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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室会面
苏照月看着桌子上的箱子,沉默片刻,“琴心,收起来吧。”
“不打开看看吗?”见苏照月摇头,琴心虽然不懂她是何意,还是将箱子搬进柜子里,收了起来。
“去将刘妈妈唤来。”苏照月在窗边坐下,吩咐琴心。
隔了一会儿,刘妈妈从门外进来,“小姐,您有何吩咐?”
“刘妈妈,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打听下。”苏照月的手轻轻抚了抚窗沿,“晋阳王十八年前,从羌戎回京,身边可跟着什么人?可否跟着一个……女人。”
刘妈妈有些诧异地看着苏照月:“小姐,怎么突然想打听晋阳王的事。”
“今日听到些有趣的事,想证实下。”苏照月轻笑一下,“对了,再帮我打听下,城里的翠香楼是什么时候开的。”
“是。”刘妈妈领命去了。
今日在诏狱中,苏照月趁着为蓉娘子诊脉的时机,悄悄在她手上点了点,那是“迷凰楼”互认身份的暗号。这么做虽然冒险,但是今日她与琴心的话并非全是玩笑,诏狱绝非浪得虚名,蓉娘子当时虽未招认,可若是韩逯再用上什么手段,保不准她不会招。
所以她点了点蓉娘子,如此痛苦的活着不如死了松快。蓉娘子也是聪明人,立马就明白了苏照月的用意,假意挟持她,不过是求死。
当然,苏照月也是在赌,赌对于韩逯,她的命比蓉娘子的更重要,她赌赢了。
只是最后,蓉娘子低声的耳语,让她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在蓉娘子挟持苏照月的同时,她在苏照月的耳畔低声说了句:“告诉他,阿娜尔不悔。”
“阿娜尔”这名字像是羌戎人的名字,“他”明显指的是楼主,而晋阳王是从羌戎逃回来的。苏照月此刻有个大胆的猜测,“迷凰楼”的楼主或许不是另有其人,楼主他就是晋阳王。
刘妈妈的动作很快,第二日就打听清楚了。
快到晌午时,刘妈妈从外面回来,径直进了苏照月的房里。
刘妈妈压低声音,“小姐,打听到了。”
苏照月放下手中的医书,抬起头来,“说说看。”
“十八年前,晋阳王十二岁,带着哲宗时的大太监谢坤突然出现在了京城。谢坤向先帝陈情,说晋阳王是哲宗在羌戎时所生的第二个儿子,历尽千辛万苦才从羌戎逃了出来。当时的太后,也就是哲宗和先帝的母亲见他孤苦,遂向先帝请了旨,封他为晋阳王。”刘妈妈顿了顿,接着说道:“奴婢打听到,当时与他一道回京的除了大太监谢坤,还有个女子。听说那女子当时也就十三四岁,却生得美貌,曾一度得晋阳王宠爱。”
“后来呢?”
“后来……听说那女子好像染了病,没多久就病故了。”
苏照月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可知道那女子是什么时候死的。”
刘妈妈思索片刻,摇摇头,“这个就没人知道了。晋阳王虽然被封了王,但是京城里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不过是个虚衔,只是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整个京城没几个人会拿正眼瞧他,若不是那女子生得实在美貌,怕是也没人会记得。”
“翠香楼呢?”
刘妈妈回道:“大概是十三年前,胭脂巷里突然就多了这么家青楼。里面的女子个个貌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时间京城的那些公子哥个个趋之若鹜。”
“十三年前。”苏照月沉默片刻,“知道了,刘妈妈,辛苦了,此事勿要向外人提起。”
刘妈妈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病故”。恐怕是脱身之计吧。
苏照月的手指在又轻点桌面,“阿尔娜,晋阳王,或许……”她的目光移向窗外。
*
“小姐,车架备好了。”琴心从门外进来。
“嗯。”苏照月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有些发酸地手腕,“走吧。”
马车从苏府偏门出去,直直奔向城南。
城南绣庄门口,苏府的马车稳稳停下,琴心先从马车上下来,然后折身为苏照月掀开车帷,“小姐,到了。”
苏照月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裙,头上戴着白色帷帽。她走下马车,微微抬头,写着“城南绣庄”四个字的匾额挂在门楣之上,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铺面虽不大,时不时有一两位客人从黑漆木门中进进出出。
走进铺子,店内采光极好,四周立着高高的木架,上面整齐叠放着各色丝绸布匹。
一位身穿蟹壳青暗纹褙子的中年妇人看到苏照月和琴心,迎了上来:“姑娘想买布料还是看选绣样?”
