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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离
鱼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
十月下旬,大雪一夜便倾覆了整个京都,到处都是皑皑一片,煞是好看。
天刚有些微亮,五月还窝在栾君凜怀里舍不得动弹。
“你若是还不想起,便再多睡一会儿吧。”栾君凜温柔的亲亲他的鬓角。
五月嘟着嘴,“好冷,你也再睡一会儿嘛,也不用这么早起身啊,不是说今儿个要过中午才去军营么?”
“那我起身练会儿剑总成吧?”
五月不情愿的松开手,“那你去吧。”
“砰砰砰”
“公子!公子!”三儿焦急的喊着。
五月和栾君凜皆是已经,“三儿,怎么了?”
“公子,你快起身,出事儿了!”
五月大惊,与栾君凜对视一眼,慌忙翻身起来,栾君凜披了件外衣去开了门。
三儿冲了进来,“公子,你快随我回去。”
“三儿,怎么了?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儿了?”
三儿摇摇头,“不是府里,是域川!”
“域川怎么了?”
“域川前些日子又出了一群匪徒,当地的官府镇压不住,今儿个一早,宫里来了旨意,让公子回域川平乱去,方才王爷还朝多公公发脾气,这会儿王爷已经进宫了,要和公子一道去域川。”
五月听他这么一说,这才稍稍安心下来,“吓死我了。”
三儿擦了把汗,“公子你不在没瞧见,王爷方才的样子可吓人了,这会儿怕是要和皇上生气呢。”
五月慢条斯理的穿好衣裳,“没事儿,我都被你吓着了。”
“唉,公子,这你都说没事儿,要是皇上生气了怎么办?”
“我上回骂他,他也生气来着,也没见他找我算账啊。”
五月和三儿说话这会儿,栾君凜已经在外边练起剑来了,五月也不着急回去,倚在房门前看着,看着银白的院子里那抹同样雪白的身影,五月心中有些闷闷的。
“信之…我们以后究竟要怎么办?”
不多一会儿,栾君凜收起了剑,走到他面前,“怎么了?若是有事儿,便先回去吧,明儿个再来。”
五月张了张嘴,又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微微点头,“嗯,那我先回去了,域川的事儿可能会有些棘手,怕是有些日子不能过来。”
栾君凜心疼的把他拥进怀里,亲亲他的额头,“这些事儿,你也是第一回,不懂的就慢慢来,别把自己累坏了,不然我可要心疼了。”
“嗯。”
“把大衣穿上,别冻着,去吧。”
五月紧紧抱着他,把头埋进他胸口,闷闷道,“信之,我爱你。”
栾君凜笑着摸摸他的头,“嗯,我知道,我也是。”
“那我回去了。”五月依依不舍的看了他一眼,抬脚往外走,三儿抱着他的棉衣跟在身后。
“公子把大衣穿上吧。”
“好。”
栾君凜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儿,转身进了卧房,把剑放好,然后往佛堂去了。
宁王府。
五月回来的时候,宁王还未回来,他这会儿才坐下,宫里便又来人传话,说皇帝宣他进宫面圣。
五月皱起眉头,应下了,“大总管,你和我一道进宫吧,想来定是域川的事儿有些严重。”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黄安转身出去准备马车,三儿伺候他换上一件郡王规格的锦衣,拢上去年栾君凜为他打的雪狐皮,黄安已经准备好东西了,正在门外候着呢。
御书房。
多福早在门外候着了,一见五月,连忙迎了上来,“郡王,您可来了!”
“这么着急,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多福扶着他的手,“方才皇上和宁王差点吵了起来。”
“哦。”
多福心道,您来也不顶事儿啊!都不知道是来看热闹的,还是劝架的,无奈的叹了口气儿,用尖细的嗓音喊道,“临瑶王到!”
皇帝一听,连忙道,“宣!”
“宣,临瑶王见驾!”
五月抬脚走了进来,只见他爹一脸气愤的坐在一旁喝茶,皇帝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坐在案前,五月一拜,“五月见过皇伯父。”
“五月来啦,好好,坐吧。”皇帝亲切的朝他招招手,“来人,给临瑶王上茶。”
其实不用他说,也没人敢怠慢了这两父子的,小太监慌忙的给他上了茶点,然后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五月瞧了一眼他爹,问道,“不知皇伯父叫五月来有什么事儿?”
