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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与方程式
十月的满月高悬,冷银色的光芒透过天文台穹顶的玻璃倾泻而下,在观测室的黑白棋盘格地板上投下几何状的光斑。
林衔月站在折射望远镜前,指尖轻搭在黄铜材质的焦距旋钮上,金属表面沁着夜露的凉意。
卫星手链的蓝光与天文台主控电脑的频谱监测屏同步闪烁,发出细微的"滴答"声,像某种隐秘的摩斯密码。
她微微俯身,右眼对准目镜,睫毛扫在橡胶眼罩上发出轻响。
木星条纹状的大气层在视野中缓缓旋转,红斑区域比上周观测时更为清晰,像一颗悬浮在黑色绒布上的玛瑙。
"赤经轴偏移0.3角分。"
沈栖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317硬币在金属工作台上旋转的嗡鸣。
他斜倚在光谱仪旁,月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冷冽的银边,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内侧一道新鲜的划痕——
是傍晚修理赤道仪时被螺丝刀划伤的。
林衔月没有回头,左手却精准地向右微调了半圈旋钮:"程砚知给的参数有误?"
"大气视宁度比预测值高了17%。"硬币"咔嗒"倒下,317那面朝上。
沈栖迟走近时带起一阵微风,混合着薄荷糖和机油的气息,"赌今晚能记录到几个流星光谱?正面三个以上。"
他的胸膛几乎贴上她的后背,右手覆在她调节焦距的手上。
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指腹的薄茧摩挲着她虎口处钢笔磨出的细茧。
天文台的恒温系统明明维持在22℃,林衔月却感觉耳后微微发烫。
"你们俩——"
林枫妍的声音伴随着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响刺破静谧。
她抱着一摞校刊清样推门而入,珍珠发卡在月光下流转着虹彩。
明艳的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她将文件夹拍在工作台上,惊飞了几张星轨照片。
"校刊专栏需要天文社的观测报告。"
她故意翻开一页,露出上周海滩拍摄的照片——
林衔月低头调试手链时垂落的发丝,沈栖迟凝视她的目光,以及两人之间那道被夕阳拉得极长的影子。
沈栖迟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指尖却勾住了林衔月的手链。
金属链条绷直的瞬间,蓝光突然变得强烈:"拿什么交换?"
"这个怎么样?"林枫妍变魔术般抽出一张磁盘,"程砚知去年记录的仙女座流星雨原始数据。"
她晃了晃磁盘,塑料外壳反射着月光,"包括某些...私人标注。"
林衔月瞥见磁盘标签上熟悉的字迹——
是阮听枝的法文笔记,角落还画着一个小王子的简笔画。
午夜的观测室沉入静谧,只有仪器运转的嗡鸣和偶尔的电子提示音。
林衔月坐在数据终端前,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清晰而沉静。
她的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一行行星轨数据随之滚动,数字与图表交织成一片浩瀚的星海。
沈栖迟靠在窗边,月光斜斜地落在他手中的《天体力学》上,书页边缘微微泛黄,显然被翻阅过无数次。
他的目光停留在"潮汐锁定"的那一章,铅笔在空白处留下几行潦草的笔记——
不是公式,而是一串坐标,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
"程砚知要的仙女座M31数据已经处理好了。"
林衔月揉了揉后颈,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让她的肌肉微微发僵。
她伸手去够放在一旁的保温杯,却发现杯中的咖啡早已凉透。
就在这时,一杯热可可无声地推到她面前。
白瓷杯沿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沈栖迟的字迹:
「休息十分钟。」
字迹下方画着一颗歪歪扭扭的卫星,轨道呈心形环绕行星。
林衔月的指尖触到杯壁,热度透过陶瓷传来,恰到好处的温暖。
她抬眼看向沈栖迟,发现他正低头注视着她,月光在他的睫毛下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政治笔记看完了?"她问道,声音因疲惫而略显沙哑。
"看完了。"
沈栖迟从口袋里掏出一本黑色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
那是林衔月借给他的课堂笔记,扉页上有她用蓝色墨水画的星云图案。
而在第37页的空白处,赫然是一个微型的望远镜涂鸦,镜筒里藏着一颗小小的五角星。
"这是……"林衔月一怔。
"开普勒式望远镜。"
沈栖迟的指尖轻轻点在涂鸦上,指节修长,骨节分明,"镜片组合和上周我们调试的那台折射式一样。"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上课走神的时候画的?"
林衔月的耳尖微微发热。
那确实是她上个月在政治课上随手涂的,当时教授正讲到国际航天合作条例,她的思绪却飘到了天文台的设备校准上。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银光。
两人同时转头,一颗流星拖曳着长长的尾迹掠过天鹰座,转瞬即逝。
卫星手链的蓝光骤然变亮,与天文台的接收器同步发出"滴"的提示音。
"第一颗。"沈栖迟看了一眼腕表,"23:17。"
林衔月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侧袋取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海滩那晚收集的星砂,此刻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蓝光。
她将瓶子放在数据终端旁,磷光砂的微芒映在屏幕上,与滚动的星轨数据交融,仿佛一片缩小的星空。
"程砚知说,"沈栖迟忽然靠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这片静谧,"这种磷光砂的寿命是53天。"
他的手指轻轻拨开她额前一缕散落的碎发,指尖的温度短暂地停留在她的皮肤上。"正好到..."
