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无声

　　赤火峰火灵丰沛，终年无雪，因而是开办庆典，观赏花火的最佳场所。上仙宗内的许多庆典活动，基本上都会选定这里。而本次的庆典主题是为“诛魔凯旋暨天枢论道启程花火会”，既为荡平魔患、纪念胜利，同时也是对刚刚结束初赛、即将迎来更激烈复赛的弟子们的激励和壮行。

　　与山阴一念居的清冷寂寥不同，它的前山是大片热闹喧嚣的商业街区，云材灵筑，悬石成栋，远远看去简直是半座都漂浮在虚空中的奇迹之城。城池至高点特意建造了一处“凌霄台”，有主持庆典开典礼的长老在此台点燃第一簇花火，宣布庆典开始。

　　整片商区立时灵光四溢，亮如白昼，欢呼嬉闹之声如潮作沸。

　　许泠川紧赶慢赶的跑过去，气都没来得及喘匀，立刻就被空气中绵密甜软的各色小食清香给勾住了魂魄。身体被无形之力牵引着，在各色灵食铺前停下，眼睛都没来得及眨，再回神的时候，手里已经捧着大把吃食。

　　他随意的坐在某间店铺一侧的石台上，边疯狂吸入，边听街对面的某位白发老修士，唾沫横飞地讲述着“仙君一剑定乾坤”的传奇。其表情夸张，言辞激烈热血，不多时便引来阵阵喝彩。

　　尤其是魔君为求突围，不惜把手下数千魔兵炼化成血丸吞服那一段，许泠川听得连咀嚼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仿佛自己也因这绘声绘色的讲述，亲临战场——

　　血月带钩，黑云压境。

　　目之所及尽是折断的兵戈与深红近黑的废土。累累白骨堆积如山，一层又一层的，连起来直顶到天际尽头！此战已鏖战三日，深入赤魔腹地，由陈观雪带领三千精锐从妖族借道，直刺魔族要害！

　　彼时，魔军主力皆在前线。魔君于宫中以修士头骨为杯，琼浆满溢，正酣醉于即将到来的“胜利”。他只待天明捷报传来，便犒赏三军，全然不知世代盟约的妖族，已被仙域以灵石凿穿，悄然为他们最大的仇敌，让开了一条直抵心脏的致命通道。

　　当殿外冲天的火光和喊杀声响起的刹那，他刚从酒池里爬出来，醉醺醺地不知天地为何物。直到手下来报，领兵之人正是与他血海深仇的陈观雪，他那双赤红之瞳倏然睁大，目眦欲裂。

　　“好啊！阵前杀我三儿之仇未报！本座没去找他算账，他倒好，反自己送上门来！”

　　此话一撂，赤魔君主当即决定亲自领兵出阵。他是血统最为纯正的上古之魔，魔力深厚堪比三名大乘期修士，而留守在魔宫护卫的老魔们各个不是省油的灯。

　　双方碰面，立即战至一处！

　　轰隆隆——！清浊二气激荡嘶鸣，某个瞬间，似乎连整个天幕都被仙魔之力一分两半！

　　万千魔潮前，一将身披银甲，周身灵光四溢，清气绕合。手中神剑寒光凛冽，势不可挡！

　　——正是陈观雪。

　　“啪！！！”

　　老修士一拍惊堂木，讲至正酣，唾沫横飞：

　　“三天三夜是激战不休！那魔头眼如血池，身量似山，望着咱们仙君就是一阵桀桀怪笑——‘陈观雪！束手就擒吧！你麾下已皆成白骨，援军杳无音讯！仙域或早已沦陷，或已自顾不暇视尔等为弃子！现在投降，本座可考虑给你具全尸！”

