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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涉案人员都还好,只是比尔·沃雷的情绪不太对。约翰爵士对约尼克侯爵说
侯爵坐在约翰爵士的会客厅里,听这位科里维尔堡中众多囚犯的典狱长,给自己汇报情况。
乌云阻挡了大部分的阳光,让本该明媚的晌午,阴沉的像太阳快要落山黄昏。
地面湿漉漉的,一两粒雪时不时落在院子里,冬青的树叶上,化作一道湿润的水迹。
但约翰爵士的房间里很舒服,柴火在壁炉里烧着,将屋子里烘的暖洋洋的。
侯爵跟前放着一杯蜂蜜酒,和一些下午茶时用的点心,有塞满肉松的咸味蛋糕,也有点缀着糖霜的甜点——约翰爵士不大清楚侯爵的口味,因此让仆人做了全面的准备。
但侯爵没怎么在他的屋子里享用这些美食,他略坐了一会儿,听他做完常规汇报,又问了好些问题(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比尔·沃雷的),就起身让他带他去见,刚刚他重点询问的那位犯人。
在关押比尔·沃雷的房间外,约翰爵士又听见了这里每个守卫都听见过的叹息。
这叹息来得太不是时候,约翰去摸钥匙的手,不禁顿了一顿。
他不免有些担心,正小心的用余光,去窥视侯爵的脸色,却听侯爵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约翰的手又顿了一下,这一次换来侯爵一个催促的眼神。
他急忙掏出钥匙,将门上的锁打开,为侯爵拉开大门。
比尔·沃雷一如往日那般穿着臃肿的衣服,但他已从床上下来,板板正正的站在屋中。
约翰看看比尔的头发,它们平整了很多,看来他尽可能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侯爵迈进屋中,任由约翰向沃雷通报了自己的身份。
他们在桌边坐下,桌上冷冷清清的,只有一只盛满淡啤酒的酒壶,和几个杯子。
比尔秉持地主之谊,为侯爵倒了一杯淡啤酒。
“抱歉,”他一边将酒杯放在侯爵手边,一边说:“现在我只有这个。如果现在是夏天就好了,七八月份的时候,这种冷饮很受欢迎。”
侯爵假装没听出他的抱怨,轻声道了谢。
他不动声色的拢了拢镶着狐狸皮毛的披风,又在得知比尔让壁炉熄灭的原因后,吩咐约翰去拿些烧得着的柴草来。
很快,壁炉重新燃烧了起来。约翰还送来了一些刚刚热过的葡萄酒,供比尔和他尊贵的访客使用。
“我得感谢您,”约翰出去重新将房门锁上后,比尔说:“假如不是您,那家伙要直到晚上,才会给我一点热的食物。”
“有句话您可能不爱听,”约尼克侯爵说:“但这不是他的本意。如果有可能,他不会得罪您这样一位拥有封地的领主。”
“哈,”比尔笑了一声:“我知道,亲爱的大人,我知道这都是陛下的授意。但我是无辜的,你们都知道我是无辜的,为什么国王要这么对我?。”
侯爵微微愣了一下:“虽然确实是国王的命令,但我还以为你会怨怪王后……”
“她能做什么?”比尔摇了摇头:“况且就连她那个裁缝的女儿,也跟她说这事与我无关了。”
约尼克侯爵假装没听见比尔对伊莉莎的无礼:“国王和王后都相信您的清白,但那些为公主举起武器的人并不相信。他们坚信公主差点病死,正是您侄子托马斯一手谋划的结果,而正是你将那个采买介绍给了他。”
“至于宫中的调查结果,自然是国王强行包庇的产物。‘这位阴影的君王派来的魔鬼,已经迷惑了国王,假如让他得逞,两国一定会燃起战火,无数的男男女女将在战场上死去,孤儿的眼泪会淹没列岛的土地。’这些流传在人群中的话语,不是陛下的可以用一次调查结果澄清的。”
比尔的脸上露出一丝鄙薄,即使身在囚笼,他也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有些守卫为他送饭的时候,盘子下面会有一张沾了油脂的纸条。
“那些愚蠢的村夫也就算了,但居然有不少贵族也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真令他们的血统蒙羞!”
