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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
连绵的青山高低起伏，细细的山腰公路缠绕其间。云山水气很大，朦朦胧胧的山雾如同轻纱飘在山顶上。
山里天气不定，可能前一秒还是太阳，下一秒就下起小雨。雨一下，雾就更浓了。隐在雾中的云杉更显冷翠，湿阴阴的，深幽空寂。
徐朗坐在车内，看远方的青绿的群山在视野里起起伏伏。车驶入了山腰深处。
云山地处B市与C市的交界处，属于溪南山系，由于板块的隆起构造运动而形成，呈东北—西南走向。纵向绵延了800公里，是天然的区域分界线。
十多年前这里是有名的温泉旅游地，后面听说发生了地震，温泉地脉受创，并且改道，慢慢地就衰落下来。现在还能用的泉眼应该寥寥无几了。
沿着山路走，经过一片云山青冈林，树木高大而繁茂，支干横斜，绿叶参差，格外静谧。再走上石台，石阶格外陡峭，几乎有七十度的倾斜度。于是一边走，一座日式的庭院便从头顶显露出来，黑压压的，幽暗深沉。
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静候在庭院门前，脸上有公式般如沐春风的微笑。
“请随我来。”
她步子很小但很快，木屐踩在硬木地板上，竟然没有发出那种嗒嗒嗒的声音，就好像特别训练过一样。她也不怎么跟他交谈，毕竟语言不通，交谈起来反而让人尴尬。
女人在一间屋子前停下，轻叩门框，询问着什么，在得到回复后，向他行了一礼，然后跪下给他脱鞋。
“不用我自己来。”徐朗急得后退一步，刚好这时门滑开了。一道很冷冽淡漠的声音，陌生得让他心惊。难道不是唐莘吗？不对，按周教练的描述，不可能还有别人。
就在他想东想西时，女人闻言向里面鞠了一躬，缓缓告退了。他脱了鞋走进去，而唐莘并没有看他。那一身黑沉的衣服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觉，就好像丧服。
他也跪在布団上，踌躇着开口：“谢谢……谢谢你，愿意资助我。我知道单一句感谢实在太单薄了，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唐莘倒茶的动作一顿，像是才注意到有他这么个人。他抬起头，徐朗这才注意到他比过去消瘦了好多，眼睛下的黑眼圈很重，原本脸上的那点婴儿肥也消失了，脸型变得很尖锐。
唐莘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短短几周时间，竟然变成了这样。
“所以你特意过来是打算以身相许吗？”
略带嘲弄的话让徐朗感到一丝窘迫，“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在他道歉时，对方就站了起来，离开了布団。
周围静得让人窒息，现在道歉是不是已经太迟了？他看着矮桌上的花瓶，几支干枯颓败的水樱，一潭死水。
这时侧面靠内庭院的门推开了，有风进来，吹起了一阵涟漪。
背着光，那张原本熟悉的脸竟然是那样陌生，那样阴郁。是赤脚踩在木制地板上的声音，唐莘正朝他这走来，他不由得感觉压抑和紧张：
“为什么还要来见我？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如果是第一种，是不是对我也太残忍了？”
唐莘抓住他手腕：“既然已经选择了那女人，现在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没有选择她，在你来找我之前，我们……已经分手了。”
抓住他的手松开了，似乎还有一声轻笑，像是笑他，也像是笑自己。风吹落下水樱飘落下最后干枯的花瓣，凄然苦涩。
“对不起，我骗了你。”
对方抬起了手，徐朗闭上眼，以为唐莘是要扇他。他本来就欠唐莘太多，想打他泄愤也无可厚非。手落在他脸上，只是不轻不重地掐他。
他意外地看去，唐莘蹙着眉，神色比刚才缓和不少，但好像还是有点生气。
“为什么不继续骗我？”
“我不想……看见你痛苦。我希望你快乐。”
“你知不知道，这么说会让我误会？”
唐莘的唇贴了上来，他闭上眼，唇齿间的纠缠让他全身发烫，腰间发软。他被压在身下，唐莘的卷发垂落在他脸上，鼻尖相对，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如果不喜欢，就拒绝。”
耳边的气息很热，让他感觉好像喝醉了酒，脸色绯红，头也晕乎乎的。
