跫音不响

　　许音话音还没落，齐棱的脑袋就已经不自主地用力点了一下。随即他猛地反应过来，急忙说到：
　　“那、那许音你以后，其余的什么男子女子，都不能再与他们亲密，心里便只能有我一个了，你知道了吗？”
　　许音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点头道：“那是自然。”

　　“我自也是如此！那我与你若是结了契……” 这“结契”从齐棱口中说出，似是带着滚烫的温度，烧得他脸颊迟来地漫上了大片红晕。他微微侧过脸，避开许音过于专注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襟，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的脚尖上。他有一瞬的恍惚，这么重要的时候，自己穿的竟是练功服和狸猫鞋。
　　“我……我自会改改性子，”他正了正心神，声音却越来越低，“但若是有时……我又犯起浑来，你……你也是不能冷落我的。”
　　许音看着他那泛红的耳尖，终是没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改什么。你什么样子都是极好的。”

　　齐棱也咬了唇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一时间只觉得胸腔里填得满满的，可脑子里却空空的，觉得自己该再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想不到了，只剩下纯粹的欢喜。

　　隔了好一会儿，齐棱看许音还盯着他，似是还在等他说什么，才开口小声说道：“那……结契的礼，就按江宁他们的来……”话一出口，齐棱就恨不能立时捂住自己的嘴——这岂不是不打自招，表明了自己偷偷去问了江宁，更暗示了自己知道许音也去问了江宁……
　　许音却像是没察觉他这话里的漏洞，又或是早已了然却不在意，只是认真地看着他，语气温和：“我是想办得再隆重一些的。你看呢？”
　　齐棱心里正为自己的失言懊恼，闻言只管点头：“随你。”
　　“你若同意了，我便去张罗了。”许音牵起他的手，细细交代，“回去我先跟我爹娘讲了。齐伯伯和崔伯母那边……我有些拿不准，你等我一道去说，可好？”

　　齐棱依旧是点头。
　　许音看着他这副乖巧懵懂的模样，心里也软软的，拉着他站起身，仔细替他理了理方弄皱的衣襟，嘱咐了一句 “回屋去吧，有风了。” ，随后便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这才转身走了。
　　齐棱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颊，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去，把发烫的脸埋进了膝盖里。

　　听许音说完要和男子结契，许观复和王氏的眉头都下意识地皱了起来。可紧接着又听他说是齐棱，两人的眼睛霎时都睁圆了。
　　“棱儿？当真？”
　　“当真！”
　　王氏立时探身追问：“棱儿他也愿意？”
　　许音沉稳地点了头：“是，上午刚允了我。”

　　许观复和王氏不约而同地抽了一口气，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孩子从小在眼前蹦蹦跳跳的模样，再一想到日后那孩子也要正正经经唤自己一声爹娘，许观复不自觉地搓了搓手，与王氏对视一眼，竟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一分感慨。
　　许观复轻咳一声，稳住心神，问道：“那……这结契的礼……”
　　“应是要费一番心思操办的，”许音见父母态度松动，心下一定，恭敬回道，“若是得了高堂之命，孩儿明日便开始张罗。”
　　见许观复点了点头，许音眨眨眼道：“那……爹娘是允了？”
　　王氏接过话头，语气温柔却郑重：“音儿，你和棱儿都是在我们眼前一点点长大的，他的心性品格，我们再清楚不过。”她顿了顿，目光里带着深深的嘱托，“只是，你需得记住，临州城近年虽富庶开化但自不比京城一带，既做了这个决定，那便免不得眼光和流言，往后便要加倍地善待他，护着他，万不能让他受了委屈。你明白吗？”
　　“孩儿明白。”许音冲着王氏深深一揖。
　　见儿子如此，王氏心下稍安，随即又涌上另一层担忧：“只是……齐玉昌这一支，就棱儿这么一个独子，一会儿，你怎么开这个口……”

　　许观复终究是放心不下，下午便同许音一道来了齐府。
　　谁知，刚被引到花厅外，便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快步进去，却见齐棱和齐玉昌、崔氏三人正紧紧抱作一团，个个眼圈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痕。
　　许音远远和齐棱对视了一眼，看来，齐棱自己先开口了。
　　崔氏一抬眼看见许音，上前一步紧紧拉住许音的手，未语泪先流，声音哽咽着，：
　　“音儿……”
　　许音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微颤和湿意，看着眼前这位自幼待他如亲子的长辈，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头一热，郑重万分地说道：
　　“伯母，孩儿此生，绝不负他。”

　　另一边，齐玉昌也看到了老友许观复，他松开妻儿，踉跄两步上前，一把握住许观复的手，此刻也是泪眼婆娑。
　　许观复看着老友这般模样，想起两家多年的情谊，心头百感交集，受他感染，眼眶也瞬间红了，反手紧紧握住齐玉昌的手，重重拍了拍。
　　也不知是谁先又没忍住抽泣了一声，到后来，竟是许音看他们四人在这花厅之中哭作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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