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下蛊后，我自愿驯服

　　顾觉与阿泐在都市的宁静生活，被一通意外的视频通话打破了。

　　那天是周末，顾觉在书房处理一份紧急文件，阿泐则窝在客厅沙发里，抱着平板电脑，安静地翻看自己直播账号下新增长的、带着惊叹与赞美的评论。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他柔软的发顶和专注的侧脸上跳跃，气氛安宁美好。

　　顾觉放在茶几上的私人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着“妈妈”的字样。他正在视频会议中，无暇分身，便扬声对客厅说：“阿泐，帮我接一下，跟我妈说我在开会，稍后回给她。”

　　阿泐愣了一下。接顾觉父母的电话？他从未做过，甚至很少听顾觉主动提起家人，只知道他们似乎很开明，支持顾觉的任何决定。他有些无措，但还是放下平板，拿起那只嗡嗡作响的手机，指尖微微发颤地划开了接听键。

　　“小觉！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妈妈看看你瘦了没……”手机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张保养得宜、笑容温婉的脸，正是顾觉的母亲。她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亲昵和关切，然而，当她看清屏幕里出现的不是自己儿子，而是一个容貌昳丽得近乎精致、皮肤白皙、眼神带着一丝茫然和紧张的陌生少年时，话音戛然而止。

　　顾母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手机角度，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她看到了少年身上明显价格不菲但风格简约的家居服，看到了他身后那属于顾觉公寓的、装修考究的背景。

　　阿泐被她看得更加紧张，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他张了张嘴，想按照顾觉的吩咐说话，却因为紧张和面对陌生长辈的局促，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只是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这副模样落在顾母眼里，结合儿子突然离开娱乐圈、接手家族公司后便行踪成谜、如今公寓里又出现这样一个漂亮得过分且看似怯生生的少年……一个在她看来最合理的猜测瞬间成型。

　　她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一丝了然的复杂。但她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语气依旧维持着基本的温和，只是带上了几分试探：“你是……？小觉他……在忙吗？”

　　阿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地、磕磕绊绊地说：“他……在开会。说……稍后回给您。”说完，像是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立刻将手机屏幕转向书房的方向，仿佛这样就能摆脱这令人窒息的审视。

　　顾母看着屏幕里晃动模糊的景象，和那少年明显逃避的姿态，心中的猜测似乎又坐实了几分。她没有再多问，只是语气依旧温和地说了句“好的，谢谢你了”，便挂断了电话。

　　阿泐握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站在原地，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感攫住了他。他敏锐地感觉到，顾觉的母亲……似乎误会了什么。

　　当顾觉结束会议走出书房时，看到的就是阿泐失魂落魄地站在客厅中央，手里紧紧攥着他的手机，脸色比平时更白了几分。

　　“怎么了？我妈说什么了？”顾觉走过去，自然地揽住他的肩，感觉到手下的身体微微僵硬。

　　阿泐抬起头，黑眸里带着一丝慌乱和无措，将手机递还给顾觉，声音很低：“她……好像……误会了。”

　　顾觉瞬间明白了。他接过手机，看着阿泐不安的样子，心疼地将他拥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别怕，没事的。是我考虑不周。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

　　他立刻给母亲回了电话。电话那头，顾母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担忧：“小觉啊，刚才那个孩子是……？妈妈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最近神神秘秘的，又突然搬出来住，有点担心你……是不是交了……不太合适的朋友？”

　　顾觉听着母亲话里话外那“包养”、“金丝雀”的潜台词，简直是哭笑不得，又有些心疼阿泐平白受了这番猜测。他叹了口气，语气郑重而认真：“妈，您想哪儿去了。他叫阿泐，不是什么‘不合适的朋友’，他是我认定要共度一生的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显然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如此郑重的宣告震住了。

　　顾觉继续解释道，他隐去了所有关于蛊术、深山囚禁、生死相依的惊心动魄，只将阿泐描述成一个自幼失去亲人、在偏远山区长大、性格内向但极其纯粹善良、拥有非凡手工技艺的少年。他讲述了他们相遇的“偶然”（当然是美化后的版本），以及阿泐如何在他人生低谷时给予他宁静和力量。

　　“妈，阿泐他……吃过很多苦，但他是我见过最干净、最坚韧的人。我爱他，尊重他，希望你们也能接纳他。”顾觉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深情与坚定。

　　顾母在电话那头听着，最初的震惊和疑虑渐渐被儿子话语中的真诚和对那孩子的心疼所取代。她了解自己的儿子，绝非轻易动情、更非玩弄感情之人。他能如此郑重其事，必定是真心所至。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也不早点跟家里说。”顾母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嗔怪，更多的是关切，“既然是这样，那找个时间，带他回家吃顿饭吧。总得让我们见见，是什么样的人把我们眼高于顶的儿子给收服了。”

　　挂断电话，顾觉看着怀里依旧有些不安的阿泐，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别担心，我爸妈他们……很开明的。他们只是想见见你。”

