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雪慕无霜

　　裴裁冰出去后好一会还没回来，外面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嗡嗡嗡嗡地在慕无霜耳边转着。

　　她的识海之中更是喧腾一片，外来的气虽能被她的神识引动，却难以融入识海之中，反而暴烈异常，将她识海中那些灰沉沉的雾闹得翻涌不已。

　　至于那些灰雾碎片，也已经被卷进其中，难以区别了。

　　慕无霜实在头疼，不得不盘坐于床榻之上，企图牵引着外来的气将两者分开，但灰雾却意外地随气而动……

　　慕无霜一时愣住，她的灵力不能，神识也不行，反而这些本该消散的气却可以。

　　她心下一思索，没有贸然分开两者，睁开眼起身去了外面。

　　屋外的裴裁冰还在忙，但留下的人不多了。她也没上前打搅，就靠在门口看着。

　　她一出现，守在一旁的刘成笙就上前道：“见过明璞真人。”

　　慕无霜没移开目光，识海的不适让她神情寡淡：“什么事？”

　　刘成笙看着她道：“敢问真人那些作乱的贼人如何了？”

　　“死了。”还活着的赵荃也不是刘成笙能处理的，慕无霜也懒得多解释，再提了句：“暗处的邪修还没除尽。”

　　“没有除尽，那…”

　　慕无霜转头看向她，以为刘成笙也来求她们，没想到刘成笙朝她拜了拜道：“到底该如何诛杀邪修，麻烦真人赐教。”

　　慕无霜略过她扫了眼其他人，见没一个敢看她的，就问：“连玉神宫都不敢进，你们也敢去诛杀邪修？”

　　“若是不能，岂不是任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刘成笙神色肃然，指着抹眼泪的村民道，“我等职责是护卫这一方百姓，现在就这么干看着…这不是要他们戳我脊梁骨！”

　　刘成笙越说声音越大，慕无霜无奈揉了揉额头打住她道：“要用命去挡，也不一定挡得住，你愿意你手下的人有几个愿意？”

　　刘成笙回头一看，底下人都畏畏缩缩地不敢抬头，气得她一脚就踹了过去：“看你们就来气！走了，别在这丢人现眼！”也真就扭头走了。

　　慕无霜就又去瞧着裴裁冰了，丹医一道总是会比其他修士多出许多可以不用去忍受的耐心，明明都不算大夫了，还会留着那几分济世救人的念头。

　　修士生死不过转瞬间，救人的代价可比杀人的代价高得太多太多。

　　而这些凡人今日救了，哪里又知道明天能不能好好地活下去。

　　刘成笙提的也没错，甚至比十年前京城中的那群人还要有胆气。

　　但藏匿此地的邪修势力太大，暗道之下还有多少人她们还不知道，进一步都要考量，府兵就算不怕死都填进去又能做多少。

　　慕无霜闭上眼睛暗暗想着，不可不管，也不可冒进。

　　守吗？守太被动，千里沃土百万民众，哪里守得住。

　　攻吗？眼下情况不知，虽然抓了一群人，但誓心蝶解不开……既然背后的人冲着要她的命来的，她更不该带着应雪冒险。

　　法器是有，但筑基修为灵力不足，能用的不多，应雪如今伤重，更是不能碰。神识场暂时也不能用了……

　　结界待开，再等下去更出变数。

　　慕无霜想着想着，脑袋越发疼得厉害。

　　而识海之中，再次传来了天道空灵的声音：“你可愿成神？”

　　慕无霜真就笑了。

　　裴裁冰忙完回头看她，见她笑得奇怪，不由问：“是何事？”

　　慕无霜收起一团乱绪，歪着头朝她眨了眨眼道：“遇到了趁火打劫的。”

　　裴裁冰奇怪地说：“谁敢找你打劫？”说罢再探了她的识海，不见好转就将人抱在了怀里，“他们是中了迷药，已经都解了，走吧。”

　　“我们走后要是邪修再来？”

　　“是有隐患。”裴裁冰抱着她没放手，“但我们能帮一时，帮不了太多。”

　　“我以为应雪会在意。”

　　裴裁冰摇头：“不会，都没有你重要。”

　　慕无霜就笑着搂住她的腰，整个人都挂在了她身上。“应雪也会哄我了。”

　　“是实话，我给了那三十六人身上留了药香，若是再出什么意外，也好追查。你现在识海有恙，护住你才是最要紧之事。”

　　“那应雪哄哄我，我头好疼。”慕无霜靠在她肩膀上小声地撒娇，“好不好…”

　　裴裁冰犹豫着说：“还在外面。”

　　“那回去？”

　　裴裁冰就抱着慕无霜缩地成寸直接回了玉神宫的偏院内。

　　早上的引雷阵已经散了，地上湿漉漉的，显然下过雨，还把雷电劈出来的焦味洗的差不多了。

　　阿十正蹲在门口逗猫，见到她们来了，抱着猫打了声招呼。

　　裴裁冰应了声道：“都简若是醒了，摇铃喊我就可。”便不多聊，带着慕无霜直接进了房间。

　　慕无霜期待地晃着胳膊问她：“应雪应雪应雪，应雪想要怎么哄我啊？”

