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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
时间过得很快,那个裹在襁褓里只会闭着眼睛哭的小砚书,已经四岁了。
四年前那时的砚书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睫毛纤长柔软,抱在怀里乖得像只小猫咪,连哭都舍不得大声。可谁能想到,不过四年光景,这孩子竟完全变了个模样。
如今的砚书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白净乖巧的小娃娃了。部队大院的日头烈,她天天在外面疯跑,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透着股子活泼劲儿。齐耳的短发总被风吹得乱蓬蓬的,额前碎发贴在脑门上,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玉园每天早上梳好的头发,不到半晌就乱得像个小疯子。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她那双眼睛,黑葡萄似的又大又亮,滴溜溜转个不停时,明眼人都知道,这丫头准又在打什么调皮主意。
这天晌午,日头正毒,蝉在老槐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玉园刚把洗好的衣裳一件件晾在院子东侧的晾衣绳上,转身想叫女儿过来帮忙递个衣撑,可身后空荡荡的,哪还有砚书的影子。
“砚书!砚书!”玉园心里一紧,着急地喊了两声。她快步走到屋门口,往屋里扫了一眼,桌椅摆得整整齐齐,床上的小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显然砚书没在屋里。玉园心里暗道不好,这丫头最近迷上了爬树,前天刚在院里的树上摔下来,摔了个屁股墩,哭得惊天动地,可转眼就忘了疼。
果然,她刚走到院角,就听见老树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玉园抬头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只见秦砚书穿着那件粉色小肚兜,两条小腿盘在粗壮的树杈上,身子探得老长,一只手抓着树枝,另一只手正努力够着树中间的一个鸟窝。
“秦砚书!你给我下来!”玉园又气又急,声音都有些发颤。
小丫头听见娘的声音,动作顿了顿,小心翼翼地低头往下看。看见玉园绷着的脸,她不仅不怕,还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小虎牙:“娘,我就看看小鸟,不下蛋!”
“你还知道不下蛋?”玉园又气又好笑,转身从墙角找来了一根长竹竿:“数到三,不下来今晚就给我吃'竹笋炒肉'!一——”
一听这话,砚书立刻停住了动作,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屁股,她最怕妈妈的“竹笋炒肉”。就在这当口,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秦章丘下班回来了。
秦章丘刚走进院子,一眼就看见树上的女儿,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大步走到槐树下,抬头对着树上喊:“秦砚书!”
这一声可比玉园的声音有气势多了,砚书吓得一哆嗦,手没抓稳,差点从树杈上滑下来。秦章丘眼疾手快,三两步上前,踮起脚尖,一把将女儿从树上拎了下来,像提小鸡似的把她放在地上,接着照着她的小屁股就拍了两下。
“说过多少次不准爬树?摔断了腿怎么办?”秦章丘的声音带着怒意。
砚书挨了打也不哭,反倒扭着身子想从父亲手里跑开,嘴里还嚷嚷着:“爹,放开我!熊齐还等着我去摸田螺呢!”秦章丘有些头疼,小时候的砚书多乖巧多招人疼啊,现在和个皮猴子一样。
这边秦章丘刚把砚书从树上抱下来,院门又被推开了。赵云一手抱着一个娃娃走进来,李晓玲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布袋子。
"老秦,听说你们家砚书又上树了?"赵云笑着打趣,把怀里的双胞胎儿子放在地上。两个一岁多的小家伙立刻摇摇晃晃地朝着砚书跑去,嘴里含糊地喊着:"姐姐...姐姐..."
这对双胞胎是赵云和李晓玲的心头肉,大双小双长得一模一样,都是圆溜溜的大眼睛,白白嫩嫩的小脸。说来也怪,这两个小家伙特别黏砚书,每次见到她都非要跟着不可。
砚书一看见双胞胎,立刻忘了刚才挨训的事,蹲下身来逗他们玩:"大双小双,姐姐带你们去看蚂蚁搬家好不好?"
玉园忙拦住:"你这孩子,刚说完你又想带着弟弟们去疯?万一把弟弟们摔着了怎么办?"
李晓玲笑着把布袋子递给玉园:"这是老家捎来的红枣,给你们尝尝。让孩子们玩去吧,有砚书看着,我们倒省心。"
这话倒是不假。别看砚书自己调皮,照顾起双胞胎来却格外细心。有一次大双在院里摔了一跤,哇哇大哭,砚书立刻跑过去,先是拍拍他身上的土,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块糖塞给他,又学着大人的样子吹吹他的膝盖:"不疼不疼,姐姐吹吹就好了。"说来也怪,大双果然就不哭了。
秦章丘和赵云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赵云压低声音说:"老秦,听说最近要搞一次联合演习,你们营准备得怎么样了?"
秦章丘点点头:"都在按计划进行。"
两个男人聊着工作上的事,女人们则在讨论孩子的养育经。玉园看着正在陪双胞胎玩泥巴的砚书,无奈地摇头:"这丫头越来越皮了。"
李晓玲笑着说:"孩子活泼是好事。你看她带着弟弟们玩得多好。"
正说着,熊齐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捧着几个田螺:"砚书姐,你看我摸到的,咱们一起去摸田螺吧!"
