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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兽乐园
顾楠之在“妖兽乐园”的自助餐厅里端着摆满了吃食的盘子忙忙碌碌，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原本在四时花境为所欲为的判官大人，到了这餐厅包间里忽然就想起他还断了一只手，于是斜倚在沙发上自理不能，说留着看娃。
然而两只娃此时正打得不可开交。
顾楠之先前一直想带殷璃来酆都的这家餐厅，又觉得不能厚此薄彼，于是端水，在老洛的帮助和鉴寻的授权下，把飞镰也暂时接了出来。
顾楠之买了餐厅独有的“限时缩小符”分别贴在两颗玉珠上，这样将两只宝贝放出来，它们也就拳头大。
此时，长条桌上堆满了这家餐厅的“招牌菜”。
梼杌毕竟是上古凶兽，爱吃的是带凶煞之气的精怪肉，或者有怨怼执念的冤魂脏腑，对普通的兽肉并无兴趣。
所以这“妖兽乐园”给梼杌提供的，便是剁碎了的各种鸡肉、猪肉、鱼肉，淋上忘川打捞上来的邪物尸骸炼化加工而成的“怨煞粉末”。
两只小东西一出来就被满桌“香喷喷”的冒着怨气和邪气的菜馋得直流口水，奈何一抬头看到彼此，立刻倒了胃口，你一言我一语地呛上了。
顾楠之在的时候他们还互相哈气，顾楠之一走，更是变本加厉，在“美食”上飞檐走壁，把酱甩得到处都是，粉末扬得满天飞。
鉴寻才懒得管这两个小电灯泡，他手里捧一本“文学读书”，通过蛇骨“遥控”顾楠之给他服务。
“不要辣，要酸甜的软一点的。”
顾楠之于是拿了些番茄意面和茄汁乳酪馅饼。
“有没有冰的汤汤水水？不要太甜。”
顾楠之又去找工作人员，让把白木耳莲子羹和桂花酒酿圆子冰一下，等会儿去拿。
“还想吃咸的，不要油炸，不要荤菜。”
简直像猜谜。
但顾楠之很有耐心，因为他知道，千年的鬼是不用进食和睡觉的。
而且鉴寻向来独来独往，不太会和谁约出来吃饭，当然对时兴的餐厅里有什么并不了解。
其实他没告诉鉴寻的是，需要鉴寻帮忙找钱司仪，不过是个借口。是当时跑了一半忽然意识到，鉴寻在故意赶他。
顾楠之一帧帧倒带，回忆着方才鉴寻抓住他手时的神情，虽然一时间无从分辨那是怎样复杂的情绪，但他总觉得，如果他就这么走了，似乎会有什么东西永远就此改变。
所以顾楠之回去了，一回去就见着鉴寻合眼晒太阳。
他交叠着双腿，斜倚在乌木椅子上，一边空荡荡的墨绿袖子从扶手上垂下来，随风飘荡。
他看起来很平静，像是在享受阳光，可顾楠之却有种鉴寻正逐渐下沉，很快就要被冰封在时间长河里的错觉。
所以他打断了这一切。
“在听吗？”
已经被当做蓝牙耳机使用的蛇骨里，又传来慵懒又磁性的嗓音。
顾楠之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满载的盘子，觉得得先回包房一次。
可当顾楠之用胸口和下巴顶着三只满满当当的盘子，刷脸打开包间门时，看到的却是核弹爆炸级别的战后场景。
桌上盘子七零八落，“怨煞粉末”被扬得到处都是，陶碗倒扣在桌上，鱼肉汤汁在实木桌面上摊成了一大片黏腻的“池塘”。
剁碎的肉沫一坨坨从桌上滑落到地上，又被踩成了厚实的“地毯”。
红酱在桌腿肚上扮演实木的斑纹，几根面条在吊灯的铁链上缠缠绵绵。
桌布上、地上、墙上……遍布着红红黄黄交错的爪印，简直是印象派的画作。
始作俑者们此刻还打得难舍难分，殷璃踩着底朝天的碗，一口咬在飞镰后颈，飞镰则叼着殷璃的尾巴尖，狠狠咀嚼。
听到动静，两只回过头来，但为时已晚。
顾楠之将装得满满的盘子们小心搁在两张椅子上，随后胸口起伏着质问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的鉴寻：
“我不是叫你看着他们吗？”
鉴寻像全天下所有看孩子心不在焉的父亲一样，举着本《霸道判官的小嗲精》，一脸无辜道：
“我看着了呀!”