"你生日。"林衔月突然截断他的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数据终端边缘。
屏幕光照亮她耳垂上小小的黑痣,那是沈栖迟上周送她的耳钉——
黑玛瑙材质,内部封存着11月9日象限仪座流星雨的陨石微粒。
沈栖迟怔了怔,忽然笑起来。
他转身从书包夹层抽出一张泛黄的报纸,1999年11月10日的《天文爱好者》剪报上,少年版的程砚知用红笔圈出一则启事:
「诚征11.9流星雨观测伙伴,需自备热可可」
"当年没等到人。"他指尖轻点剪报边缘的咖啡渍,"现在有更好的观测对象了。"
凌晨2:17,天文台的穹顶自动旋转了7.3度,月光从林衔月的睫毛移到鼻尖。
她伏在星轨图纸上睡着了,呼吸轻缓,压皱的纸面留下几道浅浅的折痕,像未完成的天体轨迹。
沈栖迟将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时,发现她右手还攥着那支星空蓝墨水的钢笔——
笔帽上刻着317三个数字,是他去年送她时用电子显微镜亲手刻的。
卫星手链突然高频闪烁了三下。
沈栖迟看向窗外,一颗火流星正撕裂天幕,在大气层燃烧出镁光灯般的惨白。
几乎同时,程砚知留在角落的数据终端自动唤醒,屏幕跳出新邮件提示:
「仙女座M31-X轨道异常:周期53年(附:你的心跳频率对比图)」
他无声地勾起嘴角。
玻璃瓶中的星砂此刻亮得惊人,磷光在瓶身折射出光谱般的色散,将林衔月压在脸下的图纸映出深浅不一的蓝——
那些被她的呼吸拂动的星轨线条,恰好连成天鹅座的轮廓。
沈栖迟从口袋里摸出317硬币,却发现它正微微发烫。
月光下,金属表面浮现出平时看不见的刻痕:硬币边缘有一圈纳米级凹槽,排列成二进制代码。
这是上个月冷枫忆偷偷改造的,当时她说"等月光入射角42度时会有惊喜"。
现在那些凹槽里渗出了星砂的磷光。
硬币被轻轻搁在玻璃瓶旁时,林衔月在梦中动了动手指。
她的钢笔滚落到地板上,笔尖在金属支架上撞出清脆的"叮"声。沈栖迟弯腰去捡,突然僵住——
月光正以精确的42度角穿透玻璃瓶,在硬币与钢笔之间投射出放大的光斑。
那些磷光砂的微粒在光路中悬浮旋转,组成一行悬浮的字:
「潮汐锁定完成」
窗外,最后一颗流星划过仙女座。
程砚知的终端突然打印出一张纸条,热敏纸上墨迹未干:
「提醒:你外套左边口袋里的东西共振53分钟后会失效——C.Y.Z」
沈栖迟摸出口袋里的微型发射器,红色指示灯正在急促闪烁。
这是能控制手链闪烁频率的装置,此刻它的表面凝结了一层薄霜——
来自林衔月睡着时无意识呼出的白雾,在金属表面凝华成的冰晶。
凌晨3:29,月光偏移至天文台西侧窗棂。
林衔月在朦胧中醒来,发觉肩上披着的外套残留着熟悉的温度——
袖口处有一道未缝好的线头,是她上周修补望远镜防尘罩时顺手替他缝的,针脚歪斜得像小熊座β星的连线。
她抬头,看见沈栖迟背对着她站在全息星图前。
投影的银河在他周身流淌,那些虚拟的星光穿过他的指缝,在制服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他左手握着那枚317硬币,右手正在空中划出某个复杂的轨道方程,指尖划过之处,星尘般的粒子悬浮不散。
"仙女座流星群的残余物质,"他突然开口,声音裹挟着数据终端运转的轻微电流声,"主要成分是硅酸盐和……"
"和记忆。"林衔月接话,嗓音还带着睡意的微哑。
她举起玻璃瓶,53天寿命的磷光砂此刻正在瓶中缓慢旋转。
像被无形的手摇晃的星云,"程砚知在报告末尾写了注释——这些陨石微粒保存着1999年的大气电离数据。"
沈栖迟转过身,星图的投影在他睫毛上撒下碎钻般的光点。
他走近时,林衔月注意到他锁骨位置有个新鲜的墨迹:微型天鹅座的刺青,星座末端延伸出"2.26"的数字,墨水还没完全干透。
"冷枫忆的新作品?"她伸手触碰那个日期,指尖沾到一点靛蓝的颜料。
"永久性纳米墨水。"
他抓住她的手腕,卫星手链的蓝光突然变成脉动的频率,"会在下次象限仪座流星雨时变色。"
数据终端突然爆发出密集的提示音。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屏幕自动调出53年前的今天——
1970年11月9日的天文记录:一张泛黄的照片上,年轻的沈教授(注:沈栖迟祖父)正指着天空。
身旁站着拿热可可的林院士(注:林衔月外祖父),他们背后的黑板上写着尚未被验证的公式:
「Λ=2.26×10^?3Ω」
林衔月的钢笔突然从桌上滚落。笔帽脱落的瞬间,露出内壁刻着的一行小字:
「当轨道共振达到1:1,请查看硬币边缘」
沈栖迟举起317硬币对准月光。
在精确的42度入射角下,那些纳米凹槽投射出的不再是二进制代码,而是一段全息影像——
去年初雪那天,林衔月在天文台门口递给他的围巾,羊绒纤维里藏着用导电银线绣的星图,放大后能看到两个缩写:
LXZ?SQC
窗外,启明星突然亮得刺眼。
程砚知的终端打印出最后一张纸条,墨迹被不知何时渗入的咖啡渍晕染开,却仍能辨认出那行字:
「提醒:人类心脏的潮汐锁定周期是——
(被划掉)
——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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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讨厌媚男的女生

也讨厌没有分寸感的人,真的又烦又讨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