“我们与武娘子约好了,来看新出的绣样。”琴心回道。
“小姐可姓苏。”
琴心点头,“正是。”
妇人笑道:“我家娘子在后院等着您了,请苏小姐随我来。”
妇人在前面带路,三人从柜台旁的侧门进去,穿过连廊,到了后院。妇人将苏照月二人引至一间屋子前,她抬手敲了敲门,“娘子,苏小姐来了。”
隔了一小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武娘子站在门内,见到苏照月,朝她福了一礼:“妾身见过苏小姐。”
武娘子侧身接着说道:“苏小姐里面请。”
苏照月微微颔首,对琴心道:“你在此处等我。”
这间屋子不大,中间被一扇绘着仕女图的木质屏风隔着,站在门口看不到屏风后面的场景。
苏照月进门后,武娘子将房门合上,低声道:“苏小姐,跟我来。”
她从门边的矮柜上拿了一盏烛台,烛台上的烛火是点燃的。苏照月跟在她身后绕过屏风,这才发现屏风后面正中放着一个案几,案几中央摆着一个乌木制成的神龛。
神龛中央摆着一方灵牌,牌位是用楠木制成,上面工整的雕刻着一行贴金大字:
“显考叶公讳彬府君之灵位”
牌位前面放着一盏长明灯,烛火跳动,映得那牌位忽明忽暗。铜制香炉中,三根线香正静静地燃烧着,青烟袅袅。
“叶彬。”苏照月低声重复了两遍,猛的转头看向武娘子,“你是叶参军的妻子?”
武娘子望着牌位,神色哀戚,缓缓点头。
叶彬与沈契是同乡,他虽有才智却屡试不中,为了糊口,只能在京中一大户人家谋了个账房先生的差事。后来沈契被时任兵部尚书的唐杰赏识,调任朔北军任主帅。
一次沈契回京述职,与叶彬意外相遇,两人把酒言欢。沈契欣赏叶彬的为人,同时对他的才智也很是叹服,便邀他到朔北军做自己的幕僚。后来叶彬在朔北军中屡献奇策,在与羌戎人的战争中立了大功。沈契上书朝廷为他在朔北军中谋了个参军的职位。
武娘子伸手将案几上的烛台向右边转了下,发出“咔哒”一声,案几右边旁边的柜子缓缓向右边挪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矮门。
武娘子举着烛台,躬身进了矮门之中,苏照月提起裙摆,紧随其后。
矮门连着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暗道。暗道下是土路,两侧的墙壁是用青砖垒砌成的。武娘子手中的烛火仅能照亮几步路的距离,前方依旧是黑洞洞的。
两人没有说话,暗道中只能听到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走了约有百米,前方依稀透出几缕光。
武娘子举起手敲了敲,“咚咚咚”,是木板传来的声音。过了一会,前方的门被打开了。苏照月这才发现刚刚那是一扇木门,光亮就是从木门缝隙中透出来的。
“婉娘。”武娘子的声音响起,她率先从木门中走了出去。
苏照月探出头,这是一间小小的斗室,右边挨着墙的地方放着一张木桌,旁边放着两张凳子。对面的墙上也有一个木门,门关着,不知道通向哪里。
武娘子将烛台放在木桌上,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苏小姐,我先回去,你与婉娘说完话,原路返回即可。”说完她转身回了暗道,没一会儿,她手中火折子的光就消失在暗道中了。
斗室中只剩下苏照月和婉娘,两人都看着彼此,没有说话。婉娘的目光一寸寸的略过苏照月的眉眼,仔细辨认着幼时的痕迹,最后她发现除了这张与母亲三分像的脸之外,她再也找不到任何熟悉的东西。
“我应该叫你什么?苏小姐,阿月,还是……小千。”婉娘开口问道。
沈千比婉娘小十岁,袁玥出身商贾之家,对钱财之事很是在行,在朔北军中之事,袁玥时常会帮着清点分配军需物资。作为家中长女的沈婉便担起了照顾幼弟幼妹的重任,沈千和沈文戟可以说是沈婉一手带大的。
幼时,沈千比沈文戟更调皮,简直是朔北军中的混世魔王。沈契总是让沈婉好好管管沈千,可沈婉哪里能管得住她。一个不留神她就能爬到军旗最顶端,吓得亲兵们连连叫小祖宗。她还敢偷偷溜进曲副将的营帐里将他最宝贝的酒喝个精光,甚至还敢骑了马偷跑出营,差点遇到羌戎的士兵。
可是,沈千也是沈婉身后的小跟班,总是甜甜地叫着姐姐。会把她偷跑出去摘回来的最甜的果子留给沈婉,也会在夜深人静时偷偷钻进沈婉的被窝,窝在沈婉怀里,让沈婉给她讲故事。
可是,如今她看沈婉的目光比北地雪原上的寒风还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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