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囚夏

　　第二节终场休息，双方分数相差9分，十八班暂时领先。

　　谈尧的脖颈处凝着层细密的薄汗，袖口被卷至手腕，露出一节线条紧绷的小臂，他扯了扯黏在皮肤的校服领口，余光往站在旁边的少年望去，

　　谢书衍正仰头喝水，下颌线利落流畅，喉结随着吞咽动作轻轻滚动，浑身透着股置身事外的散漫。

　　谈尧黑发下的眉梢越蹙越紧，这人根本没用心思在打，

　　除了盯紧自己手上的球，对于其他状况，根本不争不抢。

　　想着，谈尧很烦地嗤了声。

　　这孙子就是故意的。

　　每次自己持球，谢书衍要嘛提前预判截球，要嘛卡好时机让他传球，两节比赛除了投进一次三分，他连篮筐的边都没碰到。

　　谈尧舌尖顶着后槽牙，一股强烈的烦躁感正气势汹汹地汇聚在胸口。

　　谢书衍半耷的眼皮划出漫不经心的弧度，忽然眼尾余光一瞥，淡漠的视线精准捕捉到对方裹着燥火的目光，

　　猝不及防，两道视线在蒸腾着湿热气息的空中里冲撞。

　　谈尧眼皮猛地跳了跳，仓促将目光挪开。

　　第三节比赛的哨声划破空气中的微妙。

　　谈尧嫌余迟吵，这场跟陈嘉南换防。

　　随着球赛的时长消耗，余迟身上的气息紧绷了些，却仍然散着张扬桀骜的姿态，似乎完全不觉得会输。

　　“又防不住我，怎么还派你来。”余迟娴熟自如地运着球，挑眉时眼尾带笑，不屑而散漫。

　　陈嘉南半弓着身，全神贯注盯着来回跳动的篮球，“迟哥，不要这么小看我。”

　　余迟哼笑了声，篮球在手中左右交替的刹那，他突然压低膝盖，身形同侧倾斜，掠着风迅速往右前方突破。

　　陈嘉南一个趔趄，慌乱大喊：“交给你了尧哥。”

　　球场上的气氛剑拔弩张，二班从第三节开始突然变阵，周亦哲和李盛被盯得死死的，谢书衍兴致缺缺地在线外晃悠。

　　眼看余迟已经突破内线，

　　谈尧侧身闪过顾阳的阻拦，横冲过去，直接挡在目中无人的余迟身前。

　　“阿尧。”余迟懒洋洋地笑起来：“规矩打法玩腻了。”

　　他舔着后槽牙，眼底燃起兴奋的碎光：“来玩点新鲜的。”

　　谈尧绷着眼皮，“别吵，烦死了。”

　　话落，

　　余迟身上散漫的劲儿忽然变得凌厉，他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嚣张的弧。

　　“来了哦。”

　　篮球在余迟手里行云流水地快速交替。

　　谈尧黑瞳晃动，滴水不漏地观察着对方的动作和意图。

　　余迟动作像只敏捷的猎豹，他先是一个胯下运球，紧接着篮球从左往右擦过后背换手，身体借着惯性猛地向右虚晃。

　　谈尧看准时机，刚好扑防——

　　对方却突然转换方向，篮球在瞬息间由后至左先一步弹出去，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速度迅猛且毫无逻辑。

　　谈尧愣神的半秒，余迟已经甩开防守。

　　他紧随其后，把人逼到篮筐边角，这个位置角度刁钻，想拿分几乎只有传球。

　　徐景安和周亦哲守在篮下蓄势待发，似乎准备抢篮板。

　　余迟游刃有余的目光落在谈尧脸上，像是看穿了对方的想法，反而笑得更肆意。

　　“投给你看。”

　　他单手托球，跳跃在半空的姿势歪得离谱，篮球在余迟手中猛地被扔出去，出手又野又没准头，不寻常的投篮弧线让人一眼就认定结果。

　　但下一秒，球在撞击篮板后沿着框边绕了一圈后“咚”一声落进网里。

　　四周霎时一片沸腾。

　　“挖槽，这个姿势和角度竟然能进！！”

