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葳蕤(女尊)

作者:新晴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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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河桥


      天子在睿思殿召见,江澄是有准备的,因为明帝原本在今日散朝的时候,就对他讲,要他午间去睿思殿奏事,他猜测明帝多半是要过问薛恺悦晋封仪典的事。此刻一来,向明帝行过礼之后,他便把给薛恺悦行册封仪典的奏折从袖子中拿了出来呈给明帝,明帝一目十行地看了看,见上面写道:“皇贵君仪典兹定于前朝垂拱殿发册宝,后宫蕊珠殿行册礼。月银比照前朝从二品女子官员,为一百二十两。玉册用简三十六支,金印方一寸高一寸。宝文以\'皇贵君宝\'四字为文,合差撰册文官一员,书册文官一员,书宝文官一员,并差职事官。近臣、宗室、三都留守、蕉州督抚皆修贡礼,群臣拜表称贺。外命夫入宫贺皇贵君于蕊珠殿,群臣于崇文殿排班贺天子,礼毕,天子宴群臣于崇文殿。次日,遣礼部官具皇贵君仪仗,代谒太庙,皇贵君亲于宫中光天殿、念慈殿拜先帝先后。”
      明帝琢磨了一下,比着她之前坚持的,属于让了一步,但也并没有过于削减,凡太贵君仪典中应有的礼节,这次皇贵君的晋封全都有,只不过略有调整而已。她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澄儿安排得很妥当,朕把这些细事交于澄儿打理就对了。”

      江澄听明帝这么说,心里头倒没什么得意的,他自认为他是能够做好细事的,天子这夸赞只是做了一个肯定罢了,但是来自天子的肯定还是要谢的,他躬身为礼:“臣谢陛下谬赞,臣还有一事要奏于陛下。”
      他说着话从袖子中再次拿出一份奏折,正是那日所写的派遣裴公子劝降一事的折子,他就着躬身施礼的姿势将奏折双手呈递驾前。明帝却是不知道还有裴公子这件事的,见他又掏出一份折子来,还以为他要就今日她提议晋封他们几个的事说些什么,她没有伸手接他的奏折,只和声道:“折子朕就不看了,朕晋玉儿几个都是正当其理的,澄儿不必劝朕了,劝,朕也不会听的。”
      江澄听她这么说,暂时顾不上折子,把折子重新放回到袖子里,站直了身子回复她道:“陛下,敏君果君晋位乃是他们应得的,臣没有意见。文卿入宫侍驾已整十年,怡卿为陛下经营产业,补充内库,出力至多,晋位也是理所当然。惟有臣与他们四人不同。”

      明帝没待他说完,就出言打断道:“怎得不同?澄儿这几年替朕分忧解劳尽忠职守,晋个君位也是应得的。”
      她这话说得干脆而果断,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犹豫,江澄心头微微一暖,只觉天子果然是论功行赏赏罚分明的圣明帝王。然而她越是英明圣德,他越不想成为她的缺点。
      他抬眸看着明帝的玉颜,言辞诚恳地道:“敏君四个都是没有前朝官职的,他们有功劳有辛苦,陛下酬之以后宫位分,乃是合情入理。可臣不同,臣有前朝官职,尽忠职守乃是官品职责所在,当该应分之事,便是有些小微劳落在陛下眼中,陛下也已用官品酬庸,不应当再在后宫位分上有所彰显。圣贤云,一过不二罚,一德不二赏。”

      他说到这里就没有再往下说,他本来还想讲“后宫四君,乃是前朝定例,陛下为臣随意打破定例,倘若后世效仿,竞设君卿无数,上费朝廷帑银,下增怨艾之男,恐非盛德之举。”话到嘴边,还是把这句话咽回去了。

