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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
贝吉塔被身后棱角分明的心壁烙得胸口发疼，有灯色从斗折蛇行御空奔走的血脉中透出来，他吃力抬头才能看清楚悟空的脸，死抿的嘴边没有笑，眸色豁亮如冰，狠狠起脚踹在超级电脑的胸口却被轻描淡写曲肘砸开，蛹侧身进前顺势挥拳捶在他肩膊，一声摧枯拉朽像是什么在崩溃中碎裂。
“哈，”蛹对着那张为疼痛碾压去所有血色的面容，指了指自己空无一物的左臂咧嘴：“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悟空哆嗦着躬下身来，膝盖戗地连肉身也撞出冷硬声，想抬手，可臂骨中被砸断的那一截戳在肌理中，就像医生手上不可一世的针头纷纷扰扰贯穿身体，挥之不去落地生根停留在血肉里，他被这种相似的恐慌折磨得几乎失去力气，一拳捶在心口借着嗡响的痛楚站起来，摇晃两下站稳后抬头挑眉不肯输。
“对，别这么快倒下去啊，”蛹被他眼中如切如磨星花四散的倔强忍耐迎面映照至夺目，一瞬凉笑：“我想知道你能为他拼命到什么程度，也不辜负我这么久的等待。”
悟空没理他，捂胸转头瞟摊在地上装尸体还依依不饶瞪着他的贝吉塔，低眉笑了一下，仿佛对着王子展露的这个表情耗尽了他半辈子的温和清亮，回过身来瞳孔里那点暖旭花影倏忽霎那全不见了，只剩下皎然的张狂的满城风雨的战志，眸底或许还有无弦的琴鼓沸着草木风声弹唱英雄埋骨。
蛹被如此一撩，目光落在他狼狈过了头简直可怜的左臂上，咬牙切齿不知是恨是喜，闪身上前拳头直奔肩膊新伤，指骨擦过悟空侧身闪躲带起的衣角，下腹微痛已有掌指如刀切进肋间，男人拽着他的肌骨硬扯到面前，鼻尖凑前一拳从颔下挥来，蛹被砸歪了半边脑袋来不及扶正，红唇白齿贴着他的侧颊裂开弧度匪夷所思：“悟空，”他好像没感觉到痛，也不去挣扎格挡，单手攀着悟空的脖子吃吃笑，声线被剐伤吐字不清也不要紧：“没用的，你伤了我，也杀不了我。”
悟空没从他模糊不清的面色中读出喜哀来，一根中指修长素白轻点在他胸膛，骨理匀称线条极流畅，可惜，超级电脑斜着脑袋，眼色怅恼，仿佛刚失手打碎什么再也拼不回，可惜，他又喃喃念了一遍，璨然笑开。
叠声悲叹里悟空也只眼前一花，胸口指尖泛白刺入肌骨贯透脏器，烧沸的血肉中被一击对穿的苦楚如冰，瑟缩在臃肿的心房间像是飘摇了千年的河床忽然决堤，甚至来不及疼痛便已失去了生机。
蛹轻轻拨开还捅在他腰腹里的手，自言自语依旧念着什么，然后被呛住了后跌两步，头颅挂在被抠去半截的脖颈上依旧是那个奇诡到可笑的姿势，他张了张嘴：“悟空。”
男人伸手去捂胸前那个往外渗血的细小伤口，心脏一刻停泊后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脱缰了拽不住简直要哀嚎绝望要恼羞成怒要撕破肌骨去叩问天际许多莫名其妙的为什么。
悟空迎着蛹无端激烈的眼神不住喘息，他想要回头找贝吉塔，却终于没有，只是拼命摁死了胸臆拔直背骨，有什么东西含混不清从身体里流窜出来，染了满手艳冶拂落一地。
“我要杀了你。”他攥紧拳头说着狠话，襟前衣衫染成一片腥赤，蹿在鼻尖也还是热的，一身杀气战意淌得极漂亮，仿佛从伤口逡巡迸裂的从来不是血，而是掩埋心胸的决绝憎欲。