　　“太他妈帅了！”

　　“不规则运球，不定型投篮，虽然没街球纪录片那么夸张，但现场直观的逼格是真的高！”

　　谈尧黑瞳沉冷，盯着余迟嚣张的脸冷嗤：“你真能装。”

　　球场上的局势似乎一下逆风，比分被余迟单枪匹马地一路追近。

　　仅仅几分钟，双方的分数只差两分。

　　余迟运着球，身形如风，接连晃过两人的阻挡直冲篮下，

　　谈尧额角的青筋紧绷，死死盯着对方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抓准余迟屈膝的瞬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同时起跳，

　　然而，却在伸手封盖的刹那，腰腹传来的疼痛犹如电流猛地蹿进骨头里，让动作在空中滞了下。

　　余迟趁机将球狠狠砸进篮筐，“就这点本事？”

　　第三节中场的哨声在篮球砸地的瞬间响起，骤然刺破球场上紧张的空气。

　　谈尧微微敛眉，落地时脚步不稳，后腰猝不及防地撞上一道坚实的胸膛，顺势抬头，正对上谢书衍不太高兴的目光。

　　他听到对方啧了声，带着些不满。

　　“不是让你别做大动作。”

　　“跟猪一样。”

　　谢书衍看着他，语气轻慢：“该夸你身残志坚，还是听不懂人话。”

　　妈的，全场打酱油，现在还有脸过来碍眼。

　　谈尧冷过去一眼，“闭嘴，少管闲事。”

　　余迟察觉谈尧的状态，那双带着戏谑的眼睛动了动，突然伸手拽起谈尧的衣摆往上掀——

　　谈尧瞳孔一缩，还没反应过来，谢书衍已经扣住余迟的手腕，

　　衣摆掀了一半又被按下去。

　　“嚯 ，”余迟挑起一边眉：“护这么紧。”

　　谢书衍冷冰冰的目光直落在肇事者脸上，毫无温度的攻击感沉甸甸地压下来。

　　谈尧本来就烦，现在更燥了，黑沉的眼底烧着一股无名火，朝着余迟骂：“傻逼，你脑子是有什么问题？”

　　他用力拽回衣摆，甩下一句“都滚开”，便大步往休息区走。

　　余迟洞若观火地盯着谢书衍，语气轻佻：“初中就看过了。”

　　闻言，听者的眼神瞬间沉了些，晦暗而冷厉，似乎覆着层不可名状的敌意。

　　空气忽然死寂。

　　余迟以为对方不会回应时，一声平静又带着宣示主权的质问传进耳里，“摸过吗？”

　　余迟顿了顿，才猛地嗤笑一声，“摸？”

　　他将余光懒懒一扫，语气意味不明：“那跟想上兄弟有什么区别。”

　　“你最好有区别。”谢书衍说。

　　谈尧冷脸坐在休息椅上，连着猛灌好几口水，试图压下想把两人头拧下来当球踢的冲动。

　　周围的女生攥着手里的水，根本不敢上前。

　　“迟哥什么时候会这种打法啊，”陈嘉南兴致勃勃：“改天要让他教一教。”

　　“儿子，就你的水平，教了也学不会。”周亦哲毫不留情面，慢悠悠地掂了掂程橙拿的水。

　　陈嘉南不在意，转头就换了话题：“奈姐递的水真好喝。”

　　夏奈没理人，目光一直观察着右侧边的身影。

　　这时，

　　有女生红着脸跑过来给谢书衍递水，他道了句拒人千里的“谢谢”，身子却一动不动，垂眸居高临下地睨着谈尧。

　　男生被盯得心烦，面无表情地开口：“干什么？”