“以后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唐莘狠咬上他的唇，血珠直冒，他的舌尖也感受到那抹腥甜。
……
“我的朗哥哥原来也能这么主动吗？好可爱。”
唐莘说着捏住他下巴和他接吻，徐朗听得耳热。
正是做到天地不知的时候，一道敲门声响起。徐朗吓了一大跳，眼前一片白光，晕眩不已。
他还在＊＊的余韵中，那女人提着一篮子草莓走了进来，低垂着头，目不斜视，放下篮子后就怯怯地走了。
“想吃草莓吗？”
唐莘忽地没头没尾的来一句，一下反压他身上，噙着笑，两眼弯弯。他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
再次醒来是被热醒的，他发现自己是在温泉中。
唐莘拨开他的湿发，吻上他眼睛，拭去刚才因为疼痛而溢出的泪水。
“朗哥哥，你是我的。”
＊＊＊
晨光熹微，透过了木框的和纸，室内光线朦朦胧胧。
徐朗一睁眼就对上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爬满血丝，就好像这样盯了他一宿。
“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唐莘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掀开薄棉被，随之解开他的睡衣。
难道一大早就要做吗？这会不会太多了。
身上没有几处完好的地方，青青紫紫，红痕遍布，被蹂躏得不像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性虐待。
“难不难受？难受的话我去叫医生。”
“不用，我没那么娇弱。”他想拉上衣服，但唐莘不让。“既然不难受，那我们再来一次吧。”
“等等——我今天还要去见孙阳的妈妈，真的不行。”
睫毛扑闪两下，手上动作不停，唐莘说：“我很快的，今天下午去见她也没关系吧。”
高潮之后，他再次汗水淋漓，唐莘双手圈着他腰，吻着他侧颈。
“这些疤是怎么回事？”
皮肤上的疤痕有的大有的小，零零星星的散布在唐莘的身体上，特别是左胸口处，狰狞的圆形。他不自觉就摸了上去，在即将接触的一瞬间被攥住了手。
“朗哥哥是心疼我吗？如果心疼我的话，就亲一下我。”
他垂眸，实现落在那颜色浅淡的唇上，曾经肉乎乎的很可爱的双唇。他试着吻了上去，轻轻触碰，浅尝辄止。刚要离开就被按住头，疯狂地唇齿纠缠。
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被消磨过去，等他离开温泉山庄，到达市中心医院是都已经快下午3点了。
他打电话给孙阳，问他在哪。
“我在你后面。”
徐朗转头，孙阳正站在梧桐树荫下，看着他，然后又迅速地低下头。
“最近阿姨身体怎么样了？”孙阳瓮声瓮气地说手术很成功，已经转入普通病房好几天了。“那就好，你带路。”
孙阳沉默着走在前面领路，在等电梯时，孙阳忽然问：“你那天说的是真的吗？你说你是穿越的。”
徐朗一愣，反问他：“那你相信吗？”
“如果是以前我不会信。”孙阳凝视着他，徐朗有一种触电般的感受。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相信他说的，甚至还是喝醉了酒后，听到的如同玩笑般的荒唐话。
“谢谢你，孙阳。”他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和孙阳拥抱，紧紧地拥抱。
电梯门开了，孙阳领着他进到病房。“妈，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徐朗，我们在武馆认识的，现在已经是国家队的后备队员了。”
赵阿姨看向他，连连点头。脸上是病痛折磨留下的疲惫，身体瘦成了一把骨头，好像仅仅是一张皮撑着。
他想起以前，孙阳的妈妈总是和蔼可亲的模样，每次见他来找孙阳玩都会给他糖，就算没有糖，也会抓把瓜子或者塞个水果。
现在她已经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笑容如药般苦涩。
徐朗将果篮放到床边柜子上，赵阿姨看见了忙要拒绝，“太客气了，你也是学生，哪来那么闲钱啊，留着自己吃啊，阿姨吃不了水果。”
“没，阿姨，没花几个钱，而且我问过医生，说低钾水果可以适当吃。”
孙阳也帮他说话，“妈，既然人家提都提来了，不要可惜了人家的心意。”“咳咳……那你快倒杯水呀，让人干坐着呀。”
“没事赵阿姨，我不渴，我就是来看看您的。听孙阳说您手术很成功，肯定很快能就好了。”