　　阿泐仰头看着他，黑眸里情绪复杂。见父母……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且充满恐惧的概念。他习惯了被排斥，被视作异类，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要去面对爱人的父母，去接受……可能是正常家庭的审视。

　　几天后，顾觉带着阿泐回了父母家。

　　那是一座位于城郊、环境清幽的独栋别墅。阿泐一路都紧绷着身体，手心里全是冷汗。顾觉始终紧紧握着他的手，无声地给予他力量。

　　开门的是顾母。她穿着一身得体的旗袍，笑容温婉，目光落在阿泐身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却并无恶意，只有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她看到了阿泐过于精致的容貌，也看到了他眼底那份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怯懦和紧张。

　　“阿姨好。”阿泐按照顾觉事先教好的，生硬而小声地打招呼，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哎，好孩子，快进来。”顾母连忙侧身让开，语气愈发柔和。她注意到了阿泐身上那件明显是顾觉风格、但被他穿起来空落落的毛衣，以及他过分清瘦的身形。

　　顾父也从客厅走了过来，他气质儒雅，戴着金丝边眼镜，目光沉稳。他对着阿泐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在他和儿子紧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进来坐吧。”

　　这顿饭，对阿泐而言，如同一场漫长而煎熬的仪式。顾家的餐厅宽敞明亮，餐具精致，食物丰盛，一切都与他熟悉的环境天差地别。他拘谨地坐在顾觉身边，几乎不敢夹菜，只是小口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

　　顾母不停地给他夹菜，语气温柔：“阿泐是吧？多吃点，你看你瘦的。听小觉说你从小一个人……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了阿泐心上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他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抖，头垂得更低，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瞬间涌上的酸涩。

　　顾觉在桌下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接口道：“妈，阿泐手艺很好，他做的那些藤编和雕刻，非常特别。”

　　顾父也开口，语气平和，带着长辈的关怀：“一个人长大不容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不用拘束。”

　　没有追问，没有探究他模糊不清的过去，只有一种温和的、不带任何评判的接纳和……心疼。

　　阿泐的心，被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复杂的情绪充斥着。有被关爱时的受宠若惊，有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的惶恐，有深埋心底、因自身“异常”而产生的卑怯，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渴望和酸楚。

　　他值得吗？值得被这样正常、温暖的家庭所接纳吗？

　　饭后，顾母拉着阿泐在客厅说话，顾觉和父亲去了书房谈些公司的事情。顾母没有问任何让他难堪的问题，只是聊些家常，问他的手艺，语气里满是真诚的欣赏。

　　离开时，阿泐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然后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两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东西。

　　他走到顾母面前，将其中一个递过去，声音依旧很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阿姨……这个……送给您。”

　　顾母惊讶地接过，打开油纸，里面是一个极其精美的、用深紫色藤蔓编织而成的镂空小花插，形态优雅，纹路繁复，带着一种古朴而神秘的美感。

　　“这……这是你做的？”顾母睁大了眼睛，爱不释手地翻看着，语气里充满了惊叹，“太漂亮了！这手艺……真是绝了！”

　　阿泐见她喜欢，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黑眸也亮了一下。他又将另一个包裹递给了一旁看似严肃的顾父。

　　顾父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巧的竹根雕烟斗（虽然顾父早已戒烟），烟斗柄被雕刻成盘绕的龙形，线条遒劲有力，细节栩栩如生，龙鳞清晰可见，带着一种沉静磅礴的气势。

　　顾父拿着那个烟斗，仔细端详了许久，一向沉稳的脸上也露出了显而易见的赞赏。他看向阿泐，目光柔和了许多，点了点头：“有心了。手艺很好。”

　　回程的车上，阿泐一直很安静。他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眼神有些恍惚。

　　顾觉伸出手，轻轻覆上他放在腿上的、微凉的手。“怎么了？还在紧张？”

　　阿泐缓缓转过头，看向顾觉，黑眸在车窗外霓虹的映照下，闪烁着复杂的水光。他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迷茫和哽咽：“他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觉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将车缓缓停在路边，转过身，双手捧住阿泐的脸，目光深邃而认真地看进他眼底：

　　“阿泐，听着。他们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
　　“你善良，坚韧，纯粹，拥有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灵魂和才华。”
　　“你值得被爱，值得被善待，值得拥有这世间所有的温暖。”
　　“不是因为我的关系，而是因为你就是你。”
　　“明白吗？”

　　阿泐望着他，泪水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他用力地点着头，扑进顾觉怀里，将脸深深埋在他胸前，肩膀微微耸动。

　　这一次的泪水，不再是绝望和痛苦的宣泄，而是冰封的心河被暖流冲开堤坝后，那带着委屈、释然、以及一点点开始相信……自己或许真的可以被爱、值得被爱的，复杂而滚烫的洪流。

　　顾觉紧紧抱着他，感受着怀中人无声的哭泣，心中充满了怜惜与坚定。

　　他的阿泐，正在一点点学着，接纳这个世界的善意，也接纳……那个值得被爱的自己。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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