们仨却定格了一个安静又温馨的造型。这造型一直持续到鞭炮响完,Coco早已等得不耐烦,一扭身子便冲了出去,我耳朵上那双手却迟迟没有拿开。
“Joey,被鞭炮震傻了?”我笑着回头,不提防他正好松手,掌心擦过脸颊,在我嘴角留下一抹微弱,但足以燎原的温度。
而他一把拉住我手腕,扳过我肩膀,一片片摘掉我头上纸屑的时候,我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被震傻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他差不多可以算是搂着我了,可就刚才,Coco还煞有介事地跟大家介绍过,Joey是我叔叔,Michel是我姐姐。
叔叔和姐姐,唉,这样合适么……
之后再参观土楼,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看向我俩的目光,我就总有些闪躲,甚至有意放慢脚步走在最后,要么一马当先跑在最前,这个男人有辐射,一靠近他,整个人都从皮下往外不停升温,满是烧灼。
“Michel!我要去厕所!”Coco在远处捂着肚子叫,我赶紧带她出去解决问题,回来的时候张永钧站在廊道下面,定定看着我,眼神奇怪。
“老夫子是谁?”
我被他问得直接懵掉,“什么老夫子是谁?”
他伸手,我的手机屏幕亮着,Q上老夫子发来的一句话触目惊心——
“玩得咋样,老帅哥扑倒了没?”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出发前我在Q上给老夫子留了个言,内容其实没什么,“带一老帅哥出门玩,总算这个年没白过。”
玩笑而已,可给老帅哥本尊看到,怎么都觉得尴尬,我一把夺过手机亢声反问,“你怎么有我锁屏密码?”
他冷笑,“除了Z字形你还设过什么其他密码?”
“那,那你也不能随便看人聊天记录啊!”刚才Coco拿着我手机玩,小丫头肚子一疼要嗯嗯,直接把手机扔给了张永钧,我没在意就带Coco出去了,却不想他一看屏幕上来了条老夫子的□□息,竟擅自解锁,偷窥隐私!
“你先回答我老夫子是谁。”
我被他眼中的寒意激怒了,若只看最后两句对话他不可能有这么大反应,上一段对话是老夫子说要给我介绍几个好的,再往前是一些琐碎无绪的胡言乱语,大多数时候我拿老夫子当树洞,倾吐了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失意与苦闷,如今这一切都成了聊天记录统统被张永钧看去,简直跟当众扒了我外衣无异,这家伙毫不知尊重隐私为何物也就罢了,还敢理直气壮盘问我老夫子是谁?!
“我朋友,关你什么事!”
“朋友?你知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多大了做哪一行,你啥都不知道你什么大事小事都跟他说……”
“跟他说怎么了?我大四跟他聊到现在五年了比认识你还多三年,我愿意跟他说!”
“不行!把他删了!黑名单!以后不许跟他联系!”
“张永钧你抽的什么疯?就算你是我老板,我跟谁□□好像也不归你管吧?!”
我一句话顶得他哑口无言,他就那么死死盯着我,棕色眼眸燃着黑色的火焰,冰冷,愤怒,绝望,仿佛有谁夺走了他的宝贝,践踏了他心里最后一块可以憩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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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菜,传说中的紫背天葵是也。
张氏德远堂以其堂前23根石龙旗杆著称,风景秀丽,源远流长。
江西瑞金是客家聚居区,大部分人口都是客家人,小米就姑且认为张大叔也是了。
南靖土楼作为一个大景区,包括云水谣古镇、德远堂和田螺坑土楼等多处景点。
好吧这章其实夹带了很多私货~~
Joey是我叔叔,Michel是我姐姐,这句大家听着是不是舒服多了……其实我从头到尾没想过要让小米当后妈,真的,你们要是不相信我,下一章就不给你们发福利,哼哼。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变生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