      天子打破定例并非从他这里开始的,今日的情形他也瞧的明白,天子是想要把陈语易和顾琼同时晋封了,恐朝堂反对才把他给抛了出来,用晋他的位分堵住罗幻蝶几个的嘴,而五个君位的设置一旦被朝堂认可,那估计过不了多久,天子就会把沈知柔也给晋了,毕竟只余沈知柔一个,任谁瞧着也觉得不过眼。估计天子也是算了很久,才算了这么一个棋路,他则是这个棋路上最关键的一子,上通下达,引前连后。
      他不介意给明帝做棋子,别说明帝是他深爱的妻主,便是明帝只是他的圣上,他做为臣下为主上排忧解难也是责无旁贷,可是他想要尽量替明帝挽回点不好的结果。他也不是那种冥顽不化不允许打破任何定例的人,可是他认为朝廷制度应当是有因有革有创有袭,因创讲究适度,破立需要得宜。明帝此次先创设皇贵君位分,又增设一个贵君位、一个君位,新创的成分着实有点多。拿掉一个君位,形成一个皇贵君、两个贵君、四个君位的配置,相对而言,比较适中。

      明帝看他停了下来,也在思量他的话,她把他所说的在脑海中细细地过了一遍,认为他说的是有道理的,他确实与陈语易几个不同,那几个都没有前朝官职,他是在前朝有官职的,而且她给了他多少男儿梦寐以求的左相职位,这是凰朝此前从未有过的男子高位,给了这样的官位,她再以他兢兢业业尽忠国事为由晋他后宫位分,理由确实不算充分。
      他能够这么想,那别人,尤其是与他关系不佳的朝臣,多半也会从这个角度入手反对,看来,她还得找一个更为妥当的理由。
      找个什么理由呢?

      她才开始想,江澄又开口了,“陛下,臣待钱尚书销假回朝,自拟辞谢表,将这君位辞谢了,既不碍敏君和文卿四位晋封,又无需朝廷多增君位,陛下只需允准便可。”
      明帝只觉这人简直是个傻子,哪有人把到手的位分往外推的?她蹙了眉道:“朕的恩典你也敢辞?朕几天没翻牌子,你就忘了应当唯妻主之命是从了是吧?自作主张个什么?!”
      她这话说得有些凌厉,表情也是不快的,烦躁的,平日里极为好看的眉眼因为这不快都有些拧巴了。
      江澄立刻缩了一下肩膀,半低了下巴,小心看了她一眼,赔笑着答道:“臣不敢自作主张,臣只是怕陛下晋位太多,乱了后宫礼制。”
      这话说得有点重,明帝心头越发不快,哼了一声问他道:“你要这么说,朕晋悦儿为皇贵君就已经是打破前规了,你不想担这个乱了礼制的名儿,你把这位分辞了,那你让悦儿几个怎么办?也都上表辞了?”

      天子的语气愈发不善,江澄心头跳了一跳,声音愈发恭谨:“陛下,臣不敢攀扯皇贵君,臣方才说过了,皇贵君和敏君几个晋位都是合情合理,理所应当的,臣与他们几位情形不同,不敢同获荣迁。”
      这人怎么这么糊涂?左相都做了一年了,难道还不明白,在那些个爱挑刺的朝臣们心中,后宫所有的男儿都是一样的,没有谁比谁更加才德无双理所应当。明帝怒声道:“你说不同就不同?你不攀扯悦儿就没人攀扯悦儿了?那些个就爱尊奉正君打压侧室的,那些个讲究嫡庶之别的,那些个想要讨好弦歌的,那些个之前弹劾过悦儿被朕贬斥的,她们一瞧见你上了折子辞谢,还能不要求悦儿辞谢?”
      这,似乎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江澄暗愧自己的考虑不够周全。

      明帝看他不说话了,心里头的火气方才小了点,用那凌厉又美艳的凤眸横了他一眼道:“有琢磨怎么上表辞谢位分的劲儿,不如好好想想,枕席之间怎么答谢朕。”
      江澄愕然,他家陛下这话语跳得也太快了点吧?
      明帝却是不管他怎么想,只自己努力找理由堵可能反对的朝臣的嘴,她屈着手指头开始算,“澄儿是辛巳年被先帝赐给朕的吧,至今已经十四年了。”
      江澄不知道她这么说是要做什么,只听她提及先帝赐婚,就下意识地回复道:“辛巳年二月十六,臣被先帝赐予陛下的。”
      他说到这里,又猛地闭上了嘴。这个日子于他是刻在骨子里的,根本不会忘,明帝多半是不记得的,他这么说出来,倒像是故意拿这段往事刺天子一般。
      然而天子并没有生气,明帝颇有些欢然地道:“原来是二月十六,倒是挺好的日子。”
      是挺好的日子,凰朝地暖,春意来得早,二月十六已是繁花绿柳,加上天有明月,算得上是花好月圆的好日子,辛巳年的二月十六,日期尤佳,据先帝说是找钦天监看过的,是旺妻主利妻家的好日子。

