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是例外

　　数据监测屏幕上的曲线依然在攀升，但工作室里的气氛却异常凝重。顾易看着那条代表好评率的线条像过山车一样上下震荡，每一次下跌都伴随着一阵微不可闻的叹息。

　　"又来了。"张婷雨冷着脸刷新评论区，十几条一星差评如蝗虫过境般突然出现，内容几乎一模一样——"无聊透顶""画风幼稚""剧情老套"。

　　顾易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越来越快。这是《春风》片段上线的第七天，点击量突破八百万，却被一股来路不明的恶评潮盯上。最诡异的是，这些差评都集中在深夜和凌晨爆发，明显是有组织的行动。

　　"星辉动漫来电话了。"姜燕妮捧着平板电脑走过来，声音发紧，"他们说……需要再观察一下舆论走向，原定的谈判会议推迟了。"

　　工作室里一片死寂。这个他们寄予厚望的合作机会，因为水军的攻击而变得岌岌可危。

　　"查到了！"技术总监王磊杰突然大喊，"这些差评账号的IP段高度集中，大部分来自三家外包公司。我对比了时间规律，基本可以确定是专业水军。"

　　张婷雨立刻凑过去："能追踪到雇主吗？"

　　"需要点时间，他们用了多层代理……"王磊杰推了推眼镜，"不过只要是人干的，总会留下痕迹。"

　　顾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落地窗前投下一道阴影："先不管幕后黑手，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保护《春风》的口碑。"

　　"怎么保护？"小林愁眉苦脸，"水军数量太多了，我们总不能一个个去对线吧？"

　　张婷雨不断地刷新，突然发现评论区出现了不寻常的变化。在一堆恶评下面，几条长文回复被顶了上来：
　　"作为原著党，我必须说动画完美还原了小说中的温暖质感。那些说无聊的人，你们真的看懂了吗？"
　　"第三遍刷'雨中茶室'片段，每次都能发现新细节。画面中隐藏的茶道符号，暗示了主角的命运交织……"
　　"这部动画让我想起了去世的奶奶，她也会在雨天泡那样的茶。黑子们，你们没有重要的人吗？"

　　这些回复有理有据，充满真情实感，而且点赞数正在飞速增长。更令人惊讶的是，有人创建了"守护春风"的话题，里面满是粉丝自制的剧情分析和感人长评。

　　"大家快看！"张婷雨忍不住喊出声，把手机投屏到主显示器，"有人在帮我们！"

　　工作室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屏幕上那些素不相识的网友自发组织的反击。一位ID叫"茶香依旧"的用户甚至整理了水军账号列表，逐一揭露他们的异常行为模式。最动人的是一组手绘四格漫画，画着一个女孩如何被《春风》的故事温暖，画风精致且充满力量。

　　"这个……"张婷雨指着那组漫画，声音突然哽住，"她画的是我们的那句台词——'有些温暖，值得等待'。"

　　张婷雨此刻眼眶通红。整个工作室陷入一种奇特的沉默，既不是喜悦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被理解的震撼。

　　顾易第一个回过神来："联系这些核心粉丝，特别是'茶香依旧'，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公司进入了战斗状态。王磊杰带队追踪水军源头；张婷雨与平台沟通异常账号处理；顾易亲自回复那些长篇分析的粉丝；而其他人则负责收集整理所有正面反馈，制作成简报准备再次联系星辉动漫。

　　深夜两点，公司依然灯火通明。张婷雨揉着酸痛的颈椎，发现顾易的咖啡杯又空了。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准备帮他再泡一杯。

　　"还没走？"顾易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张婷雨差点打翻杯子。

　　"你不也没走。"张婷雨转身，看见顾易站在窗前，月光勾勒出他疲惫却依然挺拔的轮廓。

　　“有进展吗？”顾易转过身。

　　张婷雨摇摇头："王磊杰说还需要时间。不过……"她指了指电脑屏幕，"我们的粉丝军团越来越壮大了。"

　　顾易凑过去看，发现"守护春风"话题下又多了几百条内容。有粉丝甚至制作了对比视频，将《春风》的画面与其他热门动画并列，证明其制作精良程度丝毫不逊色。

　　"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拼？"顾易轻声问。

　　张婷雨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春风》触动了他们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转向顾易，"顾总，你之前就跟我们说过为什么坚持这种风格，不是不会做热血打斗，而是……这个世界已经有太多喧嚣了，总得有人去讲述那些安静的情感。"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熄灭，只剩下零星几盏。顾易突然想起那个女孩的画，也许艺术真正的力量，不在于征服多少观众，而在于能否触动那些需要被理解的心灵。