　　“帮我拿水。”谢书衍面色平静，说得理所当然。

　　谈尧余光一瞥，略略扫过女生僵在半空的手，觉得更烦了。

　　气氛僵持不下。

　　他冷着脸抄起一旁的矿泉水，看都不看就狠狠扔过去，瓶身在空中划出一道裹着怒气的弧线。

　　第四季比赛开始，谢书衍突然主动提出对峙余迟。

　　球场上的空气暗潮汹涌。

　　谢书衍单手运球，骨感修长的手漫不经心地拍击篮球，语气散漫而轻蔑：“三节球赛，应该玩够了吧。”

　　“哈？”余迟品了品这句话，喉间溢出冷笑：“真令人不爽啊，书呆子。”

　　“虽然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说话间，篮球在谢书衍手里快速跳动，他带球在对方面前挑衅地往三方向虚晃，接着猛地压低身形，突然体前变相往左突破。

　　余迟曲着双膝，眼神像捕猎的黑豹般敏锐，瞳孔滴水不漏地跟着球向转动。

　　在他看准时机扑防的刹那，谢书衍忽然带球往回拉，反手做了个背运，篮球猝不及防地从后方弹跳穿过余迟的胯间。

　　“街球打法，也不难。”谢书衍轻描淡写的嘲讽卷着风从余迟耳旁略过。

　　相当丝滑的篮球过裆，在余迟转身时，对方似离弦之箭，接连突破李彦和顾阳的防守，

　　谢书衍连假动作都懒得晃，校服衣摆在空气中晃动，篮球势不可挡地落入网中。

　　随着篮球贯穿的瞬间，场外顿时炸开惊呼。

　　“哎哟我操！大学霸也会这种招数啊，”陈嘉南忍不住惊呼，“连过三人，真牛逼！！”

　　李盛一脸肃然起敬的态度：“秀！太尼玛秀了！！！”

　　谈尧没什么表情，淡淡瞥了眼那抹高挑的身影，“都他妈能装。”

　　周亦哲挑眉调侃：“原来我们队还有一个人啊。”

　　谢书衍不论是防守或突破都无懈可击，上节被追平的比分，轻轻松松就被拽上来。

　　余迟眼底燃着诡异的兴奋，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锁住谢书衍的一举一动。

　　他如影随形追到篮下，在对方跃起的刹那精准预判动作，蓄势待发的双臂横在篮筐前，企图封盖。

　　谢书衍撩起眼皮，睨着比自己跃高几公分的余迟，忽然似笑非笑地挑眉，手腕一转，在空中紧急变相，篮球被反手扔出去。

　　余迟的瞳孔猛地一颤，眼睁睁看着篮球不偏不倚地砸入周亦哲手里。

　　情况突然，完全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连接到球的周亦哲都愣了一愣，

　　他很快反应过来，随之纵身跃起，干脆利落地将篮球送入篮筐。

　　谈尧若有所思地盯着谢书衍的背影，按照这孙子的实力，刚才明明还有投篮空间，却选择变相传球。

　　显然是在故意戏耍对手，

　　余迟沉着脸，不太爽快地舔着后槽牙。

　　球场上的节奏似乎完全被谢书衍掌控，他的路子太野，完全不在预判范围内。

　　看似能势如破竹，却又轻飘飘传球给队友，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傲视。

　　尽管余迟凭一己之力追回五分，但终场哨响时，比分还是定格在45-34。

　　男生们纷纷停下脚步，略略喘着粗气。

　　“年级第一还真是深藏不露，”顾阳盯着那道干净挺拔的背影点评：“一开始那么划水，还以为真是拉他来凑人数。”

　　“哇靠！我们赢了！”陈嘉南和李盛勾肩搭背，大声欢呼。

　　谢书衍面色无澜地睨向余迟：“看你卖力耍半天花架子，”

　　“还是差远了。”

　　余迟沉下眼色，“你说什么？”

　　“要是抬不起头，就低着走，”谢书衍说：“学校大概率不会批一个因为“丢了脸”而旷课的假。”

　　…

　　余迟眉毛挑了一挑，阴沉沉地凝视对方半晌，忽然将视线看向谈尧：“你这位同桌还真是有意思。”

　　谈尧面无表情：“别他妈扯上我，跟你们都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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