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星星

　　冬日寒冷的空气干涩不言，透明的玻璃上结满霜花，窗外的世界蒙上一层浅白阴霾。室内暖和舒适，把人困在被窝里不肯挪动。
　　辜莫卿已经在床上赖半个小时了，十分钟后，陆巳云又敲响了她的房间门。
　　“醒了吧，别赖床了。”
　　她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终于回应：“最后五分钟。”

　　昨晚最后亲那次太刺激了，导致她今早一起来脑子里全是最后旖旎的画面。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在床上又仰望天花板五分钟，辜莫卿终于有了动作，慢吞吞地在床上蛄蛹，最后踩着拖鞋进了卫生间洗漱。
　　等她收拾好的时候陆巳云早就在房间门口等她了。

　　见她一脸不自然，他揶揄道：“记忆力不错嘛。”
　　她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伸手去掐他的腰。
　　他长臂一曲，把她揽进自己怀里，低头：“早安吻。”
　　大早上又亲她。

　　最后这几天，辜莫卿实在哪都不想去了，每天赖在酒店里。陆巳云研究所项目的收尾工作已经做完，没事的时候会被教授叫去待一会儿，剩下上的时间就和辜莫卿黏在一起。有时陪她待在她酒店房间里追剧，有时两人回他的租房煮饭。
　　这一个星期过得慢悠悠，时光在美好中缓缓流淌。

　　他们研究所主攻无人机技术，最新对外宣布的型号，在各方面都有很大的突破，在国内外也算是引起不小的讨论度。
　　这里面也有陆巳云的参与，虽然很小，但也在他的履历上添了一份极为漂亮的功绩。
　　等发布会结束后，他就正式开始放假。

　　前一晚，辜莫卿说想在家里煮火锅，两人就去超市里逛，买点菜。
　　因为第二天发布会一结束两人就飞回松城了，她难得来一趟首都，买菜买着买着就跑特产区去了。
　　买了点抽真空的食品，想着家里还有个小孩，又去买玩具。
　　陆巳云看她大包小包往购物车里塞，觉得挺意思。替她推车，在她拿起一盒玩具车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问：“小暖是你哥哥的孩子？”
　　辜莫卿一抬头，“对啊。”
　　她和她哥哥是双胞胎。
　　他一顿：“小暖是不是，年龄不太对？”

　　他这么问辜莫卿就反应过来了。之前没有跟他提过，但往后肯定是少不了接触的。她对他坦诚道：“其实小暖不是我哥嫂亲生的。”
　　“我哥哥嫂嫂谈恋爱那会儿，去瑞士滑雪。他俩都会的，但还是找了教练带队。那时候正值滑雪旺季，教练人手不够，每个教练差不多都要带两队人。和他们同行的还有一对华人夫妇。”
　　“他们和那对夫妻聊的很开心，还约着以后一起聚餐。但滑雪中途，那对夫妻趁着教练没注意，翻过栅栏，想去挑战更刺激的赛道。只是那边山体太陡峭，外面的区域没有规定区域那么安全，后来……你应该也猜到了。”

　　她手上的动作停住，看了下四周，见没人才继续低声说：“那对夫妻国内外都没有亲人，小暖那会儿才两岁，只能被送当地福利院。那孩子太小了，我哥哥他们不忍心，毕竟说到底孩子是中国人。”
　　“美国同意结婚的年龄很早，所以他们二十岁就登记结婚了。但是收养规定摆在那，他们还是不够资格，于是我爸妈动用了资源人脉，斡旋了很久，辗转最后，小暖才到我哥哥名下。”

　　“当时小暖很小，我们一家人也没跟他提过，一直把他当自家孩子养，所以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反正他们是不打算生孩子的，以后小暖就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难怪年龄怎么都对不上。

　　年关将至，连超市里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处处标价打折商品。但今晚逛的人不多，他们一路对话也没人听见。
　　陆巳云单手推着购物车，腾出一只手牵她，“那他以后也会是我们唯一的侄子。”
　　她笑，“谁说是你侄子了？”
　　他盯着前面的蔬菜区，没看她：“你说呢。”

　　超市外挂起大风，呼啸着要吹倒整座城。
　　这一晚，他们在屋子里吃了一顿热乎乎的火锅。

　　第二天是发布会，陆巳云给辜莫卿弄了一张入场券，还在靠前排的位置。
　　这次来的都是国内顶尖科研人员，到场的记者也是人挤人，舞台灯光和闪光灯交相辉映，一场声势浩大的发布会在这样的环境里有条不紊地进行
　　整个过程陆巳云都没上台，只是一直站在台下的电脑前，跟着带他的教授在讨论。

　　场馆内开了暖气，他身穿剪裁得当的黑色西装，胸前挂着工作牌，神情严肃认真，但站着的姿势看起来又带着点放松。
　　少年早已褪去稚气青涩的脸庞，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稳重的优秀青年，身上的气质，是他往那一站就觉得安心的淡然。