“咳咳……谁知道，术后又是一大笔钱，以后说不定还要复发，能活几年啊，继续治下去有什么意义，白白浪费钱，不如不治。”
“妈，你别说这些，好好养病啊，不要想其他的。有我和我爸在，怎么说不治。”
闻言，赵阿姨只是摇头，“听说你爸那个工厂生意不是很好，只怕后面要裁员啊……”
现在孙阳全家都靠他爸一个人撑着，如果孙叔叔这时又没了工作，就真把人往绝路上逼了。
“赵阿姨，您放心，钱的事情总会有办法的。”徐朗说。“妈，你还有我啊，我也会挣钱，爸那个厂子本来就克扣工资，正好我爸能换个厂子，现在好多厂都缺技术工，不怕没活路。”
后面赵阿姨还想留他一会儿，但时间不早了，他怕打扰赵阿姨休息，就坚持先走了。刚走出透析中心，孙阳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不用送，你快上去看着你妈妈，她现在——”
面前的孙阳垂着头，微微颤抖，而他手上，牛皮纸的信封被攥紧变形。
“为什么？”
徐朗以为他说的是为什么要把钱放在信封里。
“你拿去用，就当是我借你的，好了，我真的要走了。”
孙阳猛地大喊：“那你的房租呢？你的生活费呢？你把钱给了我，你怎么办？”
“我还有钱，别担心我，肯定能生活下去才敢给你，放心好了。”
孙阳却揪住他的衣领，将他逼至墙角：“你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吗？”徐朗皱眉，孙阳继续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嫉妒你啊！老师偏心你，同学羡慕你，连晓晴也喜欢你……”
“你那么优秀，显得站在你旁边的我那么平庸。”
“对了，你知道你那次为什么会输得那么惨吗？是我给你下药了啊，不然你怎么会连他一拳都抵挡不了？现在知道了吧，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是这样你也要帮助我吗？说话呀，怎么不说话？你骂我啊？你打我啊？，我都这么陷害你了，你都不恨我吗？”
“烂好心！笨蛋！傻瓜！难道到现在你都还以为我是你认识的那个孙阳吗？”
视线相接，仿佛过一个世纪又好像仅仅只有一两秒。
“我不信你真的会那样做，我相信你肯定有你的苦衷。”话音刚落，他看见孙阳哭了，哭得很丑，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安慰一下，对方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
“好了，别哭了，眼睛肿得跟灯泡一样。”
孙阳使劲揉了揉眼睛，拿袖子当纸巾使。“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嗯哼，还有呢？”孙阳有些傻眼，一抬头就被按住双颊，“下次你再这么干，绝对不会轻饶你。”徐朗说。孙阳一下破涕为笑，又哭又笑的样子又丑又萌。他收了眼泪，但声音还是有点阻塞的断断续续。
“最早的一次和我联系是在一个月前……最后一次，他告诉我，让我带你去那家烧烤店，务必让你喝下那瓶红色的啤酒。”
“可你当时把那瓶啤酒砸了。你没有让我喝下去。”
孙阳还是低着头：“什么没有……做了就是做了……”
黄昏落日，染红的街道，他和孙阳又走了一段路。
“孙阳，如果你喜欢晓晴，那你就要告诉她啊，你不说她怎么能知道呢？”
“你们……没在一起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学校里都在传，而且那天我看见了…… ”
“我和晓晴没有交往，而且以后也绝不可能。”
徐朗凑在他耳边说，闻言，孙阳立刻瞪大了眼睛。
“之前你不是说你不是吗？”
“那我现在是了，这就放心了吧？”
孙阳抓了抓脑袋，问他那个人他认不认识。“你见过他，一个月前，他还邀请你吃饭来着。”
“哦……我记得，原来是他呀。说真的，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当时我一看他看你的眼神就觉得不对劲，哪个发小看朋友的眼神是那样的——”
“那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
“哎呀，当时我怕说了你生气嘛，万一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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