　　此话一落，围观听众皆倒吸一口凉气。不少修士面色涨红，眸中有泪。攥拳者、叹息者、催促者尽皆有之。

　　“放他娘的屁！”一壮汉带着哭腔，“当时分明是东洲那帮人从中作梗！若无他们，这一行兵将，断不可全军覆没！”
　　“没死光，不是还有仙君吗？”
　　“诶呀别吵了！快接着往下讲，我们要听一剑斩乾坤那段！快点儿吧！”

　　“就到了就到了！”老修士忙安抚，又指了指台子一侧竖起的木牌，“三十灵珠，老夫我就竹筒倒豆子！让诸位听个爽快！”

　　立刻便有修士出钱，等到一圈人都交过灵珠以后。那老修士捋捋胡须，眼带喜色，接着讲下去——

　　“战事第一日，尔等便引燃信号，说我仙域援军未到，那你们魔族呢？！”

　　那仙将冷哼一声，白衣染血，银甲斑驳，唯有眸中火光不灭，且越战越勇，仿佛体内的灵力没有枯竭的一天。这般挺立姿态，不由让众魔胆寒。更遑论他那句诛心之语，也恰巧切中魔头心事。

　　终于，赤魔君在又一次突围失利后，按捺不住，释放绝招。

　　只见其身后数千残兵之上浮起一层浓重腥臭的血雾，下一秒，像是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似的，魔兵们惨叫着试图逃跑，但最后都被血雾轻而易举的追上，不消片刻被炼化为增补功力的血色丹丸。与此同时，魔君魔身已露，庞大身躯如吞天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将丹丸尽数吞服！

　　“就在这激烈紧张的关口，仙君大喝一声，斩魔神兵清光大盛！迎风便长！霎时间竟长得与那魔头一般高大，险些将天给捅出个窟窿……！”

　　许泠川听到最后已经傻眼，这斩魔听着怎么像孙猴子的金箍棒似的？他不由向神府中装死，闹了很久别扭的神剑征询真假——由于多番拒绝斩魔邀战，受了神兵冷待。但此刻，谈及此事，后者罕见回应嗡鸣作响，透过神念通传给他。

　　忽地，也不知是究竟看到了什么景象，青年脸色忽地发白，身体也在这瞬间浮起一层寒毛冷汗。

　　“……一剑凌空劈下！那魔头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便刹那化作烟尘了。而前方战事亦传来喜讯，自此后，魔军颓丧一路惨败，终于在仙历一万年纪，魔患彻底荡平，我仙域也迎来了真正的胜利与和平！”

　　老修士讲到这里，听众皆潸然泪下。

　　唯有个年轻不懂事的小修士忽而出声质疑道：“你既言仙君能一剑将那魔头轻易斩杀，那为何要拖到三日之后，直到其麾下尽数覆灭才出手呢？这似乎不合情理！”

　　“这、这……”老修士的故事像是出现了漏洞，“仙君赢了不就好了，不要在意那么多。”

　　“不是我在意，你既收钱说史，这其中的道理，总得讲个分明。否则，”他冷哼了声，“就退钱！”

　　老修士一听立马急了，口不择言道：“若非如此，怎能独占首功，封为仙君？”连忙收敛起满满的钱袋，眼看就要溜，“起开起开，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了！”

　　“怎么这样？仙君岂能是这种人？”
　　“唉，难说哦。那可是头功！没有此等功勋，他焉能首封仙君？”
　　“这老儿肯定乱讲的……咦？人呢！他跑了——！”

　　众人环顾四周，台面空空，本是为听取先辈故事、激励自身而来。如今听到这里，反而添了一肚子的闷气。不过，索性也只是三十灵珠罢了。到此，不少人只能甩甩袖子，再去别的摊位上转转。

　　“啊啊啊啊——！”

　　忽地，平地一声惨叫。

　　正待举步离去的众人猝然回首，只见一青衣修士出手如电、指如鹰爪，正牢牢地把一面容陌生的中年男子单手扣下，正是许泠川。

　　彼时，他怀里还塞满了未吃完的灵食，看起来臃肿滑稽。一手捏着把灵兽肉烤肉串，白净的脸颊沾着油花，嘴巴一鼓一鼓，还在费力的咀嚼吞咽。

　　“你抓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许泠川冷冷瞥了他一眼，虽噎得有点难受，但方才要不是他眼疾手快，还真让这厮就这么逃了。