“呵呵,是这样,这最近呢,在域川出了一伙土匪,皇伯父已经派了人去剿匪了,不过,这域川既然已经划归你的名下,这政务嘛,自然也得由你接手了,前些日子域川的知府刚被罢官入了狱,这域川现下是无人管治,所以…这个…”说着还不时的瞟一眼宁王,心虚的笑笑,然后又对着五月说道,“所以嘛,皇伯父就想着,你是不是该去看看?”
五月一愣,这是要他回自己封地去么?五月看着自己爹,“爹,你不是说,我可以住在宁王府么?”
宁王狠狠的瞪了皇帝一眼,正要开口,皇帝便又抢着道,“能啊,五月啊,皇伯父不是要赶你,只不过,这域川现在是归你了,若出什么问题,心疼的也是你自个是不是?要不你先去瞧瞧,事儿办好了,再回京都,成不?”
宁王瞥了皇帝一眼,“五月,你若不想去,爹便让你皇伯父派人过去整顿一下,嗯,爹瞧着你堂兄不错,不若就让你皇伯父派太子去,正好可以锻炼一下,总比日日呆在这宫里做井底之蛙强些。”
五月瞧了一眼他爹,又瞧了一眼皇帝,“皇伯父,这事儿不急一两天吧?”
皇帝连连点头,他再不点头,这宁王就要把他吃了!“不急不急,要不,五月回去想两天?”眼下要紧的是赶紧把这父子两送走!
五月点点头,“那好,我会好好想的。”
宁王见儿子这模样,也就由他了,反正这封地是他的,他若要去,自己陪着便是了,只是…他这会儿为何会犹豫?为何不是干脆的拒绝?莫不是他和栾家那小子…
宁王临走,扭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皇帝一眼,“皇兄,我们兄弟几十年,你心里想什么,臣弟必是能猜到几分的。”
皇帝一惊,擦擦额前的冷汗,“六弟多虑了,朕,朕只是不想别人插手域川的事儿罢了,这是五月的封地,自然要他说了算的,呵呵。”
宁王耐人寻味的瞥了他一眼,和五月一前一后出了御书房。
一路上,五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宁王瞧着眼前的孩子,不禁有些担心。
“五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宁王实在是忍不住问。
五月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爹,怎么了?”
“我是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爹毕竟比你多活了好些年,若想不通的,给爹说说?”
五月静默的看了他爹一会儿,还是低下了头,“这事儿,说不清楚。”这事儿要怎么才说得清楚?说栾大哥心里始终有着疙瘩么?可事儿好像也不是这么简单…
“爹,这事儿,我以后再说好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呢。”
宁王点点头,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若是两个人的事儿,最好是一起去想,然后一起去解决。”
五月点点头,“今儿个,我想到街上走走。”
“去吧。”
“三儿,我们去外边…呃?三儿呢?”
宁王叹了口气儿,“三儿不是方才出去了么?怎么不记得了?让黄安陪你去吧。”
五月看了一眼黄安,摇摇头,“…算了,我不去了。”
黄安差点没被这话噎死,他主子这是嫌弃他了么?
“爹,我回连云阁了。”
宁王点点头,待他走后,“黄安,你派人去将军府瞧瞧,这些日子都有些什么事儿。”
“是。”
是夜。
五月披了件棉衣,靠在窗边,望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还记得正月那时,他连盔甲都来不及脱下,便来寻自己的情形,那夜似乎也是这般呢…
五月想起很多很多的事儿,不知不觉中,竟靠着窗边站了一夜。
“呀!公子!你起身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三儿端着热水从窗前走过。
五月见了他,微微一笑,“你回来啦。”
三儿把热水端进屋里,去伺候五月穿衣裳,这才发现他手脚竟像门外的白雪一般冰冷,惊呼,“公子,你是一夜没睡么?”瞧着憔悴的脸色,三儿更是能断定了,“在这站了一夜么?也不知道冷的。”三儿叨叨絮絮的给他用热水浸了一会儿手,“公子,你先回榻上暖和一下,我再去倒些热水来给你泡泡脚。”
说罢匆匆的跑了,不多一会儿,便又端着热水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黄安,端着一碗姜汤,“哎哟,我的世子哟,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折腾起自个来了?上回淋着,身子就不好,这会儿怎么又这般折腾自个呢?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解决的?王爷心疼您,您就想要天上的月亮,王爷也会想办法给您摘下来啊!”
