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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命相护
瑞士,苏黎世。联合银行总部大楼,如同一座冰冷的钢铁巨兽,矗立在城市的核心地带。其地下深处的Z区保险库,更是以超越瑞士军械库的安保级别而闻名于世,是全世界最富有和最隐秘客户的最终选择。
苏晚穿着一身利落的定制西装,外罩一件驼色羊绒大衣,在金秘书和四名精锐保镖的护卫下,走进了银行大厅。她的步伐沉稳,面容冷峻,只有微微抿紧的唇线泄露出一丝内心的紧绷。根据祖父留下的、经过她多番破译的线索,那个被称为“钥匙”的信物,应该就在这里,某个特定的保险柜中。
银行方面显然早已接到通知,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表情如同精密仪器般严谨的客户经理迎了上来,在验证了苏晚提供的、由苏慕谦生前设定的复杂密码和生物信息后,亲自引领他们穿过一道道需要多重验证的厚重金属门,深入地下。
与此同时,在银行对面一栋商业楼的某个房间内,陆霆骁透过高倍望远镜,死死盯着银行入口以及周边所有可能的狙击点和埋伏点。他的心跳比平时快了几分,一种不好的预感如同阴云般笼罩着他。
“猎犬,情况不对。”他对着耳麦低语,声音紧绷,“太安静了。‘暗夜’不可能猜不到她会来这里。他们一定布下了陷阱。”
“头儿,外围清扫过了,没发现明显埋伏。但他们如果要动手,最可能的地点……”猎犬的声音顿了顿,“是在她拿到东西,出来的那一刻。”
陆霆骁眼神一凛。没错,保险库内戒备森严,他们无法下手。唯一的机会,就是苏晚成功取得证据,离开银行,心神稍有松懈的那一瞬间。
“所有人注意,”陆霆骁的声音冷得像冰,“目标即将出现。准备应对最高级别冲突。记住,第一要务,确保苏小姐安全撤离。”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冰冷的枪柄,目光如同最警惕的猎豹,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晚晚,一定要平安。
地下Z区保险库。空气冰冷而干燥,带着金属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巨大的圆形空间内,排列着无数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金属柜门。
在客户经理的指引下,苏晚走到了编号为Z-719的保险柜前。她深吸一口气,按照祖父留下的最后指示,将一直贴身佩戴的那枚翡翠戒指取下——那不仅是顾言深的念想,此刻她才明白,戒指内侧那个极其微小的、看似装饰的古老符文,才是真正的“钥匙”。
她将符文对准保险柜锁孔旁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凹槽,轻轻按下。
“咔哒。”一声轻响,厚重的金属柜门应声弹开了一条缝隙。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缓缓拉开柜门,里面空间不大,只放着一个深紫色的天鹅绒盒子,以及一本纸张已经泛黄、边缘磨损的硬皮笔记本。
她拿起盒子,打开。黑色丝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一枚材质非金非玉、刻满了复杂诡异纹路的暗色印章,触手冰凉,带着岁月的沉重感。她合上盒子,小心地放入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内层。然后又拿起了那本笔记本,随手翻开一页,上面是祖父苏慕谦年轻时俊逸而有力的笔迹,记录着一些看似寻常的商业往来,但其中夹杂的几个代号和数字,让她瞳孔微缩——这很可能就是“暗夜”早期的罪证和人员记录!
“我们走。”她合上笔记本,将其与印章盒一起收好,对金秘书和保镖说道,语气果断。
一行人迅速沿着原路返回。当他们穿过最后一道安全门,重新站在银行一楼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时,苏晚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公文包。
然而,就在这一刻——
“砰!砰!砰!”