　　“你靠讲他的故事在此搭台赚钱，讲到最后，圆不回来，就开始诋毁人家。道友，你这般行径也太过下作了些吧！”

　　众人这才发现这家伙的眉眼跟刚刚讲书的老修士颇为相似，这还有什么不懂的？方才正是这厮易容骗钱！于是便将其里外里围起来，让他退钱。

　　那修士却并不服气，“听书本就是要给钱的，你们不信，说我讲得不好，那你们拿出证据来啊！”又瞥向许泠川，“还有你，你个偷听的，你给钱了吗就敢在此喧哗！我还没找戒律堂去告你呢！”

　　“不就是三十灵珠吗？我有。”

　　他摸了摸储物袋，有点心虚，刚刚买了太多吃的，没搂住，现下里面估计只剩下四五颗灵珠。所幸他面色足够镇定，未露端倪，“但是钱可以给你，你得物有所值吧？”

　　到此，许泠川环顾众人，“诸位，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也是关于仙君剑斩魔头的，你们要不要听？”

　　大伙儿纷纷应和，来了兴致，“讲一讲吧道友！”

　　“好，那我就来讲讲！”许泠川擦了擦嘴角油渍，掩去眸中复杂。

　　虽然他心里对专制冰冷的陈观雪恨意未消，但是万象广场上的座座丰碑他还印象深刻。此时，他不为帮陈观雪，只为敬重英雄——三千银甲军，难道值得被铭记的，就只有被精美包装过的“最后一剑”吗？！

　　胸中有股於气，让他不吐不快！

　　许泠川环看四周，神情异常冷肃，因为接下来他的这个故事，注定会打破所有人的幻想，也注定沉痛。

　　“这场仗，不是陈观雪一人的荣耀。而是……”他开口，声音尽量保持平缓，“是三千银甲军悍不畏死、以身殉道才换来的惨烈胜局。”

　　……

　　“将军！”

　　临开战前，那向来与陈观雪极不对付的修士，忽然郑重而诚恳的叫住了他。

　　“神剑之主，出必赢归。我从前不服、不信，但此次会战必胜！”

　　陈观雪回首，只看到赵青阿那双灿熠炯亮的眼眸，带着无比沉重、又无比真挚的信念牢牢地钉在他身上，“答应我，像你千百次赢得胜利那样，带着我们所有人拿下这场战役，行吗？”

　　这一刻，陈观雪无法拒绝。

　　众人屏息凝神，似乎都在等待着他的决断。前方战事接连失利，主力深陷樊笼，唯有此次奇袭是最后的机会，只要成功诛杀魔君，就能达到最大的战略价值，有望扭转乾坤！

　　但这一战注定不会轻松，甚至可谓希望渺茫。不谈护卫在魔宫周围的千年老魔们，就只魔君一魔那堪比三个大乘期修士的可怖实力，就不能等闲视之。

　　但赵青阿的话，连同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那样轻而重的压在他身上，陈观雪唯有握紧手中斩魔，缓缓的、同样郑重的点头应允。

　　“好，我答应诸位。”

　　话音刚落，血色天幕已被猎夜灵蝙结网遮蔽，此灵兽振翅发出的特殊波动，能消弭大半异响，掩护他们直捣赤魔老巢！

　　战机不可延误，陈观雪不再多言，只厉声下令：“行动!”

