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缔结此生之约
内院正屋,案上红烛摇曳。
赵廷美一笔一划,亲手写就一纸婚书,念与李从宁:
【国丧之中,礼制难全,既无太史监择吉,亦无宗室卿臣为证。
然,今有赵氏廷美,愿以全部身家性命聘李氏从宁为妻。
忆昔晋王府初逢,今值患难相依,心魂早已相契。
此后愿携卿手共渡霜雪,外御强权而护卿安,内避风波而容卿真。
卿若有愿复家声,我便为卿聚贤才;卿若欲隐迹归田园,我便伴卿种桑麻。
生死不离,祸福与共,日月为鉴,山河为盟。】
一行行字句读来,竟让她鼻尖发酸。
初见的缘分、此刻的处境,乃至往后的期许,都被细细写进了这纸婚书里。
她抬眸时,眼底已泛着水光。
赵廷美拿起一杯酒,递到李从宁面前,自己又端起另一杯,眼底的认真比白日里更甚:“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宾客满堂,只有这一壶薄酒,委屈你了。”
李从宁接过酒杯,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忽然觉得比起那些虚浮的仪式,眼前这份安稳更让人心安。
“得殿下如此相待,何来委屈一说。”
她主动将手臂绕过他的臂弯,杯沿相碰发出轻脆的声响。
米酒的醇香在鼻尖萦绕,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温热,顺着喉咙滑下,暖意却从心口蔓延开来,驱散了连日来的寒凉。
烛火跳动间,赵廷美看着李从宁泛红的脸颊,神色间竟有几分局促。
“你今日奔波劳累,早些歇息吧。我去隔壁厢房睡,也好让你清静些。”
说罢,他转身去拿放在椅背上的外袍,手腕却被李从宁轻轻拉住。他回头,撞进她带着几分嗔怪的眼眸里,那双眼眸在灯光下泛着水光,少了往日的清冷决绝,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
“虽说我们没有三媒六聘,可你我已然是夫妻。既不是露水姻缘,也不是权宜之计,王爷怎能在新婚夜就冷落王妃?”
赵廷美一怔,赶紧解释:“绝无故意冷落之意,我只是怕......怕唐突了你。你刚经历变故,身心俱疲,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趁人之危......”
“可王爷这般做法,只怕明日满汴京城都会传:秦王府新纳王妃,新婚夜王爷却避居厢房。外人会怎么说?说我这个戴罪之身配不上王爷,被王爷嫌弃?还是说王爷畏惧陛下,连自己的王妃都不敢亲近?”
她的话戳中了赵廷美的心思。他并非不愿留下,确实是怕自己的心意唐突了她。
李从宁见他神色松动,松开他的袖口,轻轻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声音放软了些。
“殿下能和山茶姑娘同房,却不愿意和自己的王妃同房吗?”她抬眸看他,眼底闪过一丝羞赧。
“你别误会,我和山茶只是同屋......绝对没有同榻而眠!怡红院你不止一次去过,那房间一直是有两张床,中间屏风隔开的,你应该......”
看着他急着急解释的模样,李从宁忽然有些想笑。其实早在怡红院时,山茶便已悄悄跟她说过实情。
赵廷美之所以常年在怡红院留着一间房,甚至留宿,不过是为了对外营造一副玩世不恭、流连风月的模样。
宋廷暗潮汹涌,他这般自污声名,不过是想让那些觊觎储位的势力放下戒心,也让陛下少几分猜忌。
“早就知道了!”
“知道了?山茶告诉你的?”
“嗯”李从宁点头“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你明日还要入宫请安。”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中间刻意留着半尺空隙,却都没敢轻易动弹,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赵廷美只觉得心跳得格外快,却怎么也睡不着。
李从宁也睁着眼睛望着帐顶,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显然也毫无睡意。
“还在想侯府的事?”赵廷美轻声问
李从宁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嫂嫂怎么样了,明天我想去看看她。”
“侯府由禁军守着,你大概不能明着去,明日我让人给你找件禁军服......”
