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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纱照
“你怎么回事,跟你发微信怎么不看呢。”嘉一那边很吵,信号不好,声音断断续续的,“我这边缺一个角色,你来不来,我感觉天配你。”
“我?”段书湘惊讶,“我唱歌的去演戏,别逗了吧。”
“是你别逗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小演员多缺,这是个小网剧,你稍微有点演技都够用,咱就是去陪衬的,我这两天可是演爽了,你都不知道演反派有多爽。”
“在哪儿?”段书湘被说的有些心动,她大二学费还没交,她妈那边未来也得花钱。
“……这,”嘉一声音骤然降低,“你知道的,古代剧为了防穿帮都是要在山沟沟里拍的,我就在南边某个山沟。”
南边?别是她这里吧。
“你具体说说在哪儿,我现在就在南方,要是合适我过几天就去面试。”
“就一叫盐亭的地方,你知道吗?”
“就吃饭那个盐?”段书湘愣了。
嘉一也愣了,“你不会在我这里吧。啊啊啊啊啊,你快来救我,我这两天房车没到,天天缩到别的演员房车里睡觉。”
段书湘挂了电话,摸了摸鼻子。
“怎么了,这么高兴。”黄鸣明在劈竹子,预备给段书湘弄个葡萄架。
段书湘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事实,最后,耗费半小时巨时,两人带着嘉一抵达小院。
嘉一身上还套着王爷服装,他偷摸溜到段书湘身边,“你跟周承宴真分开了?”
“别提他。”段书湘指了指忙着给嘉一铺床的黄鸣明,“喏,他才是我一直喜欢的人。”
嘉一不说话了,打量起干活的黄鸣明。
从进门到现在,一直都是黄鸣明忙前忙后,这家伙看起来应该比比他们大多少,身上社会气那么重……他侧头看段书湘,有些不理解她怎么就选择了这么一个人。
身份,社会地位,财力,完全不符合啊。
“再看给你轰出去。”段书湘作势要打嘉一,嘉一急忙抱头鼠窜,溜回自己房间。
嘉一介绍那个角色还真不怎么需要演技,整一个就是花瓶,整天就跟着嘉一,不对是跟着王爷到处找茬就对了。
因为是网剧,要赶进度,段书湘他俩每天一大早就得爬起来赶山路。
黄鸣明虽然没必要跟着起床,但是每天早上起的比他俩都早,往往就是他俩刚醒,黄鸣明已经打包好了两份盒饭,还准备好了热水。
嘉一一个人在山沟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天,猛然得到这么细致的照顾顿时对黄鸣明好感噌噌噌往上升,天天在片场就听见他黄哥黄哥的喊。
主角都在另一个组拍宫廷戏,这两天山沟里演员不多,段书湘他俩跟撒欢的野马一样,下了戏到处玩。
因为咖位小,跟组的演员也不怕他们,闲暇时甚至会一起打扑克牌。
段书湘手气异常之好,每次都是把其他三个人的钱全都赢过来。为了有得玩,段书湘通常是玩两三局就下桌去旁边观战。
黄鸣明每天早上把两人送过来,剧组道具要是有什么损坏,二话不说会帮着修一下。
这虽然是个小举动,并不能被导演知晓,但剧组总归是一层层人构建起来的,最上层是主角和导演,再往下就是越来越多的底层员工。
跟段书湘打交道的也是这些所谓的“小”员工,因为黄鸣明的救急,他们都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女N号很有好感。
黄鸣明在片场忙完就赶山路回村里,村上的老人都知道他会修理东西,家里啥坏了都会请他过去。
黄鸣明不觉得自己是个热心肠的人,可看着那些佝偻着腰,牙掉的都没剩几颗的老人找上门,他实在不忍心拒绝。
老人家里没啥高级东西,所以修理的也不是啥高级东西。要么是掉腿的木桌,要么是漏电的插板。
段书湘戏拍一个月,演技不知道进步多少,反正人缘是多了不少;而黄鸣明,天天前村后店地跑,俨然成了半个修理工。
这天吃过饭,段书湘在院子里背词,葡萄架已经搭起来,就等过几天黄鸣明跟她有空了出山买几颗葡萄藤。
黄鸣明拿着铁锤敲敲打打,叮铃咣啷的响。段书湘背完词,那几块木板已经被钉成一个齐整的匣子,就搁在他面前。
“你来看看。”黄鸣明把工具全都放进匣子里,“我想了,那些老人腿脚不方便,既然我都帮他们了何不帮到底,以后我就扛着这个匣子去帮他们修理东西。”
段书湘看着黄鸣明蹲在地上兴高采烈的样子,蓦地有些心酸。
她一直都知道他的聪明,当年要不是他妈妈忽然去世,市重点高中的他,是会有一个不错的前途的。