　　一令下，他率先带领一队冲杀出去。赵青阿等紧随其后，三千银甲化为三条喋血银龙，分别向魔宫正前方、两侧翼围拢而去！打得还在饮酒作乐的众魔头一个措手不及！

　　赤魔君主亲自上阵，朦胧醉眼中显露出一丝不屑。

　　“众魔将听令！尔等自去猎杀取乐，唯有那陈观雪同本座有弑子之仇！本座要亲自动手，用魔火将其身炼化为脓水，神魂放逐至永劫炼狱！本君要他——生不如死！”

　　众魔山呼应和，结阵而去。

　　两军相遇，刹那间，清浊二气如陨石相撞，激起的灵爆几欲令空间扭曲震荡。无数‘猎夜’扑簌簌自天际掉落，尸身尚未着地，已被逸散的能量消弭为无形血雾。又顷刻间被数千道白芒斩断，随魔头哀嚎，混着魔血，迸射嵌入银甲。亦或滴落尸骸脸侧，自圆睁的怒目下，划出数道不甘瞑灭的血痕。

　　“魔君自负，非要同陈观雪决出高低。然而战至正酣，却发现周围的魔兵们正被银甲军打得节节败退。他自诩手下老魔众多，轻视战局，却不知这三千银甲军各个都是仙域顶尖的高手，又如此以命换命、悍不畏死的打法，怎能不叫众魔惊惧退败？！”

　　许泠川目光凝沉，讲述中带着一种身临其境的沉重，简直将听众霎时拉入那无间地狱般的战火，“……魔君终于恼了！”

　　语气蓦地转冷，像一阵风猛地掠过众人起汗的脖颈，无端端地叫人直冒寒气，打着哆嗦。

　　魔兵惊现颓势，赤魔君主分神之际亦被斩魔所伤，暴怒之下再无留手，磅礴魔气化作遮天蔽日的万千箭矢，竟是无差别地覆盖了整个战场！所中箭者，身上并无伤痕，只是神识在瞬息之间被尽数剥夺！顷刻间化作魔俑，眼神黯淡，动作僵滞，竟调转兵刃，向曾经的战友挥砍而去！

　　陈观雪首当其冲，纵有斩魔护卫，但颈侧仍为流矢所伤。然而魔气渗入其体内，却如泥牛入海，未见分毫影响。反在魔君震惊间隙，他身影化作一道撕裂魔障的流光，竟在布满禁制的极域内逆势穿梭，剑锋直指魔君眉心！

　　血瞳凝缩，魔君仓促回神，剑尖已刺破护体魔罩，眉心一点殷红炸开，整张面孔被神剑罡风冲击得扭曲变形！生死一线，他惊骇暴退，才险险保住头颅。

　　“你……！” 魔君又惊又怒，那双无机质的铅灰色眼眸已死死钉在他身上。陈观雪周身数道血口汩汩流淌，却似丧失了痛觉，不知疲惫地一次次挥剑奔袭，只为找到那致命的刹那空隙！

　　——简直是一个怪物！

　　久攻不下，魔君焦躁的目光扫过战场，忽地定格在那些眼神空洞的银甲魔俑身上。他狰狞一笑，魔爪凌空一抓，一名僵立的魔俑便被无形之力掳来，直直挡在自己身前！

　　剑势，果然出现了一瞬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

　　那双只有杀伐目标、古井无波的眼眸，终于荡开了一丝微澜。尽管转瞬即逝，却已被魔君精准捕捉。

　　“找到了——”魔君邪肆一笑，血瞳中满是恶意，“你的弱点啊，陈观雪！”

　　他不再亲自强攻，反而驱动更多被魔气侵蚀的银甲军，如同投掷石块般，接连砸向陈观雪！

　　“将军！小心身后！”“结阵……护住侧翼……”

　　两道破碎而熟悉的声音响起，陈观雪大恸之下，斩魔收势回避。

　　噗呲——！

　　冷刃穿骨，后背已被鲜血浸透。其余攻击纷至沓来，头部、胸腹、四肢，皆在瞬间遭受无数重击！耳边众魔的嘲笑声如潮水般涌来，刺耳至极。

　　陈观雪半只眼睛已近失明，周身银甲迅速斑驳分解，全身要害皆悉数被同袍兵刃贯穿锁死，灵力自血口四溢，力量飞速流失。

　　昔日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或笑或骂，或为战术与他争到面红耳赤，此刻却爬满肮脏魔纹，沦为魔头取乐的傀儡。

