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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一夜无梦,还好闹铃敬业地响了。
手机系统的默认铃声永远那么突兀,欧芹每次被吵醒,都觉得自己像被闹铃拎着脚踝从床上抡起,又重重砸到地上。
安德雷斯让她8点起来,但她还是提早了一个小时,洗漱完把房间收拾整理妥当才走出客厅。
清晨阳光透过白色纱帘,柔和地洒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窗外是粼粼波光的哈德逊河,还有刚刚苏醒的纽约。
煎蛋香气传来,欧芹四下张望,竟看到安德雷斯正站在开放式厨房里,背对着她的方向低头翻动锅中食物。
除了炉灶正对着的墙面,两边流理台上皆是明净的玻璃窗。阳光顺着他稍有些凌乱的金色发丝,淌过线条流畅的肩颈,最后落在清晰有力的背肌上。
漂亮的肩胛骨还随着他的动作而起伏,让欧芹想起曾经抚过的触觉。
坚韧又细腻,却无时无刻不透着力量。
欧芹第一次见安德雷斯自己下厨,她有些晃神,不知该过去说声早安,还是回房间等他吃完再出来。
“过来”,他早就看到窗户上这个呆头鹅的倒影,“自己端盘子。”
欧芹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他竟然还做了自己的那份,赶忙绕过岛台,屁颠颠地跑到他身边站好。
安德雷斯随手端起一份开放三明治。
面包打底,上面放了些芝麻叶打底,其上是一层黄灿灿的炒蛋,以及用海盐胡椒煎过的北海甜虾仁。
色泽搭配和摆盘都相当有水平。
她看了眼自顾自在餐桌前坐下的金发男人,又回头瞧了眼略显凌乱的台面。
只有一袋刚开封的面包底,玻璃碗装着的虾仁,还有锅里剩下的煎蛋。
好吧,看来安德雷斯只是顺手给自己剩了些食物。
欧芹也不觉得委屈。
任谁都不会对几年前突然玩消失的旧情人有好脸色,他这样已经算是有教养了。
哪能指望人家真把她当成座上宾。
欧芹学着他的样子,把食物在餐盘里摆好,端着来到餐桌前,拉开安德雷斯对面的椅子坐下。
两人也不说话,各自吃完早餐,欧芹很有眼色地把餐具收好,拿回厨房。
“别弄了,晚点佣人会来收拾,我们先去律师事务所。”
“哦......”
她本想帮忙收拾一下,但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不耐烦,赶紧拿上书包跟着安德雷斯出门。
电梯门打开就是明亮整洁的车库,头顶的线性灯光随着他们行走的方向亮起,非常有科技感。
见安德雷斯拉开了一台阿斯顿马丁敞篷超跑的车门,欧芹脱口而出,“你那台911呢?”
他古怪地看她一眼,没有答话。
欧芹顿觉自己失言,人家换车还要同她解释不成?
她尴尬地轻咬下唇,决心待会儿签了协议就走,不要再多嘴。
见她不再出声,安德雷斯却冷不丁回了一句,“我不喜欢那台车。”
欧芹曾许多次坐在那台车的副驾,安静品味着只有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光。每次都很短暂,但她确实在那些偷来的零碎时光碎片中感到了安宁和愉快。
而现在,安德雷斯却说他讨厌那台车,这很难不让欧芹觉得,他其实是讨厌她,讨厌跟她一起的那些时刻。
似乎每一秒都让他难以忍受。
她有些难堪地垂眸,侧脸看向窗外,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难过。
拉尔夫是个专精于替富豪处理私人事务的律师。
许多城中名流都来自底蕴丰厚的家族,有家族办公室为他们打理日常,但总有些私事,甚至是见不得光的秘密,是他们不希望关系亲密的家族办公室知道的。
这种时候,拉尔夫这样的律师就会派上用场。
安德雷斯找上他时并未透露太多,只说了自己有条视频在别人手上。二人已达成协议,他只需要拟一份保密协议让对方签署。
对他来说,这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此刻,在施特劳大厦47层一间具有全景落地窗的会议室内,年轻的华裔女孩正坐在他对面仔细阅读那份仅花了半小时就完成的协议书。
她读得非常认真,至少比安德雷斯当初认真得多。
拉尔夫记得,自己将协议邮件发出后,他不到五分钟就回复确认了。
欧芹没想过找律师去帮她看这份文件,她又不是文盲,白纸黑字有什么读不懂的。然而真正翻开那份三四十页的文件,她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英语似乎都不太够用。
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非要用两三行的从句来表达,生怕别人从中找出任何一点漏洞。带着“来都来了,不好好见识下美国专业律师水平怎么行”的心态,她愣是逐行逐句地阅读起来。
将近四十分钟过去了,安德雷斯看起来很不耐烦。修长双腿搭在会议桌上,还时不时转动着身下那张Herman Miller的昂贵办公椅。
这么认真,想来心里是十分提防他的。
他仰着头闭目,嘴角扯出嘲讽的弧度。
“所以,你是说,昨天一整晚,你都在安德雷斯的公寓?”
终于在教室逮到消失了一晚的欧芹,安珀声音都差点劈叉了,显然对她轻描淡写的描述并不满意。
还想再问,嘴巴就被人一把捂住。
“嘘!小组讨论呢,你小声点!”欧芹被她的大嗓门吓一激灵,“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有事要处理。”
“有事?你跟他有什么事?”安珀显然不相信她的解释。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种事。”欧芹显然不能告诉她视频的事,“我跟他是高中同学,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安珀久经情场,一年365天里300天都在约会,哪能轻易被她糊弄。只是欧芹油盐不进,来来去去就那几句话,她知道直接问是肯定问不出个所以然的。
眼珠子一转,安珀决定暂时放过这个不老实的家伙。
欧芹见她不再追问,不禁长舒一口气。
如果说从前她还会在心中隐秘地对安德雷斯存有幻想,今天在协议上签下名字的瞬间,便也释然了。
她记得自己在施特劳大厦的路边与他道别。
纽约还是那种水泥钢筋的颜色,映衬着冰冷的玻璃,好在有随处可见的绿色路牌和橙白相间的雪糕筒。
她看见城市明亮的颜色和他微扬的下巴,不自觉笑了。
这应该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见,欧芹觉得应该与他好好道别。
“安德雷斯,我很抱歉曾经因为自己受欺负,就威胁你当我的保护伞。但有时候,我又会偷偷感谢这个阴险的自己,如果没有这么做,我不可能跟你相识,更不可能留下那些我认为很宝贵的回忆。”
她抬头望着他,眼里亮晶晶的。
“我不知道你怎么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我真的很感谢你带给我的那些......温暖。在你家和奇多一起度过的那个暑假,是我那几年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后来,是我没有勇气好好跟你在一起。那一夜,也是我太幼稚了,处理得不好......很抱歉。”
她欠他很多句道歉,说完之后,希望自己就不再有遗憾。
在眼泪夺眶的瞬间,欧芹上前两步,狠狠抱住他劲瘦的腰,不让他看见那些眼泪。
“再见了,安德雷斯。”
他始终没有说话,更没有回应她的拥抱,像蜡像馆里从不会关注或挽留路过游客的雕塑。
她亲手斩断跟他的最后一丝牵绊,也终于可以卸下些对他的愧疚。
那些她偷来的好,以后不会再有了。
这个人,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
施特劳大厦的茶色玻璃映出欧芹仓促离开的脚步,也映出了再次被她抛到身后的人,还有他低垂眉眼下的阴郁和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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