　　顾易给大家点了一些夜宵，当外卖到的时候，与此同时，公司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王磊杰高举着笔记本电脑，像捧着战利品："找到了！水军的最终雇主IP指向蓝海资本——苏欢的助理办公室！"

　　"果然是她。"张婷雨冷笑，"投资不成，就玩阴的。"

　　顾易的表情变得异常平静，但张婷雨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寒意。苏欢，那个曾经用投资要挟他出卖自己的女人，现在又想用卑劣手段毁掉他们的心血。

　　"证据保存好。"顾易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我们专注于保护《春风》。星辉动漫那边只能再等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顾易身上。他深吸一口气，环视着工作室里这些疲惫却坚定的面孔——张婷雨熬红的眼睛，王磊杰乱如鸡窝的头发，小林指甲咬得光秃秃的手指……

　　"告诉大家一个决定。"顾易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如果星辉或者其他投资方因为水军事件退缩，或者要求我们改变风格，我会拒绝。即使这意味着资金链断裂，即使……"

　　"我们支持！"张婷雨突然打断他。

　　“对，我们支持。”王磊杰果断地说。

　　顾易看着这群人，胸口涌起一股热流。在这个功利至上的时代，还有人愿意为了一部动漫的理想而战，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今天很晚了，先回去休息，这两天大家也都累了，明天就休息一天再战。”顾易疲惫地看着大家。

　　显然大家都累了，这几天的精神高度集中，消耗了大家的全部精力，一个个拿起手边自己的东西，疲惫地走出了公司。

　　顾易推开门时，晨光刚好穿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将迎面走来的赵晚莞笼罩在一圈柔光里。她手里提着两袋早餐，塑料袋上凝结的水珠有些细小。

　　"早。"赵晚莞微微睁大眼睛，目光扫过顾易乱蓬蓬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衣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你……今天不上班？"

　　顾易下意识用手耙了耙头发，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糟糕——连续七十二小时追踪水军源头，他原本打算今天彻底瘫在沙发上补觉。但此刻，面对赵晚莞清澈的目光，他突然觉得疲惫感减轻了几分。

　　"嗯，休息一天。"顾易清了清嗓子，声音因为缺觉而沙哑，"你买这么多早餐？"

　　赵晚莞举起手中的袋子，热气在塑料内侧凝结成小水珠："粥和包子，我买多了，要不要一起？"

　　"好啊。"他侧身让开门，余光却扫到赵晚莞牛仔裤口袋里露出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然出电梯前一直在看手机。

　　顾易的客厅有些凌乱，显然他一直都在工作。茶几上堆满了水军IP分析报告，笔记本电脑开着。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把几个标着"机密"的文件夹塞到沙发垫下。

　　"别忙了。"赵晚莞把早餐放在餐桌上，"我又不是来检查卫生的，看这样子你一直在工作。"

　　她拿出两盒皮蛋瘦肉粥，一袋小笼包，香气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盖过了咖啡和纸张的沉闷味道。

　　赵晚莞将早餐拿给顾易，两人开始吃了起来，她突然顿住，像是想起什么重要事情：“对了，这几天我在网上刷到了你们的这部动漫剧，刚开始口碑很不错，可是这几天突然爆发式的出现很多恶意评论，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吧？”

　　顾易的脊背微微绷紧。他们确实揪出了苏欢雇佣水军的证据，但商业博弈才刚刚开始。星辉动漫是否决定投资还未知，但有一点他知道，将来无论跟哪个投资方合作签约，正式签约前保持低调是最好的。这些复杂的斗争，他不想让赵晚莞卷入担心。

　　"注意到了。"顾易故作轻松地靠在门框上，"就是些行业竞争的小把戏，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赵晚莞的手腕上——她正无意识地揉着右手腕关节，这是长时间用鼠标后的习惯动作。更让他注意的是，她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像是熬过几个夜。

　　"那就好。"赵晚莞的声音轻快得不自然，"我还担心会影响投资方的投资呢。"关于水军恶意评论的事，她私下问过张婷雨就是苏欢干的事，赵晚莞看到顾易不愿说，肯定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也不想让她知道对方恶意评论的真正原因。

　　"所以……"赵晚莞小口啜着粥，"今天休息有什么计划？"

　　"补觉，可能看部电影。"顾易耸耸肩，突然发现赵晚莞左手虎口处有未洗净的墨迹，"你画画了？"