“鸣明,开学跟我去岑大吧。”段书湘把自己学校图片递过去,“这个大学很包容的,我陪你去办借读证,咱俩以后,好好活。”
好好活。
黄鸣明眼眸泛酸,段书湘早就是个成熟的女人了,可在他心里,总是那个爱生气、爱跟自己较劲的小姑娘。
现在这个姑娘蹲在自己面前,跟自己说:咱们好好活。
“傻姑娘。”黄鸣明忍不住捧住她的脸颊,“咱俩得快点去睡觉了,明儿你还得赶场呢。”
场记说明天主角要来,留给嘉一和段书湘的时间不多,他们得赶着主角来之前把该拍的都拍了,然后给主角腾地。
“走,睡觉去。”黄鸣明一把抱起段书湘。
段书湘哭笑不得,“我说真的,你去岑大借读,肯定能学到你需要的知识。到时候你开一个修理店,我进公司打工,咱俩安安稳稳的把日子过起来。”
这不是什么远大理想,是只有他和段书湘这样如浮萍般颠沛流离着的人才会期许的未来。
“怎么不好。”黄鸣明给人盖好被子,“我俩只要在一起,怎么都会好的。”黄鸣明觉得自己应该跟她道歉。
之前不敢跟提结婚,并不是因为黄雷立,实在是因为他自己。
他并不觉得爱对于他这样的人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东西,比起跟着他泯然众生,沦为南来北往、满身风霜只为求生的凡人,他更甘愿她当公主。
住在宫殿里,水沾不到、火烤不到的公主。
他甚至不需要有幸去看她一眼,只需知道她不沾风雪,应有尽有就够了。
段书湘想说话,黄鸣明却轻捂住她的唇,蜷缩进她怀中。
他错的太离谱了,爱对于他不是必须的,可对于段书湘是必须的。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那个名为“爱”字的情感,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虚无缥缈的。
他凭什么理所应当的认为财力能够凌驾于爱欲之上?
就因为他不需要爱吗?
“对不起。”黄鸣明眼泪一滴滴砸到床上,“对不起……”
因为他的冷漠,他的逃避,他一走了之,用于他最便利的方式,把段书湘一个人留在黄家三年,把她一个需要情感滋养的人独自留在只有她一人的荒地……
“对不起……”黄鸣明撕心裂肺,他只觉自己心口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生长,他想起妈妈去世那年,他或许应该也是相信过爱的。
“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段书湘贴到他额上,“怎么了,好好的哭了。”
“等忙完这一阵,咱俩去结婚吧。你不是一直想在外面拍婚纱照……等花开了,咱俩就去拍。”黄鸣明揽住她的腰,“睡吧。”
他的泪沁透衣衫,段书湘颈下那一片全被他占据,终于得到盼望中的东西,段书湘出奇的没有特别兴奋。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温暖的情绪蔓延到她心间,那种暖意在眼下微不足道,段书湘却只觉会是足以支撑她余生的东西。
她一直都知道他会来娶她,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段书湘也抱住他,“好,花开了,咱俩就去拍婚纱照。”
第二天刚到片场气氛就变得不一样,听嘉一说总导演来了,正整治人呢。
段书湘悻悻地,跟着嘉一溜进化妆室化妆。
正中央,一个人坐在化妆镜前被一堆人簇拥着。那人被挡的严实,段书湘一时没看出来是谁。正疑惑之际,嘉一一下跑过去,“杨前辈,真不愧是楷模,来这么早。”
杨礼谦?段书湘后背发凉,怎么偏偏是这个人。
他们交集并不多,但是这个人什么事情都讳莫如深,一双眼睛带着打量来来回回地落在你身上,无形中释放压力。
段书湘不明白他周围人怎么全觉得他平易近人。
“哦,嘉一啊。”杨礼谦随意应了一声,不经意回头,愣住。
所有人都捕捉到他表情变换的那一秒,顺着他视线望去,最终落在角落那个女孩身上。
议论声渐起,嘉一察觉不对,匆匆找借口离开。
杨礼谦身边的经纪人这才认出那女孩是谁,她手忙脚乱,“这谁招来的!段书湘来怎么没人告诉我一声!”
段书湘懵了,她看向杨礼谦,那人已经别过头,僵着声音说了句,“算了。”
算了什么?段书湘疑惑,化妆师受不住压力,扛着化妆包给人拉出房间。蹲在外面,段书湘忍不住把嘉一拉过来,“你说杨礼谦到底什么意思?”
“我哪儿知道。”嘉一左看右看,生怕被人发现,“姑奶奶,你进圈没多久,咋还把杨礼谦给得罪了,这哥风头正盛,他不喜欢你传出去谁敢请你工作?”