　　裴裁冰将她放到床榻上道：“识海要紧，不若…不若双修如何？”

　　慕无霜拒绝：“双修可不能算哄我。”

　　裴裁冰没办法了，直接问她：“慕无霜，你要如何？”

　　“诶，我都是入了灵真的人了，哪里敢如何啊…”慕无霜语气哀怨地说完，自己受不住先笑出了声。

　　裴裁冰也一脸无奈：“莫要说笑了…”

　　慕无霜偏不，以前十倍百倍的苦楚都受了，眼下并不算什么。

　　裴裁冰对上慕无霜的眼神就败下阵来，犹犹豫豫地喊她：“师姐。”

　　“应雪有那么多师姐…我是哪个师姐？”慕无霜就问，“还有好些道友，诶…我这个道侣，连唤声应雪都要忐忑半天…”

　　“慕无霜。”裴裁冰打住她那番幽怨的话，可见慕无霜唇色苍白，还是软了语气唤她，“无霜师姐。”

　　慕无霜心意一动就将人捞到了怀里亲。她亲人的时候总是缠得人透不过气，还真半点不像识海有异的模样，但裴裁冰知道那有多疼，只得叹息着，抱着她回吻。

　　慕无霜就笑，贴着她的脸道：“再喊一声？应雪以前都不喊我的。”

　　裴裁冰没哼声。

　　慕无霜就去缠着她亲，亲的裴裁冰面色绯红，微微气喘才道：“那会只想着，想着能胜过你。胜过你就…”

　　“就什么？”

　　“我不知道。”裴裁冰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多谈的架势，引得慕无霜更是好奇，“真的不知道？还是应雪师妹不想说，说不定是有什么坏心思…”

　　裴裁冰就去堵住她的嘴：“没有。”

　　“不信。”

　　裴裁冰继续亲她，堵住了慕无霜那张什么话都往外说的嘴。

　　慕无霜就传音道：“当时只要应雪师妹喊我一声，我肯定从问剑台上跳下来。”

　　“胡言乱语。”

　　“是真的，问剑大会榜首，哪里比得上师妹呢。”慕无霜笑着道，“都是虚名。”

　　“虚名我也不要。”裴裁冰握住她的手，“识海之事…”

　　“不急，应雪师妹还没哄我呢？”

　　裴裁冰还是担忧，神识直接探进了她的识海，慕无霜失笑，也不去拦她。

　　两人同时出现在慕无霜的识海之中，裴裁冰看着眼前盘旋成漩涡状的灰雾，惊讶地问：“你能控制了？”

　　“不算吧，这东西似乎随气而动。就是那几人招式外放的气，被神识卷了进来。方才你识海震荡，也是它们的问题。”

　　慕无霜神识一动，牵引着气流到了两人面前，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灰雾。她卷了一部分握在手里，然后再给了裴裁冰，“但还是和以前一样，无法化为己用。”

　　裴裁冰握住的时候眉间轻蹙了下，又还给了慕无霜道：“我碰不了它们。”

　　“是什么感觉？”

　　“很疼，如刀劈雷击，和方才的识海一样。”

　　“以前灰雾不会有这种感觉，还是这些气的缘故。”慕无霜按下裴裁冰识海不能留存一丝灰雾之事，问道，“应雪，你说为什么不会散，甚至还保留着原先的威力？难不成是我们干预了什么？”

　　“修士聚灵气而内化为灵力，灵力顺招式而外放为气，气出则散，复归于天地。之前你教我御气之术，我亦是从未想过…”

　　“应雪是想说…这些天地之气本不可御？”

　　裴裁冰问她：“人人都知修行是与天争命，何为与天争命？”

　　“自然是逆天而行。同样生而为人，凡人都难活过百岁，但修士却能寿数无尽，推山倒海，无所不能。”

　　“然而春夏秋冬，生老病死本该是天地伦常。”

　　“可修士纳天地之灵气而为用，就是要对抗这天地伦常……应雪是说，这已经是在夺天地之机了？”

　　“我不知算是不算夺天地之机，草木成灵，虫兽化妖，自古就有……”裴裁冰没说下去，转而问，“慕无霜，我以前不知何为气韵，你呢，你当初可有想过要御这无形气韵？”

　　慕无霜自幼吐纳灵气，走的都是再正统不过的修士修炼之法，修行一路畅快，自然是…“没想过。我只是和这些灰雾待久了，想着法子要化为己用。但它们和我们修炼的那套并不相通……”

　　慕无霜恍然道：“它们同天地之气是一道，确实不是相通的，……难怪天道求着我成神。”

　　“这些灰雾…”

　　“今日我在你的识海中也发现了灰雾，只是些许的碎片，应雪觉得会是什么？”

　　方才在识海之中除却几人招式所化之气，就只有那两位元婴中期修士的神识，就算神识寂灭也该消散于天地。

　　此事慕无霜想到了，裴裁冰更是想到了，甚至想得更远，问她：“那耗费过百万人才能成的聚神阵，除却血肉之精华，还有什么？”

　　慕无霜就笑：“是啊，还能有什么？天道…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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