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照梨花先雪

　　随栖眠和随芙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穿过回绕的廊架，走过园林亭榭，一路上的下人也多了起来，随栖眠注意到侧旁平铺了许多书籍。

　　见还有几名下人正在给书籍翻面，便开口问道：“怎么突然晾晒这么多的书？”

　　下人见是随栖眠，连忙停下手中动作，恭敬地行礼，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前段时间春雨绵绵，而二公子院中的大部分的书都受了潮，这几日趁着天气不错，二公子便吩咐我们将这些书拿出来晾晒。”

　　随栖眠点点头，瞥见一本有些眼熟的书籍册子，似乎是她少时送与初墨的第一本游志，随栖眠心里难免有些触动，将其拾起，仔细的描摹着，因着拿的近，自书页上传来一股淡淡的霉味。

　　不知怎的，随栖眠忽然想起在太后宫中誊抄的那些佛经，上面似乎也带着一股类似发霉的味道，很淡，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

　　随栖眠正想要将书籍册子放回原处，却在这时，从书里掉出来一张被压的平整的纸张，随栖眠本无意去窥探随初墨的东西，奈何纸张正面朝上，当她弯腰去捡时，在所难免便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那是一张人物小像，还是一位女子的。

　　就在这时，随芙凑近了些，有些疑惑，“阿姐你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随栖眠眼神闪了闪，很快便归于平静，将那张人物小像重新放回书册里，交给正在收拾的下人，对随芙道：“无事，我们快走吧，二伯母他们还等在正厅。”

　　被拉着走的随芙，一步三回头，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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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栖眠回来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随府，当老夫人知道此事，由着身边的嬷嬷搀扶赶到正厅时，便听见随芙一口一口叫着“阿姐。”

　　声音甜滋滋的，一听就很让人欢喜。

　　“母亲。”二夫人第一时间注意到自外面被嬷嬷搀扶着的老夫人，连忙打住了话头，走过来亲自扶着老夫人坐下。

　　随芙开口道：“祖母，你猜谁回来啦？”

　　老夫人冷哼一声，点了点随芙的额头，语气看似斥责却带着宠溺，“是阿眠丫头回来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若不是下人传来消息，都不知道要被瞒到何时。”

　　随芙吐了吐舌头，心里却清楚老夫人心里乐呵着呢。

　　随栖眠握住老夫人的手，才发觉祖母已然年迈，从前走路从不需要让你搀扶，而如今步入花甲之年，身子也不大利索，常常需要卧床修养。

　　“祖母，是我拜托二伯母不要这么早告诉您的，孙女想亲自来院中看您。”随栖眠道。

　　老夫人一张面容虽饱经风霜，却格外慈祥，当乐呵着笑起来时，眼尾的数道细纹凭添了一抹柔和的气质。“哎，祖母宁愿你不要事事考虑的这么周到，祖母希望我的阿眠能过得松快些。

　　“祖母瞧着你都瘦了不少，身子都没以前实在了。”老夫人摸了摸随栖眠的脸，话里带着心疼。

　　坐在对面的随辞恙有些忍俊不禁，见自己的母亲这般，他轻咳一声打断道：“母亲，你上次见栖眠丫头时，冬日尚未完全过去，自然衣物厚实了些。”

　　闻言，老夫人一记眼刀狠狠的剃了过去，不咸不淡道：“好生吃你的饭，我们女人家的事，少管。”

　　随芙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回看一眼自己的母亲，见她眼底盛满笑意，便拉着一同笑，随初墨摇了摇头，拍拍父亲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父亲，您应该多吃饭少说话。”

　　随辞恙：“......”

　　老夫人懒得理会他们，握紧了随栖眠手，叹了口气道：“阿眠丫头，皇宫人心险恶，处处都是危机，你孤身一人在皇宫里，祖母这心里始终放不下。”

　　老夫人年轻时也是一位厉害的人物，她的丈夫，也就是当年的随老将军，抵抗外敌时不幸战死沙场，只留下她们孤儿寡母。诺大的随府，就相当于一块巨大的肥肉，谁都想咬上一口，可老夫人很坚强，她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硬生生的整个随府挺了起来。俩孩子一文一武，大儿子随樾祯继承了他父亲的英勇，而二儿子也就是随辞恙，打小身子羸弱，就算想上阵杀敌，也是有心无力，如今居于礼部，任礼部侍郎一职。

　　本该是儿孙满堂，安享晚年，却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大儿子与儿媳皆命丧沙场，孙子随少钦也生死未卜，不知所踪。随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当年知晓随栖眠要入宫为妃时，是坚决不同意。

　　她虽然只有一把老骨头，但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孙女去撑起门楣，再不济还有她二伯，二伯不行，也还有她的弟弟随初墨，但随栖眠倔强的很，一旦认定一件事，便是轻易不肯回头。

　　也像极了当年的自己，老夫人不是不相信随栖眠，只是不想见自己的孙女受苦，那宫中是什么地方，多少红颜枯骨葬身，进了这深宫，就不能再回头。更何况伴君如伴虎，生死皆在帝王的一念之间，自古以来，帝王多薄情，老夫人就不相信所谓的帝王之宠。

　　随栖眠心里很暖，但她从来不曾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而感到后悔，当时的随府摇摇欲坠，几乎受到了灭顶的打击，再加之当时二伯父突发疾病，身子骨不大好，整个随府可以说就靠她和二伯母撑着。

　　随芙当年也不过区区十岁，尚且不知什么是生死离别，而随初墨年纪尚小，尽管怀着一腔热血，也是有心无力。

　　刚刚经历过心上人的背叛，又遭逢父母身死，兄长下落不明，随栖眠心力交瘁，还必须的振作起来，祖母已经年迈，丧事的操办不可能全都压在二伯母一人身上，她擦干眼泪，不敢哭，也不能哭。随将军与夫人之死，不仅是平日交往甚好的世家，还有同僚都来府上吊唁，随栖眠身为嫡长女，自然承担起她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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