赵廷美话未说完,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压低的争执声,像是有人在门口拉扯。
赵廷美瞬间警觉起来,顺手抓过床边的佩剑,拉开房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几个身影“扑通”一声摔了进来,正是府里的老管家和几个贴身随从。
“大晚上,一个个不睡觉,趴在这里听墙角,这个月月俸全部扣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不是着急王爷你......”
“还说,看来本王刚才是罚少了!”赵廷美被他们说得耳根发红,抬腿轻轻踢了踢侍卫一脚。
“王爷饶命,我们这就滚!王妃晚安!王爷晚安!”
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赵廷美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关上门时,却见李从宁靠在床头,眉眼弯弯。
烛火映着她的笑意,连眼底的愁绪都淡了不少。
“你府里的人,倒都是些有趣的。”
“没规矩惯了,让你见笑了!”
两人夜里聊了一会闲话,渐渐睡去。
次日微亮,先醒来的赵廷美侧脸静静看着一旁的李从宁,还沉睡着,长长的睫毛垂在眼下,褪去了昨日的愁绪与娇羞,倒显出几分难得的安然。
他小心翼翼地挪开身子下床,刚披好外袍,就见床上的人轻轻动了动,眼睫颤了颤便睁开了眼。
“是要进宫了吗?”她问
“衣服和腰牌,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回去时多加小心。教你一个东西,往后若遇着危险,便用这个求救。”
李从宁有些诧异,抬眸看向他,见他神色不似玩笑,便点头:“好。”
赵廷美嘴唇轻抿,短促而特别的口哨声响起。
他吹完一遍,便看着李从宁:“你来试试。”
李从宁依样画葫芦,学着他的模样抿唇吹气,起初吹出的声音有些发虚。
赵廷美耐心十足,上前一步,轻轻捏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虚拢在她唇边,一点点调整她的气息:“气息沉些,舌尖抵着上颚,这样......”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李从宁凝神听着他的指导。试了三四遍后,终于吹出了与他相差无几的哨音。
“现在连起来,连吹三声。”
李从宁照做,三声哨声落下的瞬间,院外便似有微风掠过,紧接着“唰”的一声轻响,门口竟齐刷刷立了一排黑影。
这些人身着玄色劲装,腰佩短刃,周身散发着凛冽的肃杀之气,却又偏偏脚步轻得像猫,仿佛是从天而降的影子。
他们齐齐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属下参见王爷、王妃!”
李从宁下意识攥紧了衣角,虽早有察觉赵廷美并非表面那般纨绔,却从未想过他暗中竟养着这样一支队伍。她转头看向赵廷美,眼中满是诧异。
赵廷美抬手示意暗卫起身,声音沉了几分:“都起来吧,往后你们只有一个任务——护住王妃。”
“是!”暗卫们齐声应答。
待暗卫们重新隐入院外的阴影中,只留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昭示存在,赵廷美才回身握住李从宁微凉的手,轻声解释:“他们是‘影卫’,是我耗费多年心血培养的,个个可信!”
“宋廷之中,储位之争暗流涌动,我当年自污声名流连怡红院,便是为了让陛下和那些宗亲放松警惕。这影卫便是我最后的底牌,这些年藏得极好,连陛下的暗探都未曾察觉分毫。”
李从宁心头一震,她终于明白赵廷美那份玩世不恭背后的沉重。
“那你……”李从宁还是有些迟疑。
“我自有分寸。”赵廷美指尖轻点她的鼻尖,“侯府我不能陪你回人多显眼,替我给侯爷上柱香。待此间事了,我再陪公主看秦淮夜景,赏梅林花开......”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侍卫轻声通报的声音,说是入宫的马车已经备好。
赵廷美再郑重叮嘱:“若遇危险,吹三声哨,他们便会立刻现身。”
李从宁用力点头,将他的话牢牢记在心里,看着赵廷美转身离去的背影,她也要开始自己的行动了,换上衣服乔装成禁军混入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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