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桃花醉月下
她离了醉仙楼,买了几只烤鸡,又提了两壶桃花酿,推开院门,华好和余默竟守在院中。
华好坐在石凳上调息,余默则在研磨药材,不住地往门口张望,见她回来,二人同时起身,面上忧色稍减。
“师姐回来了!”余默快步迎上,接过她手中的物事,“这是.....”
“吃的。”许观玉道,“夜已深,不必再守着。”
华好道:“师姐未归,我等实在放心不下。”
许观玉看着两人被蚊虫叮咬得红肿的手背:“你们倒不怕喂蚊子。”
余默闻言,下意识地挠了挠发痒的腕间:“比起蚊虫,更怕师姐在外遇险...”
华好也道:“师姨临行前再三嘱咐,要我等好生照看师姐。”
许观玉推开一屋门,将吃的置于桌上,两名弟子跟在她身后进屋,她自顾自斟了三杯桃花酿:“既然怕我遇险,更该好生休养。明日若遇变故,难道要顶着满脸红包对敌?”
三人围坐,余默大口吃着烤鸡,忍不住问:“师姐方去醉仙楼,可还顺利?”
“见了个人,听了段故事。”
华好拿起酒杯,好奇道:“什么故事?”
“说一个刀客,每杀一人,便在刀鞘刻一道痕,临终前说,那些刻痕没有一道是为自己而刻。”
华好轻叹:“这般活着,着实可悲。”
余默却道:“要我说,这不傻蛋?报仇也罢,自保也好,哪一桩不是为自己?若真不为己,当初何必提刀?”
华好急忙咳嗽两声。
“她说的不错。”许观玉看向她二人,“江湖中人总爱给自己找诸多借口。”
余默得了肯定,胆子也大起来,问道:“那师姐行走江湖,可曾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华好也露出好奇之色:“听闻师姐曾独闯狮子堂,不知是真是假?”
“江湖之中,并无趣事。”许观玉垂眸,看着杯中桃花酿。
二人对视一眼,余默忙岔开话题:“说起,莲花寺的和尚居然也来这地方,真真奇怪。”
华好接话道:“确实蹊跷。莲花寺怎会涉足道这等龙蛇混杂之地,听说她们还住进醉仙楼,更是古怪。”
余默撇嘴:“和尚本来就古怪得很。整日吃斋念佛,偏又要练什么武功,要我说,既然跳出三界外,何必还管红尘事?不如像我们医谷,治病救人来得实在。”
华好摇头:“师妹此言差矣。佛门武学原为护法降魔,与医道济世本是同源。只是修行之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罢了。”
余默想了想:“那你说,是我们治病救人功德大,还是和尚降魔功德大?”
“阿弥陀佛,”华好学僧人合十,“施主着相了,功德岂有大小之分?”说罢自己先笑。
余默被她逗得噗嗤一笑,正要再说,忽听对面传来一声笑声。她二人同时惊讶看去,却见许观玉唇角微扬,眼中几分难得的笑意。
余默看呆了:“师姐,你笑了。”
许观玉立即敛去笑意,她道:“和尚都蠢。”
“师姐何出此言?”余默问。
“既说要普度众生,又要划清界限,口称慈悲为怀,手中却握戒刀,这般自相矛盾,不是蠢是什么?不及医者实在,救便救,不救便是不救,从无中间路可走。然,或许也不全是蠢的。”
余默正要开口,被华好按住,但听许观玉继续道:“戒刀,既可杀人,也可护人。端看握在谁手中,为何而出。”
“师姐说的是。”华好回,“便如医谷金针,也是既能治病救人,亦可封穴制敌,善念本在一念之间。”
许观玉轻抚酒杯。
一念之间?这一念,便是生死之隔。
月色渐沉,桃花醉后劲绵长,两个弟子不知何时已喝醉。余默抱着华好抽噎:“师姐,学医好苦啊,背不完的经脉穴位,认不清的药材药性....”
华好也红了眼眶:“...我背黄帝内经,整整三个月没睡过整觉......”
“还有些刁难的病人,”余默越说越伤心,“治好了是应当,治不好便是庸医。”
两人抱头痛哭,把这些年学医的苦楚尽数倾吐,哭着哭着,余默忽然抬起头,醉眼朦胧地四处张望:“师姐呢?师姐怎么不哭?”
华好抹着泪,呆呆问:“是啊,师姐你怎不哭?”
许观玉看着两个哭得满脸通红的师妹:“我不知该为何而哭。”
余默问:“师姐没有难过的事么?”
“有。”许观玉道,“可我想...”她话音在此顿住,没有再说下去。
余默口齿不清地安慰:“....别难过,别难过,我们帮你一起哭。”
华好重重点头,含糊附和:“对!我们的泪,分你,分你一半。”
“你们是我什么人?”
“亲人啊。”
“....一家人,我们医谷都是一家人....”
又过一会儿。
两个醉醺醺的人大声号起来,一个抱着桌腿嚷嚷说自己要睁着眼睡,一个蹲在地上说自己是棵草不能动。
而后,一个说“草也会随风而动”,一个说“那是风动,非草动”。
一个说“风往东草便往东,风往西它便往西”,一个说“非也非也”。
二人这般胡言乱语,吵得不可开交。
许观玉只好点在二人昏睡穴上,两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倒下,她一手一个提起两人后领,把她们拖回厢房安置。
安置好二人后,她又想到什么,走回去执壶,把最后一点桃花酿倒在杯中。
她回到屋内,齐俊生侧卧在榻上。
她一步步走近榻前,齐俊生在睡梦中似有所觉,轻轻动了动,衣襟微敞,几缕乌发散在脸颊边。
许观玉静立片刻,她推醒齐俊生,把酒杯递到他唇边:“喝了。”
齐俊生睡眼朦胧地接过,待看清杯中暗红,顿时清醒:“这......”杯中是血。
“我身中奇毒,每逢七日必杀人方能缓解。”许观玉喟叹,“鬼医说唯你能解此毒,但我想,不若你也饮下毒血,从此与我一同杀人。”
齐俊生来不及说什么,许观玉就硬将血酒灌入他口中。他呛得连连咳嗽,伏在榻边干呕,肩膀不住颤抖。
毒血入口,痛楚如万蚁噬心般瞬间传遍四肢,他呻吟着在榻上蜷缩,手指死死攥住衣襟。
许观玉待他稍缓,便一把把他拽起:“穿好衣服。”
齐俊生颤抖着手系了好几次才勉强系上衣带,许观玉早已不耐烦:“出去。”
“去...去哪里?”毒的余痛让他连站立都困难。
许观玉道:“杀人。”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