　　耳边，是赵青阿临行前沉重如山的嘱托——“要赢！一定要赢！”
　　眼前，是昔日同袍毫无生气、只能任魔物操控的僵硬面孔。

　　铮——！

　　一声剑鸣，并非来自斩魔，而是来自陈观雪近乎崩裂的神魂。

　　血泪混着尘烟蜿蜒滚落，像在那瓷□□致的面孔上划下触目惊心的裂痕。他像一头被逼至绝境、终于感受到剜心之痛的猛兽，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剑破苍穹！

　　不再有任何顾忌，不再有任何迟疑！磅礴的剑意悍然爆发，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喷涌，瞬间将周遭的魔俑联阵撕得粉碎！灵能暴烈程度，让整个战场为之震颤，也让魔君脸色骤变——

　　“想自爆丹田？！痴心妄想！”

　　魔君误判了这决死的声势，以为陈观雪要拖他同归于尽。他惊惧交加，赤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狠厉，竟毫不犹豫地将身边残存的魔将摄来，魔火一卷，顷刻炼化成数颗血气腾腾的血丸，张口吞下！

　　“那魔君吞下血丸，魔力暴涨！周边所有灵元也在瞬间被吸食一空！”许泠川的声音紧绷到了极致。

　　而就在这魔力与绝望攀升至顶点的刹那——

　　斩魔神剑，亦在此刻凝练到了极致。

　　不再有煌煌清光，所有力量内敛成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冰冷的“线”！

　　陈观雪以身为鞘，以命为引，将残存的所有灵力、三千同泽的未竟之志、以及对此战必胜的最终信念，尽数押在了这一剑之上！

　　此一剑，撼摇霹雳，震荡山河！带着几欲撕裂苍穹的气势，也带着慨然赴死的悲壮，照着魔头狠狠劈下！

　　魔君咆哮着，将暴涨的魔力汇于巨爪，直掏陈观雪丹田，意图扼杀这“自爆”的核心！

　　他却不知自己的误判，将叫他彻底归西。

　　那冰冷的“线”，无声无息地掠过。

　　嗡——！

　　白光刺目，剥夺了一切视觉，激荡的灵能刺穿耳膜。

　　一派绝对的死寂中，唯有热血喷涌的细微声响。足有巨鲸大小的魔首，带着凝固的错愕神情，轰然砸落。

　　天边血云倏忽散去，浊气顿消。幽幽素月显露而出，将那可堪酷烈的清冷光束，无声地淋在这片红白交织、尸横遍野的惨烈战场上。

　　陈观雪呛咳一声，随巍如山岳的无头魔尸一同栽下。轰然落地间，脊骨尽碎，腹腔丹田处被掏出一个巨大的血洞，鲜血与脏器碎片不可遏制地涌出。生息猝然微弱如丝，唯有一双染血的眼眸还竭力圆睁着，死死盯住那具正被罡风炼化的魔尸。直至确认其再无复活可能，他紧绷的意志才终于松懈，意识迅速涣散，眼睫无力地缓缓阖上。

　　“斩魔凄厉嘶鸣，声荡乾坤，伴在主人身侧，以剑内神力蕴养其身。”许泠川讲到此处，已是哽咽，源自神府内传递而来的悲痛抓攥着他的心脏，让他在某个瞬间似乎完全共感，泪水沾湿满脸的时候，他才渐渐回神，语气尽量平缓，为故事收尾道：“直到数日后援军赶到，才将仙君堪堪救回。但那三千银甲军，已尽数陨落了……”

　　到此，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胸口窒闷。

　　故事终于讲完，四周已陷入一种彻底的寂静。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