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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马车一路飞驰,腾起一阵灰雾,陆令仪被风沙迷了眼,不由怪罪起这几乎算是露天的马车来。
她一边抬袖遮眼,一边又悄悄打量着其余三人。只见那三人却是在风沙遍地的边关待的时间久了,丝毫没有惧怕风尘之相。
呼衍兄妹坦然大笑,畅谈路过的风土人情;裴司午则还因方才的事而忿忿,铁青的面上看不出一丝欢喜。
这几日陆令仪与裴司午确实不太说话,二人板着脸出宫门、又板着脸去那四方馆、再板着脸陪呼衍兄妹二人在京中逛个遍后、最后板着脸各回各处。
陆令仪自然有不满的理由——她与裴司午相识多年,为何偏偏在呼衍唱月一事上欺瞒撒谎?可明明是裴司午没理在先,他却成日里那般冷淡模样,叫陆令仪看了好生不快。
马车驶了多久,裴、陆二人就沉默了多久,这几日来已成常态,呼衍兄妹俩倒也没有少见多怪,既是沉默、便也没有要活跃气氛的意思,只随着二人去了。
待午后的日头都不大暖和了,四人这才赶到京郊北面。
北面人烟稀少,以山水闻名。之前还偶有些店家在此处做些小生意,吸引些王公贵胄来踏青赏湖,后来夜兰频频来犯、西北战事吃紧,这些做生意的周转不灵,便又缩回了京城中。
一来二去,北郊处废弃的庄子不少,一路上人却没瞧着几个。
“临兰庄。”呼衍涂渊率先看见一酒庄,忙唤前方驾车的长随朝那儿赶去,又朝车上另三人道,“这便是那公子所说之处了!”
陆令仪打眼瞧去,此处虽比不上京中热闹,却因地广,酒庄较京城里那几家要大上许多。
临兰庄背靠一处山崖,目及之处尽是胭粉色的野生春兰,偌大的庄子被淡淡的兰花幽香环绕。
几人走近,陆令仪这才好好打量起这座酒庄。
高高的门楼上悬着黑底金字的匾额,刻着笔力遒劲的“临兰庄”三字。陆令仪四人刚下马车,便有小厮前来牵走了马车,又扶着几人下来:“几位客官,今日可是住店?”
已过晌午,若是简单吃吃酒虽也能赶回宫中,但陆令仪深知这涂渊王子既出来玩了,定不是能草草结束的,便知今晚怕是要留宿了。
果然,呼衍涂渊望着小厮,给了几锭碎银子:“安排几间上好的屋子,再备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
“得嘞!”小厮收了银子,喜笑颜开,“咱们这儿别的不说,兰花酒可是独有的!别说我吹,就算是皇帝老儿也不一定喝过比咱们这儿还好的酒呢!”
今日出门不过几个时辰,就连着听了两人将皇帝一家拉出来比对,陆令仪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另外三人道:“我被这东风吹得头疼,先进屋歇歇,你们先吃酒,不必等我。”
其实头疼是假,实是这几日酒吃的太多了,叫她与这三人喝酒,倒不如让她好生歇息歇息,睡上一觉倒更痛快些。
“不碍不碍。”呼衍涂渊笑道,“这番舟车劳顿,咱们怕是都累了,这样,先各自回房歇息一个时辰,酒菜之后再上,如何?”
陆令仪听其这般说,只好也顺着应了声好,小厮得了令便领着几人穿过冬季依旧如茵的绿草、冷冽却无寒意的小溪、以及青石雕成的假山。
路上遇见的侍女小厮们个个穿着绸袄,身形修长却不瘦弱,一看便是在富贵人家里做事。路上见着几人,纷纷垂首、止步让路,陆令仪便知教养也十分得当。
“早不知京中还有如此圣地。”陆令仪从身侧端着白玉盘的侍女处捻了块切好的雪梨,张嘴边吃了,边跟着方才的小厮去往二楼。
“你成日里待在宫中,又能知晓些什么?”裴司午好久不曾搭过陆令仪的腔,几日下来,像是积了不少怨气,说起话来冲的很。
陆令仪没搭理,呼衍涂渊与呼衍唱月用夜兰语不知在讲些什么,在前面说说笑笑的,只回头打眼瞧了二人一眼。
“便是这儿了。”小厮弯着腰,朝几位腆着脸,“贵客先歇息罢,若是要些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陆令仪今日出门前并未料到涂渊王子要出城门来这郊外,因此什么换洗衣物都未带上,又被吹了这一途的黄沙,便道:“可有换洗衣物?”
“有的有的。”小厮机灵的很,不等陆令仪再说,便道,“外头风大、又寒,我这便给贵客备上热汤,先洗漱一番、暖暖身子可好?”