　　赵晚莞猛地缩回手："啊，随手涂鸦而已。"她低头搅动粥碗。

　　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餐，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散落的报告纸上画出一道金线。顾易偷瞄着赵晚莞疲惫却强打精神的侧脸，想起那些深夜里在"守护春风"话题下发长篇分析的ID"茶香依旧"——那人对《春风》的理解之深刻，连他这个创作者都感到惊讶。

　　顾易突然开口："这几天在那么多粉丝帖里，我们公司里的人特别注意到了一个IP叫‘茶香依旧’的网友，在平台上为《春风》写了很多分析，看上去特别熟悉这部动漫剧。"

　　勺子"当啷"一声掉进粥碗。赵晚莞匆忙捡起来，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应该是个小说迷，现在也算是动漫迷之一了吧？所以特别了解这部剧。"

　　顾易紧皱眉头，深思道：“那些分析文章中提到的细节，星空场景中隐藏的星座排列，雨中茶室里的茶道隐喻，有些连团队内部都没讨论过，除非作者极其熟悉动画制作，更神奇的是，她分析春风和茶茶这两个角色，跟你当初选择这两个角色形象的原因非常吻合。”

　　赵晚莞喝粥的嘴巴停了下来：“你不会怀疑是我写的吧？我这几天是刷到恶意评论了，但真没时间去做这些功课，我这几天网上工作室的单子可多了，每天都干到半夜里。”

　　顾易笑着说：“就是好奇，怎么会有这么了解这部动漫剧的网友。”

　　赵晚莞瞪大眼睛，故意说：“可能……是个动漫博主，就是靠这个赚钱的，不稀奇。”

　　顾易觉得有道理，笑着说：“可能吧，不过我已经叫他们空时找出这个‘茶香依旧’网友。”

　　赵晚莞听了，瞬间有些不淡定了，但又不能表现出来：“找她干嘛？她还能干什么？”

　　“当然是想感谢她一下。”顾易露出微笑。

　　赵晚莞看着顾易的微笑，心里一阵紧张，她可不想让他知道那个“茶香依旧”就是她，也不想让张婷雨知道除了找投资，还在网上反击水军的事。

　　“你还是别去打扰她了，或许人家就是单纯的看不下去，又加上对这部剧的喜爱，她肯定没有让你们特意去感谢她的意思。”赵晚莞喝了一口粥。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做好这部剧就是对像她这样的粉丝的最好回报。”顾易笑着点点头。

　　赵晚莞听到顾易这么一说，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

　　早餐后，赵晚莞主动收拾垃圾，顾易则去厨房泡茶。当他端着两杯茉莉花茶回来时，发现赵晚莞正站在他的书架前，背对着他快速按手机。

　　"在忙？"顾易提高声音。

　　赵晚莞吓得差点摔了手机："没……没有！"她慌乱地把手机塞回口袋，"只是……回个消息。"

　　"要不要看部电影？"他突然提议，"反正今天都没事。"

　　赵晚莞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染上一丝犹豫："你不需要补觉吗？"

　　"看完再睡。"顾易打开电视搜索《千与千寻》，"经典治愈系。"

　　"我最爱的！"赵晚莞脱口而出，随即捂住嘴，"我是说……挺好的选择。"

　　投影仪亮起，窗帘拉上，客厅变成了迷你影院。当片头音乐响起时，赵晚莞不自觉地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像个期待礼物的孩子。顾易悄悄观察着她——每当千寻面临抉择时，赵晚莞都会微微前倾身体；看到白龙受伤时，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衣角；而在花海奔跑的场景出现时，她轻声感叹："就像《春风》里那个星空场景，都有种……勇敢的美。"

　　顾易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正是他设计那个场景时想表达的情感，而"茶香依旧"在最新一篇分析中也用了完全相同的描述。

　　屏幕上，千寻正在记忆的海洋中寻找白龙的真名。而此刻，顾易感觉自己也在经历某种奇妙的认知——他正在茫茫网络中寻找“茶香依旧”，但又有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

　　窗外，阳光依然明媚，而在这个被窗帘隔绝的小天地里，时间仿佛静止了。沙发上，两个互相隐瞒又互相守护的灵魂，终于找到了片刻安宁。

　　当片尾字幕滚动时，赵晚莞的手机亮起，她拿出手机看到锁屏上闪现的新消息：茶香大大，您最新那篇分析太棒了！能求个授权转载吗？

　　赵晚莞见顾易的眼睛停留在片尾滚动的字幕上，嘴角一笑，网络上那些水军和恶意评论，终有一天，会被正义感的网友打败，在那篇无声的战场上，只有温暖人心的春风拂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