急促而密集的枪声骤然炸响,打破了银行大厅的宁静!钢化玻璃大门和侧窗瞬间被子弹击碎,化作无数碎片四散飞溅!大厅内顿时尖叫声四起,人群乱作一团。
“保护苏总!”保镖首领一声怒吼,瞬间拔枪还击,并用身体挡在苏晚前方。金秘书也迅速将苏晚拉向一根巨大的大理石柱后方。
银行外,至少七八名穿着黑色作战服、手持自动武器的枪手,借助车辆和街角的掩护,朝着银行入口处疯狂倾泻子弹!火力凶猛,压制得苏晚的保镖们几乎抬不起头。显然,“暗夜”动了真格,派出的是精锐的行动小队,目的明确——杀人夺物!
“猎犬!动手!”陆霆骁在对面的楼里看得目眦欲裂,对着耳麦咆哮。
几乎在他下令的同时,银行侧翼的街道上,也响起了枪声!那是“星火”小队的人,他们如同幽灵般出现,从侧后方对“暗夜”的枪手发起了突袭,试图分散火力,为苏晚他们创造突围的机会。
场面瞬间陷入极度混乱的交火状态。
“小姐,跟我来!从侧门走!”一名保镖冒着弹雨,试图护着苏晚向大厅另一侧的紧急通道移动。
但就在他们刚离开石柱掩护的瞬间,银行大厅二楼的一个视觉死角处,一个一直潜伏的狙击手,冷静地扣动了扳机!
“咻——”
一颗狙击步枪子弹带着致命的尖啸,穿透混乱的空气,直射苏晚的后心!这一枪时机、角度都刁钻到了极致,避开了所有保镖的视线,快得让人根本无法反应!
苏晚只感到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将她笼罩,她甚至能感觉到子弹破空带来的气流波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完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她的脑海。
下一刹那,一道黑影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从斜刺里猛扑过来,带着决绝的力量,狠狠地将她撞开!
“噗——”
是子弹穿透身体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苏晚被撞得踉跄几步摔倒在地,猛地回头,看到的景象让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陆霆骁!
是他!那张刻骨铭心的脸,此刻因巨大的痛苦而扭曲,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胸前的西装瞬间被涌出的鲜血染红,那枚射向他心脏的子弹,被他用身体挡下了!他穿着防弹衣,但狙击步枪的子弹威力太大,防弹板瞬间碎裂,子弹依旧侵入了他的身体。
“陆霆骁!!!”
苏晚失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破碎感。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边,看着他迅速流失血色的脸,看着他胸前那片刺目的鲜红,大脑一片空白。
二十几年的怨恨、疏离、故作坚强,在这一刻,被他用身体为她挡下的这颗子弹,击得粉碎。
陆霆骁想说什么,但一张口,涌出的却是鲜红的血沫。他看着她惊恐失措的脸,想抬手擦掉她的眼泪,却发现手臂沉重得无法抬起。意识在迅速抽离,他最后的目光,依旧固执地、深深地锁在她脸上,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晚晚……”他极其微弱地、含混地呓语了一句,“对……不起……快……跑……” 随即,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霆骁!陆霆骁!你不准死!我不准你死!”苏晚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用力按压着他不断冒血的伤口,鲜红的血染红了她白皙的双手,触目惊心。
“苏总!快走!”猎犬带着“星火”的人已经冲了过来,一边火力掩护,一边和幸存的苏晚保镖一起,强行将几乎崩溃的苏晚和重伤昏迷的陆霆骁架起,朝着预先规划好的撤退路线冲去。
身后,枪声依旧激烈。“星火”小队留下断后,用生命为他们争取着宝贵的逃生时间。
一辆经过防弹改装的越野车如同脱缰的野马,撞开拦路的车辆,接上他们,朝着城外阿尔卑斯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内,苏晚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陆霆骁,他的头无力地枕在她的膝上,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她昂贵的衣裤。她用手帕死死按住他的伤口,感受着他生命力的流逝,身体因为恐惧和悲伤而无法控制地颤抖。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对着开车的猎犬嘶哑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
猎犬一言不发,只是将油门踩到了底。
车辆最终驶入阿尔卑斯山脉深处,一个隐蔽的、由“星火”建立的安全医疗点。这里设备相对齐全,有他们信得过的医生。
当陆霆骁被迅速抬进手术室,苏晚被拦在门外时,她几乎虚脱。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双手、身上都沾满了他的血,那浓重的血腥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刚才那一刻,他离死亡有多近。
医生初步检查后,面色凝重地走出来:“苏小姐,陆先生的情况很危险。子弹距离心脏太近,失血过多,而且……他似乎之前就受过很重的内伤,一直没有完全恢复……”
苏晚的心沉到了谷底。