蛹的左腿挨了一击矮下身来，悟空弓起双膝抵在他腹部，轮着单肘砸上背脊，断响连声后超级电脑瘫倒在地，好半天才歪歪扭扭交错着腹背伶仃站起身来，他还是感觉不到疼，失去脊椎支撑的身体操持不起四肢，颠倒着步伐向前迈，单臂甩于身后跌宕回来“啪”一声敲在破损的肋骨上有金石音。
“悟空，你自己最清楚”蛹想摇头，却发现脑袋挂在脖子上早已经不起腾挪，无奈向他挤眼，表情滑稽可笑得叫人不忍看：“至少在你死之前，杀不掉我。”
悟空听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不接茬，挥了挥右臂五指成爪开始蓄力，蛹神夺目眩中看他怀中迎风见长的能量团在斗室里荧亮男人冷清的唇，英悍脸上有伤痕，眉间横着冉冉一旭明光灰飞烟灭也不会老去，然而点起两簇碧火的眼底什么也没有，散尽了云絮望进去无风无雨亦无雪无晴，甚至连最后的诀别都没有。
因为你我都知道再不会重逢。
悟空抬手之时侧首低眉瞟见什么，一瞬神色已褪去冷厉凄绝重新回到他天赋异禀浑然自成的柔和晴暖中，迎面冲撞向超级电脑之时仿佛还带着笑意。
被能量炸开抛跌至半空矬伤了右腿膝骨的悟空听不见谁在用怎样挣断肝肠的声音叫他，心脏里咄咄逼人的跳动声纠缠在耳畔，七嘴八舌不知喋喋什么，他被烦得快要死了只想伸手去捂，指尖东流尽的早已不是鲜血，是被敲碎的磨折是他的魂。
贝吉塔攥住悟空的脚踝借力向他的方向爬了两米，烟尘凶残中王子辨不清蛹的死活，只能抱了男人伸手去抚他的脸，触手肌肤燃烧在掌心，像是夜心中跳出来的一盏火，燃烧得太过丰盛举目四望只剩下冻伤的错觉，大惊之初手忙脚乱蹭开身边三两滚落的碎石，哽咽着盈满胸臆的痛彻心扉拼命搂紧悟空不肯放，贴敷前额的手指像握了团刚烧红的炭火，烧透肌骨肺腑哗啦啦往下漏灰。
悟空在疼痛中挣扎醒过来，睁开眼睛却看见王子捞着他双唇开阖言出无声，男人在呼吸凌乱断续有无中想递上温和笑意硬撑，用尽力气秋心寸断却只能咳出两片脾胃，满心歉意去擦溅洒王子一脸的鲜血，涂抹淋漓混了半身，尚带着余温，可悟空还是觉得冷，他抖抖索索蜷在王子手臂中勉强咧嘴：“贝吉塔，我有点——”
“悟空。”
烟灰洪波碎石乱瓦中摇摇欲坠站起来一个人影，喀喇喀喇踩着钢筋碎骨向前挪了几步，自云山雾扰里探出半张脸，皮肉全无歪着头颅，支棱着四散开合的腿骨脊椎，咧开白牙向两人笑起来：“我说过，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蛹！？”贝吉塔挣扎两下跌回墙角，悟空在他怀里咳掉了身体里最后一口血，一爪捅在肉壁里，指尖磕碰在埋藏其下的钢筋上，疼得满头冷汗蛰疼了眼，血痕交错的俊脸皱成一团，手脚并着下巴刮蹭墙面糊了一口鼻的黏液，绞断了心肺站起来一瘸一拐向前迈，受伤的右膝抖了两下，绷直了没跌倒。
他为污渍泥灰模糊了面目，体内崩离的脏器烧灼的血脉再也无法愈合的伤口在气急败坏利啸嚣狂，分明高烧下染得双颊烈红，偏偏衬着眼眸色寂如雪，还有流散一片叫人神迷的笑意。
蛹对着悟空伤痕狰狞的膝骨肩头不敢细看，目光游离在男人胸口毫不起眼的伤口上，眼角撇见他的表情这么温和柔软，却偏偏奋不顾身写着妄论生死无人与话，这种拼了命的轰烈叫他不寒而栗，在纷乱如雨纤毫毕现的尘灰飞扬中后退了一步：“我没想到你能撑到现在。”
悟空无所谓：“你想继续，我自然奉陪，”他抹开一眼浴血露出青白眸色，焚尽肝肠，唇角有风华：“看看谁先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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