约尼克笑了一下,轻轻啜了一口葡萄酒:“要我说,这事未必如此。”
看见比尔疑惑的眼神,约尼克又笑了笑:“大人,也许您并不知道,您的侄子,托马斯先生在宫廷中树敌颇多。”
正如比尔看不起出身平民的伊莉莎,宫廷中人自然也很难对托马斯·沃雷高看一眼。
区区一个男爵的侄子,小地方来的骑士,连个爵士的身份都没有,居然越过了诸位血统高贵的贵族,赢得了国王的宠信,简直倒反天罡,令人作呕。
尤其是兰德北部的领主,恨不得找个块布给他盖上,狠狠地打上七八十顿。
他们都是封地广袤、佃户众多的大人物,一惯得到国王的倚重,再怎么看不惯托马斯又争又抢,也不至于非要不顾一切,去将他拉下来。
但托马斯天天在弗利尔面前,挑唆他取消公主的继承权,让小王子继承大统,这就触怒了这些大人。
明尼人是怎么看当初两国分家的事,这些常年在边境上,和他们打交道的兰德领主,是再清楚不过。
只看这次明尼领主们的行动速度,便可清楚,一旦兰德企图重演旧事,再次废黜一位女继承人正当的继承权,战火会立刻烧遍列岛。
到了那个时候,难道是远在南部的沃雷家出钱出力,出人出粮去迎敌吗?
假设战事不利,明尼人强攻了进来,有缩水危险的,难道是沃雷家那芝麻大点的领地吗?
以往,国王偏心护着他,大家找不到机会收拾他,也就算了。
但如今,蒙太阳神赐福,明尼停在边界线的军队,和国内的愤怒的民众,都在等国王给一个交代,那不趁这机会睬他一百脚,让他再也不能兴风作浪,神明都不会原谅自己!
那些德高望重的北部大领主们,自然不会听信谣言,觉得是国王有意包庇凶手。
但哪怕是霍华德公爵那般,对晚辈严格教导的大家长,家族几百号人里,有几个年轻气盛,不听公爵管束的子侄,傻兮兮的信了这些蠢话,一心想要为国除害,这也很正常吧?
大不了,等沃雷家这只吓猴的鸡彻底死了以后,给这几个不听话的孩子好好教训一顿,让陛下把气出了就是嘛。
比尔的脸上,蒙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一个领地并不大,却能将自己侄子送到宫廷中的男爵,绝不是个不知世事的傻子。
只是,在领地生活的岁月里,佃户们小心翼翼的恭维和敬奉,如一片片美丽的树叶,在比尔的眼前,投下一片清凉畅快的影子。
那影子为他挡住了来自宫廷的灼灼烈日,也阻断了他看向宫廷的视线。
于是,在日复一日悠闲的乡村生活中,那颗在远方追逐权力的心,变得迟钝了。
直到约尼克坐在他的桌边,在轻声细语中,将他眼前的树叶一片片拨开,那美丽的影子散去,只余满目疮痍。
“托马斯对陛下忠心耿耿……”比尔猛然站起来,将身子倾到约尼克面前,急切道:“他从未忤逆过陛下!他所做、所说的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的心愿……”
“宫廷中的各位大人都深知这点。”约尼克怜悯的看着沃雷,那双生出些许皱纹的眼中,溢满了恳求,“但他的忠心,无法让边境南北聚集起来的人们回家。”
说到底,托马斯·沃雷对公主继承权的诸多不满,只是对国王意愿的投其所好罢了。
没人会否认这一点,就连急需借沃雷家人头平息事态的国王本人,也背着人在自己的私室里,暗暗为托马斯·沃雷哭了好几场。
比尔颓丧的跌回椅子里。
尽管国王的冷待已让他有了心理准备,但托马斯毕竟曾受厚待。
如今,亲耳听见一切希望的破灭,令他备受打击。
他倒在椅子上,脊背却已无法挺起,只能无奈的曲蜷着,好似在刚刚的瞬间,度过了十数年的光阴。
“那您又是为何而来?”片刻后,他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约尼克。
他们不是朋友,甚至并非打过照面的熟人,这位尊贵的明尼侯爵,主审沃雷一案的大法官,在审判的前夕,为何突然来到已被判下死刑的罪人的牢房?
“国王为您的侄子定下了叛国的结局,这已无法更改。您和您的兄弟,也注定走向死亡。”约尼克温柔的说:“但您还有两个尚未出嫁的女儿,她们不该背负叛国罪人之女的名声,贫穷而孤独的活着。”
一阵风自墙上的缝隙中吹来,在摇曳的火光中,一把抓住了比尔虚弱的胃部。
比尔浑身僵硬,在无声中,试图与被拧成一团的胃对抗。
约尼克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的,静静地等待着比尔的抉择。
许久之后,他小声问:“国王想要什么?”
那天下午,约尼克侯爵离开科里维尔堡时,断断续续了一上午的小雪,终于停了。
乌云依旧笼罩在城堡的上方,被雪侵扰过得地面,变得泥泞不堪。
侯爵的马小心翼翼的踏在路上,带起一串滴答作响的泥水。他们不敢走得太快,直到傍晚才进入旅店。
卧房是早就准备好的。
旅店老板早早得了吩咐,殷勤的在壁炉里堆满了干柴,将房间烘得暖洋洋的,不见一丝潮意。地上铺着的干薰衣草,散发着令人安宁的香味。
侯爵坐在壁炉边的椅子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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