接下来的时间,是苏晚人生中最漫长的等待。她守在手术室外,不吃不喝,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金秘书递来的水和食物,被她无声地推开。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年少时他张扬不羁的笑容,决裂时他冰冷刺骨的眼神,重逢后他一次次的默默守护,还有他昏迷前,看着她时那复杂到让她心痛的目光……以及,他身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触摸到他这二十多年,为她付出的惨烈代价。那些她曾以为的“运气好”,背后都是他用血肉之躯铺就的路。
“陆霆骁……你这个混蛋……”她将脸埋入沾满他鲜血的双手中,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呜咽在空旷的走廊里低回,“你欠我那么多……还没还清……你怎么敢死……”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疲惫地走出来,告诉苏晚,子弹取出来了,但陆霆骁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并且因为失血和重伤,引发了严重的高烧,需要密切观察。
苏晚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病床边。看着他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看着他身上缠绕的厚厚绷带,以及那些在医生处理伤口时看到的、遍布在他身体上的、数不清的旧伤疤,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深夜,陆霆骁的高烧达到了顶点,开始陷入痛苦的梦魇。他浑身滚烫,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冷汗,干燥起皮的嘴唇无意识地开合,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破碎的呓语:
“晚晚……对不起……是我错了……”
“快跑……别管我……危险……”
“不要……不要离开我……”
“冷……好冷……”
苏晚用沾湿的棉签小心翼翼地滋润他的嘴唇,用温毛巾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当他喊冷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脱掉外套,小心翼翼地侧身躺在他身边,隔着被子,轻轻抱住他颤抖的身体,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驱散他的寒意。
“我在这里……陆霆骁,我在这里……我不走……”她在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重复着,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在她的安抚下,陆霆骁紧绷的身体似乎慢慢放松了一些,呓语也渐渐平息,沉沉睡去。
而苏晚,维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一夜未眠。
几天后,在药物和苏晚不眠不休的照料下,陆霆骁的高烧终于退了,伤势稳定下来,脱离了危险期。他醒了过来。
这个位于雪山深处的小屋,仿佛与世隔绝。外面是皑皑白雪和凛冽寒风,屋内却燃着温暖的壁炉。
两人之间,似乎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仇恨与隔阂,因为那舍命相护和这几日的贴身照顾,而被强行打破,但横亘在中间的二十几年光阴和累累伤痕,又岂是那么容易弥合?
他们很少交谈,偶尔的对话,也仅限于伤势和必要的情况沟通。但空气中,却流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而暧昧的气息。
苏晚会默默地将温水和他能吃的流食递到他手边。陆霆骁则会在她靠着壁炉边的椅子疲惫睡去时,静静地看着她被火光映照的侧脸,眼神复杂难明。
有一次,苏晚在给他换药时,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到他背上一条狰狞的旧伤疤,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陆霆骁感受到了她的停顿,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却没有说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有些东西,似乎在无声地融化,又似乎在小心翼翼地重建。
一天傍晚,苏晚因为连日劳累,在壁炉边的毯子上沉沉睡去。炉火将她的脸颊映得微微发红,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柔弱的疲惫。
陆霆骁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看了很久很久。屋内只有木柴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她均匀轻浅的呼吸声。
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奢望,涌上他的心头。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压下想要伸手去触碰她脸颊的冲动。最终,只是用极轻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一刻梦境的声音,喃喃低语:
“如果时间……能停在这里……该多好。”
睡梦中的苏晚,睫毛几不可察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其实,并未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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