段书湘不说话了。
戏开拍,女主角还没来,总导演就到他们这边盯进度,两人少不了挨骂。下了场,段书湘刚坐下,吵闹声就从某处传来。
远远地,一个衣着极为华丽的姑娘从房车下来,那人忙着给周围人打招呼,脸背着段书湘。
身形越看越眼熟。
而她身后的人段书湘再熟悉不过,思绪有一刻是断掉的。
段书湘匆忙背过身躲到嘉一身后,周承宴……怎么来了。
“忙什么呢,这儿没你俩事了,走吧。”
段书湘点了点头,她攥住嘉一胳膊,“快挡着我。”
嘉一没搞清楚,却还是如她所说一把将自己宽大的袖子罩到段书湘头顶。
“你可别告诉我你是背着周承宴跑出来的。”嘉一无语。
“我哪儿背着他了,正大光明的好不好。”可谁知道他这样反复无常的人看到她和黄鸣明呆在一起会是什么想法,与其徒曾麻烦,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见面的好。
听嘉一打听来的消息看,周承宴貌似是来给自家艺人撑场子的,毕竟这是段画意转型后的第一部影视作品,虽然只是个小网剧。
所幸段书湘饰演这个角色还够不上跟主角有对手戏,她每天逼着嘉一好好表现,两人早早收工,趁着段画意他们没到就离开片场。
趁着某天没事,段书湘跟黄鸣明骑着摩托车出了一趟村。
赶到镇上,两人都灰头土脸的。他们买完花种和葡萄藤,路过一家婚纱店。
段书湘非要拉着周承宴进去看,说来奇怪,这小地方婚纱店倒是高级,不乏有许多专门做婚纱的品牌。
“这个怎么样?”段书湘站在一套婚纱前,那件婚纱简单干净,抹胸款式,通身都没有多余装饰。
唯一亮眼之处就是那层层叠叠蓬松飘逸的白纱了。
“太简单了,换一件吧。”黄鸣明不想她为了价格委屈,执意要选最贵的婚纱。
段书湘笑了,拦住他,拉着人到旁边,“你怎么不明白,只要是我喜欢的,无论多贵我都会拼尽全力得到。我不喜欢的,也无论多贵,我都不想要。”
他们站在玻璃橱窗前,外面是来往车辆,身后是数台静默矗立着的婚纱。
段书湘握住他的手,“就买这件。”
没有商量的余地,他们付了钱。
那件余量巨大的婚纱包好后被捆在摩托车上,段书湘抱着他的腰,头发顺着风四处飞扬。
没有比这更高兴的时候,这是在坚实的地基上,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小心翼翼地,带着与对方达成一致的意愿,两人一起从围墙搭建起的安全屋。
段书湘年纪小,感情却比任何人都充沛。
她多思时犹豫忧郁,她高兴时狂放激进;害怕的是她,主动的是她。哪一个都是她,主动与退缩之间的距离就在于她体会到了多少爱。
在黄鸣明身上,她得到了允许她“主动”的爱。
下午到家,段书湘把婚纱贴墙挂好。黄鸣明趁热打铁的去种花种,绑葡萄藤。
嘉一跑进来,敲锣打鼓似的地跟段书湘倒苦水,还求黄鸣明给他做好吃的。段书湘和黄鸣明都无奈,一人给他倒水,一人给他做饭。
夕阳西下,火烧云遍布天空,漫天都是如鲜血般绚丽的彩云。
嘉一透过窗户看见婚纱,放了碗就给两人鼓掌,“我给你俩拍照呗,今天这景不拍可惜了。”
“你会拍吗?”段书湘不相信。
“怎么不会。”嘉一拿出随身携带的背包,里面有一个小册,“这上面可全是我之前的摄影作品,别愣着了,快去换婚纱,等会儿景没了。”
段书湘有些犹豫,片刻后还是松口,“还是不留了,本来打算以后拍婚纱照的时候再穿到鸣明面前呢。”
家里没有什么化妆品,段书湘就简单涂了一个口红。
她用两块钱一个的红色圆镜子整理好发型,举着那个小镜子到处调整角度,终于磕磕巴巴地确定现在没有什么再需要调整的。
呼了口气,她拉开房门。
黄鸣明笔直地站在哪儿,竟是一身西装。
“你什么时候买的。”段书湘惊讶,提着裙摆跳下去,“我就知道你早就想好了会跟我结婚。”
“走吧。”黄鸣明挽住她的手,扶着她一步步往院前那片花海走。
门外,嘉一蹲在地上到处找角度。照他说的这是一个专业动作,虽然他这个专业的摄影师现在没有带摄像机,只能用手机给他们拍摄。
拍了很多张,一直到天暗下来彻底看不清,嘉一才停手。
段书湘尤其喜欢有一张,她挽着黄鸣明的手,两人弯腰笑得牙都露出来了。
当时是嘉一说了一个笑话,他说怎么感觉自己像是他们两个的孩子,在给自己爸妈拍婚纱照。
晚上嘉一自然是留在他们家里睡觉,还真像养孩子似的,嘉一吃过饭就早早爬上床休息,他俩一个忙着干家务,一个忙着挑照片。
“咱俩以后生个孩子吧。”段书湘抱着黄鸣明。
黄鸣明疑惑,“咱俩都年轻,别生那么早。你多把时间放在自己身上,生孩子不是个轻松的事儿,你十月怀胎,咋可能不影响你事业。”
段书湘不说话,如果黄鸣明能够再警醒一点,趁早发现她的某些小动作,后来许多年,她或许不会过的那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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