五月微微一笑,“大总管,没事儿,我身子好着呢,就不要念叨了,省得我爹听了担心。”
黄安亲眼瞧着他把那碗姜汤全喝了下去,这才退了出去。
“三儿,昨儿个,你去哪儿了?”五月继续窝在榻上。
“昨儿个回家了。”
“家里还好么?大叔大娘身子还好么?”
“还好。”三儿点点头,“大家都挺好的,还嘱咐我跟公子问好呢。”
五月点点头,“三儿,我问你句话。”
“公子,你说。”
“你和袁将军怎么回事儿?是不是…”
“呀!公子,你说什么呢?”
五月瞧着他有些发红的脸色,笑道,“那你这些日子怎么老出府去见他?”
三儿红着脸,垂着头,“公子,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是…就是觉着和袁将军呆一块,很高兴,挺好的。”
“若是让你一辈子都和他一起呢?”
“啊?”三儿脸色绯红,“那…自然好。”
五月笑着摸摸他的头,“三儿,今儿个去把袁将军约出来,我有话想和他说。”
“好。”
醉仙居。
袁青恭恭敬敬的五月倒了盏茶,“不知今日公子找我什么事儿?”
五月指了指三儿,“我就是想问袁将军一句话,袁将军对我家三儿,什么态度?”
“自然是喜欢的。”袁青直言不讳,害的一旁的三儿脸色通红。
五月点点头,“我过两日就要去域川了,以后兴许就住哪儿了。”
三儿一惊,“公子要去域川?以后都不回来么?”
五月笑道,“我也不知道,兴许会回来,兴许不会回来了。”
“那…将军知道么?”袁青问。
五月摇摇头,“我还未跟他说,今儿个,我就是想要你一个态度,袁将军我若把三儿交给你,你会否一生都待他好?”
“会。”
“公子,你不要三儿了么?”三儿大惊。
“我只是不想你们天各一方,更何况,我们不是说好的,待你十六,便让你去从军么?眼瞧着没几日便又过一年了,过了年,你也十六了,年纪刚好。”
五更天,五月便起身了。
栾君凜搂着他,不让他起来,“再躺一会儿吧。”
“不了,再睡就赶不上时辰了。”栾君凜只好放开他,五月翻身起来,穿好衣裳,“我该走了。”
栾君凜静默了一阵,“你等会儿,我送你。”
城外。
宁王早早就在马车里等着了,五月与栾君凜同骑一匹马出现与众人面前。
“年前能赶回来么?”栾君凜问。
五月涩涩一笑,“信之…我可能不回来了。”
栾君凜大惊,抓着他的手,“什么叫不回来了?你要离开我么?你不是说皇帝只是让你去平乱么?”
五月鼻子一酸,终究是没忍住掉下了眼泪,“信之…我都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你心里的疙瘩一天解不开,我们便一天也不可能的,我们都不要这般自欺欺人了,我不要你装作见了我就很高兴的模样…”
“我没有!”
五月摇摇头,“你有,我不要你心怀愧疚,你知道为何我去将军府的次数越来越少么?那是我难受,我受不了,我每次离开,你就在佛堂一整天不吃不喝的跪在父母牌位前…”
栾君凜一惊,“你…”
“信之,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很多以的事儿,我想,若是我们像以前一般多好,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人,也不知道还有个爹…”五月吸吸鼻子,擦了把眼泪,“我该走了。”
栾君凜死死的拉着他,红了双眼,“五月…别走,求你了…”
五月扳开他的手,“今儿个回去,不要再跪着了,我心疼。”
栾君凜听到这句,手上竟使不出半分力气,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离去。
自那日起,栾君凜便没再回过将军府,住进了军营里头,就连过年也是自个一个人在大帐里过的。
正月十五,也不见他回来,福伯心疼他,还特意差人给他送了元宵,他瞧着碗里圆乎乎的汤圆,心里便是一阵的绞痛,温热的眼泪断断续续的砸进了碗里,他舀起一颗送进嘴里,竟是这般苦涩,他努力的扯扯嘴角,“好吃…”
大帐外,月色撩人,栾君凜一袭白衣站在夜色下,望着那轮明月,“五月,你还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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