砚书立刻丢下泥巴,想跑过去看熊齐的战利品。
玉园上前揪住女儿的衣领,不让她乱跑,板着脸说:“今天哪也不准去!回屋面壁思过!”
砚书被玉园拉着往屋里走,小嘴撅得能挂个油瓶儿,一边走一边回头往院门口看,显然还惦记着跟熊齐手里的田螺。可她拗不过母亲,最终还是被关进了自己的小屋里。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蝉鸣的声音传进来。砚书坐在小板凳上,盯着墙上贴的小红花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极了。她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听见爹娘在堂屋里和赵云夫妇说话的声音,知道他们暂时不会过来,便悄悄跑到窗边,扒着窗户缝朝外吹口哨,“嘘嘘——嘘——”这是她和熊齐早就约定好的暗号。
不一会儿,院墙外就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熊齐的小脑袋从院墙外探了出来。看见窗边的砚书,他赶紧溜到窗下,小声问:“砚书姐,还去不去摸田螺了?”
砚书愁眉苦脸地说:“去不了啦,我爹把我关禁闭了。”
熊齐眨巴着大眼睛,眼珠转了转,忽然一拍手:“我有办法!你等我一会儿!”说完就跑开了。
没过多久,熊齐又跑了回来,手里还多了两块用油纸包着的枣糕。他偷偷从家里厨房拿的,还是昨天他爸熊安的老家那边寄来的,甜得很。熊齐踮着脚,把枣糕从窗户缝里递进去:“砚书姐,你先吃着,等我娘睡午觉了,我来救你!”
砚书接过枣糕,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顿时觉得心里的郁闷少了一半。她对着熊齐点点头,把剩下的枣糕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等着他的“营救”。
果然,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大院里渐渐静了下来,大人们大多都回屋睡午觉了,只有偶尔传来几声蝉鸣。熊齐轻手轻脚地溜到砚书的窗下,从兜里掏出一根小细棍,对着窗户上的插销拨了拨。他之前跟着大院里的老兵学过怎么撬插销,这会儿正好派上了用场。只听“咔嗒”一声轻响,窗户插销被撬开了。
熊齐推开一条缝,对着屋里小声喊:“砚书姐,快出来!”
砚书赶紧跑到窗边,踩着小板凳爬了出来,动作麻利得像只小猴子。两个小身影猫着腰,贴着墙根溜出了院子,然后撒开腿,一溜烟朝着后山的小溪跑去。
后山离部队大院不远,夏天雨水多,小溪里的水涨得正好,清凉见底,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能清楚地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和游来游去的小鱼。溪边长满了青草和野花,风一吹,带着淡淡的花香。
“你看!田螺!”刚跑到溪边,熊齐就指着水里喊了起来。只见溪水边的石头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田螺。
砚书兴奋地蹲下身,卷起裤腿就往水里跳。溪水刚没过脚踝,凉凉的,舒服极了。熊齐也有样学样,卷起裤腿跟着跳了进去。两个孩子弯着腰,小手在水里摸索着,把摸到的田螺一个个放进随身带的小桶里。
“砚书姐,你看我摸了个大的!”熊齐举起手里的田螺,得意地说。
砚书凑过去看了看,笑着说:“这算什么,你看我的!”说着,她把手伸进一块大石头底下,摸出了一个更大的田螺。
熊齐满脸崇拜地看着砚书:“砚书姐,你真厉害!”
砚书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把田螺放进桶里:“那当然!等我再多摸点,让娘炒田螺吃!”
两个孩子一边说着话,一边摸田螺,不一会儿就摸了小半桶。溪水溅湿了他们的衣服,脸上也沾了泥点,可他们一点也不在乎。
两个孩子玩得正欢,却不知玉园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她惦记着女儿,起身去小屋看了看,结果发现窗户开着,屋里空无一人。玉园心里一急,赶紧叫醒了秦章丘。
两人沿着小路往后山走,刚到溪边,就看见两个泥猴般的孩子在水里打闹,小桶放在岸边,里面装满了田螺。
“秦砚书!熊齐!”玉园喊了一声。
两个孩子听见声音,回头一看,看见爹娘阴沉的脸,顿时吓得不敢动了。砚书还想躲,可秦章丘已经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将她从水里拎了出来,顺手也把熊齐拉上了岸。
当晚,砚书的小屁股又挨了一顿揍。熊齐也没好到哪去,被熊安带回家罚站。
然而这样的惩罚对两个孩子来说,早已司空见惯。第二天一早,砚书的屁股不疼了,又忘了昨天的教训,一出门就去找熊齐,两个小家伙凑在一起,又开始琢磨新的花样。
夕阳西下,秦章丘看着在院子里奔跑的女儿,忽然觉得,虽然这孩子调皮了些,但这份生机勃勃的活力,不正是生活最美好的模样吗?
"砚书,回家吃饭了!"他朝女儿招手。
砚书回头朝他灿烂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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