几人应了声,便各回各屋了。
屋内陈设虽及不上皇宫,但也能与侯府相比,陆令仪一边咋舌打量着房内的兰花盆景、一边轻轻拂过桌上摆放的古琴,就连熏着炭火香料的宣德炉都看上去精致不已。
陆令仪坐在铜镜前,打开梳妆台上的妆奁,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累丝嵌宝凤形金簪、羊脂白玉簪、镶宝石碧玺花簪等等十数种,其余胭脂首饰更是眼花缭乱。
北郊虽不比京中,但能建如此大一座酒庄、又细心体贴至此,想必这临兰庄的掌柜的必也是个相当的人物了。
不多时,门外传来侍女的温声细语,陆令仪开了门,几名小厮抬着热汤进屋,陆令仪婉拒了侍女要替其沐浴的意思,独自关好门窗,褪衣梳洗起来。
待洗漱完毕,又小憩了片刻,陆令仪这才醒来,见窗外暮色四合,却无人来唤自己,稍有讶异,便起身披了薄薄一件袄子下了楼。
等下了楼,果不其然,那三人早已坐在厅堂之中,只不过面前的桌上只有一张羊皮画卷,和简单几壶酒水,却没有菜肴。
“怎么不唤我?”陆令仪扶着栏杆下楼,问道。
临兰庄的炭火烧的足,几人都未着大氅,却也暖和极了。见陆令仪下楼,呼衍唱月笑着望来一眼却不语,裴司午则是半分眼神都未分来。
只有呼衍涂渊回道:“这不是看你身子倦乏,便让你多歇息会儿。”
“涂渊王子倒是好心了。”陆令仪说这话时,却是在观察着裴司午的神色,果真见其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瞬,身子又不自在地扭捏了片刻,嘴唇将张未张,似要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呼衍涂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又吩咐小厮上了菜肴,四人这才围坐一桌,用起晚膳来。
晚膳的菜品却并不像陆令仪所料那般山珍海味,却是些未曾见过的稀罕之物。
从石耳松蕈到蛇羹河豚,陆令仪只在话本子上瞧过,乍一望上去整桌菜肴一个都不敢下筷,却因芬香扑鼻,不由令其食指大动。
“好吃是好吃,但比起家中的味道还是要差些。”呼衍涂渊夹起一块河豚肉吃了,这才又望着陆令仪道,“你若是愿意跟我前去夜兰,我定能叫膳夫给你餐餐吃的欢喜,如何?”
陆令仪虽上次与呼衍涂渊说了清楚,但他却似没听明白似的,日日仍换着法儿地劝陆令仪跟其去夜兰。陆令仪只当这人好日子过的腻了,没事给自己触点霉头,就当寻个乐子,便也没当真。
等喝了些酒,呼衍涂渊便又将饭前铺在桌上的羊皮画卷又拿出来铺了开,陆令仪这才看清,那上面竟是一张地图。
“此为何物?”陆令仪问道。
“方才那小厮见我们要在此处待上一段时间,从里面拿出来给我们解闷的。”呼衍唱月挑起一侧眉眼,望着陆令仪,又敲了敲地图上标了记号之处,“听闻此处有个仙人洞府,洞中一日、世上千年,里面仙丹法器如云……你可想去看看?”
陆令仪向来不信这些牛鬼蛇神一说,年少时便领着裴司午跑遍了所谓“闹鬼”的地方,一一揪出那幕后“装神弄鬼”之人,当时还被百姓们夸赞过一段时日。不过随着后日的顽劣,这段仅有的、被旁人称赞的时日也便消失殆尽了。
“此处危险,若是公主王子有个三长两短……”裴司午同陆令仪一般,对此处没甚兴趣,却又担着皇帝派下的任务,总不能真放呼衍二人独自往那深山老林去。
劝了一半,呼衍涂渊便不耐烦起来:“裴司午,你怎是如此般磨叽的性子?我这些时日在京中待的烦了,好不容易找了个有趣的地方,你与令仪便是不去也得去!”
见劝说不动,陆令仪只得叹了口气:“是,涂渊王子。那我们明日几时出发?”
“明日?”呼衍涂渊眯起眼,好笑般看像陆令仪,“你还未睡足?”
“睡足了……”陆令仪反应过来,有些诧异,“莫不是今夜便去?可今夜天色已晚……”
呼衍涂渊笑道:“要的便是天色已晚,你见谁去寻那刺激是青光白日去的?”
陆令仪这才知晓,原来不是呼衍二人真的信那处有什么仙人洞府,只是那纨绔腻了京中,想要寻些往日里寻不见的刺激罢了。
陆令仪望了望窗外的夜空,今夜月明星稀,倒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无奈应了下来:“那便早些去早些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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