　　关键，今天还戴了他那副金属半框眼睛。
　　辜莫卿坐在人群里，干看他就看了老半天。最后没忍住，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

　　拍到一张侧脸，她嫌不够，挪了下身体，等陆巳云转过来的时候又闪了一张。
　　咔嚓。
　　正好，他抬头看过来。
　　照片里，身着西装的男人宽肩窄腰，身材修长，带着半框眼镜，气质温文尔雅。他笑着，眼神温和地盯着摄像头。

　　啊，被抓包了。
　　辜莫卿脸一热，迅速把手机按下。

　　学术上的事情她一知半解，只是听着会感慨，祖国已经发展得如此迅速，已经走在世界的前沿。相信未来，在一众精英的努力下，只会发展得更加繁荣昌盛。

　　发布会接近尾声，陆巳云给她发消息，让她过去找他。
　　辜莫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弓身从人群里退去。
　　他在后台，辜莫卿过去的时候陆巳云还正在跟长辈讲话，她杵在旁边有一会儿，在犹豫要不要过去。

　　没过多久，陆巳云的目光看过来，见了她，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辜莫卿提步走过去，刚到面前，陆巳云推过她的腰，主动介绍：“教授，这就是我女朋友，辜莫卿。”
　　“卿卿，这就是带我的张澜，张教授。”
　　张教授四十多岁，面容和蔼，主动向辜莫卿伸手：“哟，小朋友你好啊。”
　　辜莫卿笑着点头，礼貌回握一下。

　　大概是该讲的已经讲完了，张教授没再拉着陆巳云说话，临走时笑着叮嘱他：“你小子，好好对人家姑娘。”
　　他承诺：“我会的，教授。”
　　“行了，回去享受你的假期吧，”

　　这边还没完全结束，但陆巳云的担子已经卸下了。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踏上了回松城的飞机。
　　落地松城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陆巳云带她去吃了顿饭就把她送回了家。
　　辜家在松城不止一套房产，辜莫卿回国后就一直自己住在原先高中住的那套。

　　夜晚，寒风呜呜作响，吹动门前的树木摇晃。没进门前，别墅空荡荡，黑漆漆一片。
　　陆巳云就把她送到门口，她打开门的时候，莫名有点舍不得他走，回身又紧紧抱住他的腰。

　　陆巳云抚摸着她柔顺的乌发，语气温和：“好了，明天你不是还要去你爸妈家吗，今晚早点休息。”
　　“陆巳云。”她闷在他怀里小声念他名字。
　　“嗯，我在。”
　　她扬起头，下巴抵在他的胸膛：“我今天好舍不得你哦。”
　　待在一起一整周，明天突然没时间见面，好像确实挺舍不得。

　　他俯身把她抱在怀里亲，完了以后擦擦她唇角的水光，语气略带惆怅：“啊——那怎么办呢？要不把我栓你腰带上明天一起带走吧。”
　　门口的风一直吹，冷得她尽往他怀里缩。
　　她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但她说：“阿肆，半个月后要过年了，除夕我们全家都会聚在一起，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回家吧。”
　　她想在新年把他正式介绍给家人。

　　把他带回家，他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原本还在开玩笑的唇角拉平，陆巳云看向她的表情严肃认真：“卿卿，你想好了吗？”

　　她点头，笑容明亮：“我想好了。”
　　“阿肆，六年时间说长不长，但真的等太久了。既然我们都没想过要再分开，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她想，江逸凡多半都快当爹了，怎么她和陆巳云好像落了一大段进程，但明明他们很早之前就相互喜欢了不是吗？分开的六年，是谁都不想要的。如果没有那件意外，或许他们早该在一起的。
　　再见面，她总是能感觉他在依着她的性子慢慢来。可现在，她突然不想慢慢来了，因为连就一天见不到面她都会很舍不得。她想快点，再快点，让他们成为能天天见面的一家人。

　　她对他有独特的依赖，从很早以前就有。
　　她从来没跟陆巳云说过，其实她很喜欢他牵她，抱她，亲她。而这些，都是她想要的日常。

　　寒风呼啸，树叶沙沙作响，有户人家院子里的铁皮棚子哗啦不停，冬日的夜晚，总在上演这样猛烈杂乱的交响曲。
　　他站在前面，给她挡住了所有风霜。辜莫卿躲在他怀里，更加坚定：“阿肆，这一次我们都勇敢一点。”
　　我们都勇敢一点，因为我们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良久，风声变小了，她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心跳声。
　　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像是自身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久到辜莫卿窝在他怀里舒服得有些困了。

　　终于，在某个时刻他再次开口。
　　他说：“好，我跟你一起回家。”

　　以后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小家。
　　以后我每天睁眼后第一秒看到的人是你，闭眼前最后一秒看到的人也是你。
　　我们都勇敢一点。
　　因为我的生活里不能没有你。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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