顾楠之气不打一处来，捏住两只的后脖颈拎到跟前：
“我前面说什么？你们都当做耳旁风吗？！”
两只小家伙缩着脖子，没敢吭声。
顾楠之放下一只，先用一根筷子打一只的屁股，再抓起另一只，用另一根筷子打另一只的屁股。
各五十大板。
随后顾楠之叫了服务员进来收拾，额外付了脏污费和餐具赔偿费用。
两只小的垂着耳朵，红着屁股，在沙发靠背上翻着肚皮思过。
顾楠之每教育一句，就要戳一下它们柔软的肚皮，以使它们铭记。
等都收拾好了，顾楠之又点了一次单，等菜和汤上齐后，一位穿着正装戴着白手套的服务员按铃进来，手里的托盘上搁着一个瓶子。
“您好，这是您点的八二年的‘怨魂凝脂’，是现在替您打开吗？
这“怨魂凝脂”是忘川底部捕捉的怨气与邪物的脂肪共同炼制而成的“高端佐料”，怨气年份越久，越昂贵。
听顾楠之说现在开，服务生便用开红酒的工具当场拔出了木塞，将一半黑漆漆的油脂倒在了一大块刚烤好的红肉上。
红肉发出“滋滋”声，顾楠之并闻不到的怨气和邪祟混合在一起的香气，迅速钻进两只小家伙的鼻子里，勾得他们盯着那块肉，眼冒绿光。
等服务员离开后，顾楠之将那盆红肉移到长桌的正中间道：
“想吃，你俩得互相舔一下脖子。”
梼杌帮彼此整理随时可以竖成钢针的脖子上的鬃毛，是代表信任和亲密。
两只小家伙一听，分别头一扭，“哼唧”一声。
“哪个不同意，现在就送回去。”
飞镰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哪里肯轻易回去，殷璃和顾楠之离别在即，也不愿意浪费这共处的时光。
于是两只小家伙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互相舔了一下，那模样像极了因为打架被老师罚在全班面前牵手十分钟的初中男生。
“好了，不许再打了啊！”
顾楠之嘱咐完，出去给鉴寻拿冰好的白木耳莲子羹和桂花酒酿圆子。
结果没走几步，就瞧见了提早到达，正在找包房的钟琴。
顾楠之在半小时前让冥纸仙鹤去冥通银行找钟琴。
冥纸仙鹤上附的是被冥币上的功德吸引的忘川附近的孤魂野鬼。
钟琴收到仙鹤，打开看了上面浮现的金字，刚下班便匆忙赶过来。
“妖兽乐园”本也是钟琴和顾楠之约第二次见面的地方，哪知出了明文那事，就没见成，钟琴本还有些遗憾，没想到顾楠之主动约她。
撞上钟琴正巧望过来的目光，顾楠之也来不及回去和鉴寻解释，只能通过骨蛇简单和鉴寻交代几句，随后摘下骨蛇藏兜里，快步迎上去。
今日的钟琴穿了件鹅黄色连衣裙配呢大衣，披一头微卷的发，显得温婉。
她没化妆，但皮肤原本的灰白，并没能掩去她脸上洋溢的喜悦之情。
一同走到预定的带落地窗的包间，顾楠之替钟琴挂了大衣，点了几个菜。
“这几天还好吗？有人为难你吗？”
“没有，我这种小角色谁来管我。”钟琴用热毛巾擦手道：
“倒是于经理和黄经理，都被降职打发去了分行。”
上次被明文拎出来的客户经理于贤，以及被于贤攀咬的项目经理黄宗，看来都确实存在问题，但只是让他们降职，实在算是从轻发落了。
这一闹，不过是揭开腐烂内里的一角，若无更高层面持续的关注和施压，根本就查不下去。
顾楠之叹了口气，转向窗外。
窗外的庭院，是片人工制造的山林湿地，肥嫩的菌菇表面湿润，苔藓于枯叶交织在布满根系的松软的土面上。
两只年幼的火狐正在人造溪流边嬉戏打闹，蓬松的毛沾了苔藓碎末，颈间鎏金的项圈显眼地刻着字，该是主人的名字。
栖息在高枝上的凤鸟抖了抖落霞般的羽毛，矜持地斜睨着底下嬉闹的狐妖，不屑与它们为伍。
可它纤细的脚踝上也套着挣不脱的脚环，那暗哑的光随着他的动作在枝叶缝隙间游走。
这景象，让顾楠之联想到四时花境里，以拥有上古基因自居的半妖们。
这“妖兽乐园”，说是为了服务妖兽而设，但其实，还是成了鬼差、神官们炫耀作为“奢侈品”的灵宠们的展台。
注意到顾楠之的目光，钟琴忽然想起这几日的听闻：
“说起来，最近好些穷奇失窃。”
“失窃？”顾楠之很有些意外。
穷奇作为上古凶兽，很少有人能驯养，一般都关在地下斗兽场或者是在有钱人家里圈着。
“不少报案的，但是没一只找回来。”
这就奇怪了，顾楠之低头琢磨片刻，也没想到什么有关联的线索，便只是把这信息记下。
菜上来，两人边吃边聊了一阵。
钟琴终究是忍不住红着脸道：
“那个……我可以叫你楠之吗？”
“可以啊！”顾楠之并不介意。
“那楠之你……你前几日、前几日是和鉴寻判官一起……一起……”
“一起办案。”顾楠之一本正经地截断话头道：
“是关于秦封的，没法放在明面上查，所以就只有鉴寻大人申请了公出，我给他打掩护。”
“哦……”钟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转而又亮起光芒道：
“那你们现在，工作之余会见面吗？”
“不会。”顾楠之斩钉截铁道：
“我和鉴寻判官只是单纯的工作关……”
话未完，就听着可视门铃响起音乐。
顾楠之通过可视门铃见着外头站着位服务员，以为来送菜的，就点了开门按钮。
结果只是负责带路的服务员欠身让开后，一位银发绿眼的判官迈着他的大长腿仙鹤一般走了进来，左手还提着两只湿透了正在滴水的小凶兽。
“不好意思，钟女士，孩子们调皮，掉汤里了。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把楠之借走一会儿，毕竟平日里都是他照看孩子，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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