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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女儿,她的宝贝再一次愿意和世界进行交流,是用声音。
雨丝还沾在窗玻璃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水痕,病房里的暖光将其烘得微微发烫。言晟靠在床头,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那是下山找林清弦时,被陡坡上的荆棘划开的口子,皮肉外翻着缝了八针,医生说失血导致晕倒,身上有些皮肉伤,养些日子便无大碍。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纱布边缘,视线始终没离开对面病床上的人,眼底是劫后余生的坦然。
林清弦的睫毛颤了又颤,像是被晨光惊扰的蝶,终于缓缓掀开眼帘。眼底还蒙着一层刚醒的雾气,额角的擦伤已经结了浅褐色的痂,脸色虽苍白却依旧有几分生气。她动了动干涩的喉咙,视线在陌生的病房里逡巡,最终定格在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林芸正提着一个保温桶站在那里,鬓角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沾着未干的雨珠,身上的外套还带着山间的湿冷气息,衣角甚至能看到泥点干涸后的痕迹。
她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眼周浮着青黑,显然是一夜未眠,连脸上的泪痕都没来得及擦干净。
时间往回拨十几个小时,两个人收拾好行李,却迟迟等不到林清弦回来。“她说去附近的,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林芸踮着脚往山路尽头望,眉头越皱越紧,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山间信号时断时续,给林清弦发的消息石沉大海,打电话也始终是无人接听的忙音,那“嘟嘟”的忙音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风里渐渐裹进了湿凉的水汽,远处的山影变得模糊,云层压得极低,像是随时会塌下来。
林芸急得团团转,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不会出什么事吧?这山路没怎么开发,连个护栏都没有,她一个女孩子,万一脚下打滑……”后面的话她不敢说,只觉得心脏揪得生疼,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言晟见状一把抓起旁边的外套和手电筒,沉声道“阿芸,你别急我去找她。”
“不行啊,这天好像马上要下雨了,路滑这山路又陡,太危险了!”林芸拉住他的胳膊语气焦灼,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要不咱们再等等,说不定她手机没电了,很快就回来了?或者我们一起去。”
“要是我们都走了,她回来找不到人也该着急,而且天黑透了更难找人。”言晟拍了拍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让林芸稍稍安定,“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带着手电筒,很快就能找到她。你在山下民宿等我消息,要是下午三点我还没回来,就赶紧下山报警。”说完他不等林芸再劝,便转身冲进了渐渐暗下来的山林。
刚进山没多久,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树叶上,瞬间将山路浇得泥泞湿滑。言晟打开手电筒,光柱在雨幕中艰难地劈开一条通路,脚下的碎石子不断打滑,他只能弓着腰,一手扶着旁边的树干,一手举着电筒,一步步艰难前行。
山路本就狭窄,被雨水一泡泥土松软,好几次他都差点滑倒,全靠死死攥住树干才稳住身形。
言晟心里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他对着山谷喊林清弦的名字,声音被雨声吞噬,只传来寥寥的回音,显得格外空旷。他不敢耽搁沿着树旁边一条更陡的小径往下找,那是通往山涧的路平时很少有人走。
雨越下越大,电筒的光在雨雾中渐渐微弱,照不清前方的路。言晟的裤脚沾满了泥,沉重地往下坠,膝盖被凸起的石头磕得生疼火辣辣的,左臂不小心蹭到了带刺的灌木丛,荆棘瞬间划破皮肉,血珠混着雨水往下淌,将袖子染透一片。
他顾不上处理伤口,只是咬着牙加快脚步,一遍遍地喊着林清弦的名字,喉咙喊得干涩发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就在附近,一定要找到她,不能让她出事。
民宿里林芸坐立难安,守在门口望着山路,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淌像一道帘子,挡住了视线。
她每隔几分钟就打一次言晟和林清弦的电话,始终是无人接听的忙音,后来甚至直接变成了无法接通。
民宿的老板劝她先回屋避雨,她却摇着头,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双手合十,一遍遍祈祷“老天保佑,两个人一定要平安,一定要安全……”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混着脸上的雨水冰凉刺骨。
直到晚上雨势丝毫没有减弱,山林里彻底没了动静,墙上的时钟指向下午五点,言晟还是没回来,消息也石沉大海。
林芸再也等不及,双腿发软地抓起雨伞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雨水灌满了鞋子,脚下的路湿滑难行,她好几次被石头绊倒,膝盖磕得生疼,却只是咬着牙爬起来继续跑,嘴里喃喃着“弦弦,妈妈来了,你再等等妈妈……”
报警后民警带着搜救犬和照明设备连夜进山,林芸守在山脚下的临时救援点,一夜未合眼,眼睛死死盯着进山的方向,生怕错过任何一点消息。
天快亮时雨终于小了些,搜救队传来消息,在一处被小型滑坡碎石挡住的山洞里找到了林清弦,她因为虚弱陷入昏迷,身上沾着泥土和草屑,旁边不远处言晟因为失血导致昏迷。
搜救队说情况危机当时言晟已昏迷过去,而林清弦一次又一次的呼喊才让她们重获生机,当林芸听到呼喊两个字的瞬间,内心因为她们获救的庆幸转变成后知后觉的喜悦。
林清弦时隔十三年重新开口了,她愿意说话了。
林芸手里还攥着刚从医生办公室拿来的诊断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切无大碍后林芸主动找到医生说了林清弦的情况,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语言中枢的压迫已经解除,应该是求生本能驱使着她再一次开口,这是件好事,当初因为心理障碍选择不说话,那么现在看样子是战胜了那道障碍,后续再做些康复训练就行。” 她不敢信又忍不住一遍遍摩挲着诊断单上的字迹,一路快步走来,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又怕惊扰了病房里的人,脚步放得极轻。
她的女儿,她的宝贝再一次愿意和世界进行交流,是用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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