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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整整三天，安德莉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醒来时完全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睡了一觉就到了这里。等到渐渐回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她开始焦急，不知所措，只想着回去。
奈何她是在五老峰，别看童虎整天只是懒懒地坐在山崖上，那毕竟还是天平座黄金圣斗士，要说强行从这里离开，她一点信心都没有。
只能一头雾水地等待着这莫名其妙的禁闭结束，越来越焦急，越来越担心。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仅仅三天，就已换了人间。
身为祭司，出差回来以后理所应当要先觐见女神。所以她直接去了女神殿。报了个到就直接告退，纱织本来想再和她说几句的，结果完全没找到机会。
走出女神殿，在通往十二宫的阶梯上，她很意外地见到了一个人——穆。
好吧，其实守卫十二宫的战士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是吧？
“穆。”安德莉亚平静地打个招呼，然后一步没停，从他身边径直飘了下去。
这丫头不知是几天没好好吃饭睡觉了，可想而知药更是没顾上。人消瘦得厉害，单薄外衣几乎是挂在身上，连脚步都是虚浮不稳的，游魂一样。穆看在眼里，低低叹息：“我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这是什么话，我为什么不回来？”安德莉亚在石阶上停住脚步，仰头看他，语气里带些漫不经心的平静，“我是祭司呢，长久在外也说不过去不是？”然后又继续往下走。
仅仅三天又算得上什么“长久”，当初她一去不返整整一年，怎么就没有什么“说不过去”？
“安莉。”
身后响起他的声音，温柔，平静，带着淡淡抚慰与伤感。
“嗯？”
安德莉亚一点力气都没有，想走也走不快，何况根本就懒得快走。不过两三步，穆就快步走到了她身边。
“去我那儿坐坐吧？”
“不用了，我挺累的，想回去睡觉。”
“你……回祭司殿？”
“否则呢？我还能去哪儿？”
“你不去……看看吗？后天，就……”
“为什么是后天？”
女孩侧头看着他，脸上有单纯的疑惑好奇。
“水瓶宫冻得太结实了。”穆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简略回答。“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处理。”
“哦？真是没想到。这大概是卡妙这些年，第一次让别人头疼吧？”安德莉亚居然笑出了声。
她的神态极轻松，然而笑意单薄寥落，眼底一片冷漠的迷茫空蒙。
像是在黑暗中迷途的孩子，已然走得太累，索性坐下，不再抱有希望，宁愿麻木地等待那遥不可及的天亮。
连期望都是模模糊糊虚无缥缈的。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概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的灵魂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那……后天，你来吗？”
穆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安德莉亚像是在等他又像在神游，他很长时间才又勉强问出一句。
“不知道啊，也许吧。如果我忘了记得提醒我啊。”丢下一句话，安德莉亚再度飘然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穆欲言又止了很久。
这句话安德莉亚以前经常说。他们有几门课是一起上的，几乎每次碰面时他都会问：你上次上完课是不是又忘了来我那儿取作业单？她就会快速地一拍脑袋：哎哟我又忘了，下次课前记得提醒我补作业啊！
……可是丫头，这次我问你的不是课前检查，而是，葬礼啊。
你刚才，在听我说话吗？
安德莉亚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祭司殿。多亏了一路都是笔直阶梯，否则以她恍恍惚惚的精神状态，不是走岔路就是撞到柱子上。
看她已经路过了祭司殿还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要继续往前走，金发女子追出来，将她强拉回来，半扶半推地拉进门里。
“啊？”她茫然地抬头。“怎么了？”
她的护卫队队长神色无奈而怜惜：“到家了。进去吧。”
希瑟并不打算只把她接回祭司殿，而是又拉着她穿过大厅，拐过走廊，路过卧室书房……直接把她推进密室，又说了一句：“我就在外边等您。”才悄然退出去，掩好门。
“安莉……”
密室中缓缓幻出女子恬静柔婉的容颜，烟雾缭绕，直到凝成实体，离开祭坛。她第一次脱离给她依托也将她束缚的《星典》力量，幻形出现。
“卡珊德拉？”安德莉亚一半恍惚一半迷茫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试探着叫出这个名字。
明明只是离开了几天，可是怎么感觉，陌生了很久呢。
“嗯，是我。”
手搭在她的肩上，将人揽进怀里。“安莉，回来就好。”
“……”
“没事了，我在。”
如师如友的人，熟悉的温情话语，熟悉的关切眼神，有一种温柔然而不容拒绝的力量，硬是将她的灵魂从麻木中拉回到冰冷的现实世界。
再也不能在潜意识中告诉自己他们还在，假装时光退回三天前。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落面庞。她哽咽着，蹲下身子，将头深深埋进双臂。
“为什么，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卡珊德拉半跪在她身边，用手臂环住她。虚幻的身体，却传递着无比真实的温暖与安定。
“我就不应该相信他的……只要他的承诺里边有自己，就一定不会兑现。我……居然还不了解他……”
“我一直等着他说过的未来……然后我才知道，所有的未来都是他早已一手策划好的，我只有接受。哪怕里边，没有他。”
“三天而已啊，怎么都变了呢……大家……都不在了……”
迪斯马斯克、阿布罗狄、卡妙、修罗。
撒加。
每一个人都是相处十数年的挚友，每一段情谊都曾发誓要一生珍藏。
可如今，每一个名字都是刻在记忆里的伤。
曾经和他说过大家要在一起，圣战后去旅游，一起去。然而真正的圣战未起，十二宫已经空寂半数。
他曾许诺过等他交付了这江山，他们的故事就会开始。然而他干脆利落地独自离去，投向另一个战场，却让她留在暂时的安全后方，独自彷徨。
居然会相信撒加，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十几年来第一次，她哭得像个孩子，声嘶力竭，泪如雨下，最后蜷缩在冰凉的石板地上，抽噎着沉沉睡去。
卡珊德拉轻轻打开门，示意希瑟接过她：“抱她回去，趁她没醒把点滴打上，别忘去开营养素。再这么折腾下去，圣战没开始身体就废了。”
“明白。”希瑟小心地抱起她。
“记得在她醒之前回来。这两天别离开她。”
“放心吧。还好，她哭过了应该也就没事了……”希瑟神色惘然。永远风云不动的面容上，眼眶微红。
后天她准时去了慰灵地。剩余的几位黄金圣斗士看见她后只是点了个头，没说话。穆着意观察她，见她依旧憔悴然而神色却不再飘渺，多少放了点心。
安德莉亚始终站在一边，静看着一切，素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更无泪水，只有眼中闪动着沉郁的悲伤。
最后一具棺木，墓碑上只简单地刻了“双子座撒加”的字样，无功无过，完全看不出那人生前曾搅动风云笑傲天地的英姿。
抬手止住他们，安德莉亚上前一步，俯身看着那静静躺着的青年。指尖轻抚上他的长发，触到的只有一片冰凉。
纱织示意他们都暂停，自己也静静退开，留她一人。
“撒加，你有想过吗？”她轻声道，“我就那么愿意被你留下？你确定我会承担你的工作？……你真是，算计我算得很准。”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女孩突然笑了，脸色苍白得近似透明，触目惊心。
“这样，你就可以停留在永远的28岁，等我长大。”
笼在袍袖下的修长手指略略一颤，丝毫不留恋地自棺木上收回。她迅速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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