      明帝没他这么多的感叹,只是有了主意,就不那么烦躁了,眉眼弯弯地笑着道:“澄儿是先帝赐予朕的,至今已经十有四年,如今朕要晋悦儿为皇贵君,当然要一起晋澄儿的位分了,不然朕岂不是不敬先帝?”
      这算什么理由?他家陛下之前那么多年,可从来没有把先帝的旨意放在心上过,如今这么说纯粹是找糊弄群臣的借口罢了。
      但他也不敢反驳明帝,明帝拿出不敬先帝做理由,他一反驳,岂不是指责天子之前就已经不敬先帝了?
      他抿唇不语,那微微鼓起的双颊却透漏出他心里是不以为然的。
      明帝知道他心里不信这个理由,但信与不信有什么关系?她抬出先帝来,不管是他还是那些有可能反对的朝臣都将无话可说。

      自己智珠在握算无遗策任何情形都能应对,这个感觉令她非常欢喜,她冲他伸出手来,柔声唤他:“澄儿过来。”
      江澄不大想过去,明帝方才的态度着实算不上和颜悦色,他不敢记她的仇,但心里一时半会顺不过来。
      明帝看他呆着不动,却也不恼,自己从凤椅上站了起来,迈步走向他,伸胳膊环住他的后背,贴着他的胸口问道:“生朕气了?以为朕要晋你位分,只是为了晋玉儿几个,你是顺带的?”
      江澄连忙否认,“臣侍不敢这么认为。”
      说是不敢,但他方才已经这么想了,此刻要想完全做出否定的神色来,是很难的,他在明帝面前越来越做不到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了。

      明帝看他眉宇间郁色分明,猜测他多半是不高兴的,她微微叹了口气,把他揽得更紧了一些,柔声哄慰他道:“敢也罢不敢也罢,朕这回确实是想着罗卿几个看在澄儿你的面上,不好当面驳朕的,就连阿淳和弦歌,与你同殿为臣,也不好当面与你为难的。”
      这话相当于承认是拿他当渡河的桥了,江澄心头一叹,却又觉得自己能够解天子之难题也是好的,身为臣下不就是应该给天子排忧解难么?
      然而下一瞬,明帝接着言道:“可是澄儿,朕想晋你位分的心,也是真真的,就算没有这回的事,朕以后也会把你的位分给晋了的。你不要因为朕这回想要借重你,就否定朕的心。”她用凤眸凝视着他,想要把这话刻在他的骨子里:“朕借重你,朕想要你为朕出力和朕喜欢你,朕想要给你更多的恩宠,这两件事都是真的,你明不明白?”

      江澄很有些怔住了,他愣愣地看着明帝,然而明帝的凤眸中全是浩渺充沛的深情,这深情让他都有些陌生,好一会儿他方才道:“陛下,您是在同臣侍说话吗?”
      明帝几乎要被气笑了,“你在朕怀里,朕不是同你说话,还能是同谁说话?”
      他自然知道这里只有他一个,可是他不大确定,他没有足够的信心,比起被天子喜欢,他更相信他对天子是有用的。
      明帝看他神情仍旧是将信将疑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吻了吻他的唇角道:“看来岳卿教澄儿的那些讨好妻主的本事,澄儿已经忘光了。如此也好,以后朕亲自教。”
      哎?江澄有些反应不过来。明帝却偏头看他,一字一句地道:“跟着朕说,臣侍多谢陛下,该用午膳了,臣侍请求陪陛下用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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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0章 渡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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