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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鱼时眠自己夺过缰绳往回走,徐朝展臂拦在路上。
“往哪走?”徐朝拽住马。
她昂起头:“回客栈。”
“不行,我送你去桃县,澄回你留不得。”
鱼时眠觉得这话有意思,笑道:“这是什么道理?”
两人犟在路中间,马头在两人手里来回倒换,一会儿冲南一会冲北,马儿恼地用力甩尾巴,扑棱耳朵。
“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徐朝越急着让她回去,她越不回去。
两人在路上僵持一个多时辰,马都站累了,胸腹贴地,半卧在地上,鱼时眠被摇下来。
狭长无人的野道,一人叉腰一人抱胸一马卧地,有点小滑稽。
又一个时辰后两人出现在澄回城内,一个人想留,另一个人是没招的。一进城,她就把马还回去了,扔下徐朝毫不留恋的走了。
有女子大老远来找徐朝的消息传到宗族里,以往这种消息也不少,但这次不一样,听听说徐朝对小娘子非同一般。
徐朝回了帮里,这时正好徐家帮的兄弟都回来用晌饭了,撞见他蹲在椅子上一会一脸愁容,一会儿笑得蜜水一样,吓人的很。
帮里同年纪的大多都是徐朝同乡同族,或者是同学,也敢和他开玩笑。
有人向他打趣道:“一夜不见,私会佳人去了?”
“这是什么人啊,我真的很好奇。你跟我们讲讲呗,都是兄弟。”一伙人搬着椅子坐在面前,团围住他。
徐朝正经了神色,干咳两声:“要是没活干,我跟你加点活。”
徐朝就着冷水吃馒头,这时候心都是乱的,烦得很,懒得理人。
“你说咱们兄弟这身世不好意思碰女人就算了,少主你还扭扭捏捏,管他谁家姑娘,谁会不从。”
斯音也来了,挥袖子把说话的人赶走,虽然是说笑的语气,但眼神冷峻:“你这么说话,小心你家少主胳膊给你卸了。”
徐朝赞赏地给斯音一眼,深得他心。徐朝嘴里这个馒头两三口就吃完了,伸手又去篓子里拿一个,手却伸到刚烧热的壶上。
“嘶——”指尖烫红,赶紧缩回来摸耳朵。
这回不仅把大家惹笑了,斯音也跟着笑了。睁着眼都能拿错东西烫到手,大家眼神怪异地看着他。
屋子里笑闹声不断,嘘声调侃徐朝,炭火把屋子烧的暖烘烘的。
有一伙人掀门帘进来,寒气也跟着卷进来,把屋里的暖气一下子赶跑了。徐荣宗和底下的人喘着急气,刚踏进门口就咋咋呼呼地说话。
“城南的谷仓一夜间全空了!”徐荣宗跑得嗓子冒烟,提起壶就往嘴里灌水,喘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还在斜阳山发现大规模的聚集。”
"城南放了一批我们过冬的粮食,他们可真会拿。"斯音幽幽道。
徐朝掌根杵着脑袋,歪嘴咧笑:“刚消停了三个月又来了,还有完没完了……”
鱼时眠没回客栈,她一进城就去找牙人寻赁屋,签了契本,租期一年。
本来想多看几家房的,但这个牙人带她看的第一家,她就一眼相上了。
宅子虽然只是个一进院,但房子宽敞通透,格局错落有致。房外拐几个弯就是一条热闹的街市,屋内青砖黛瓦淡雅气韵,流水小树尽显雅趣。她最喜欢的还是门头上自然生长出来的花,冬天也开花,像帷幕一样落下来,她伸手就能够着它。
最重要的是便宜。她反复确定了好多遍,牙人都是笑眯眯地伸出四根手指,一月四百文。她当场就签了契本按了手印。
当日就住进新宅子了,收拾起来也轻松,她就一个包袱,宅子被特意清扫过,她就简单归置自己的东西。一切都搭理好了,看着日头还早,她想着去找顾白兰叙叙,上回说要去探望一直耽误到现在。
提着买好的糕点出门,把大门落好锁,她在门外的墙头上发现一竹篮的花,最大最红最艳的。
上锁的手顿住,不急着关门。她把墙头的花取下来,把门敞开一点,把花篮塞进去了。准备上锁时又不动了,还是把花篮拿出来了,放在了门外。
蚀骸阁阁顶,澄回楼高最高的地方,这里能眺望任何一处。
大冬天的阁顶没有生火,屋里的人都冷的不行,偏生徐朝还站在冷飕飕的窗边。他在看着阁楼下小巷口卖花的阿婆。
斯音站一边冷得把半扇窗合上了,“方惟确实不在桃县了,两日前走的,升官迁到天都底下了。”
徐朝怔怔的眼神回过神来,“继续盯着。”
他眼下乌青看起来很久没休息了。斯音打个手势,屋里的人都悄无声息地退下去。徐朝又回到案上整理年底的旧账。
阁顶的烛火燃了一夜,徐朝忙完灭灯时屋里还是通亮的,看向窗外,天已经亮了。
从阁里出来重见天光,浑身硬的跟块铁一样。他抬头看升起的太阳,空中还有细雪漂浮,等落到身上自己就化了。转动肩膀活动手臂,他往小巷口走,卖花的阿婆还在,来得很早,刚摘的花全是鲜活的。
他若无其事地瞥一眼,笔直地往汤面铺走,店家笑着看他,心领神会把面下到滚水里,给他做一份。可徐朝还没坐下又折返回去。
巷子口的阿婆把手揣到袖子里,并着脚安静地坐着,一双鞋闯进,花篮子前站了一个人。
徐朝疑惑:“不是让你去丁溪街梁云坊第十三户人家那去卖吗?怎么又来这卖了。”
阿婆在冷风里蹲久了,声音嘶哑听不清:“这不就是这个点等着你么。”
柳平街这一块混混多,大老爷们的都不买花,但徐朝是大主顾啊,经常来她的花,所以大部分时间阿婆只做他的生意。
但昨日起他就不让阿婆在这摆了,给了她个地址,让她去那头买。阿婆担心那边生意不好,不过收了他钱,她总归还是要去的。她多了个心眼,想做了徐朝的生意再去梁云坊。
徐朝这人精当然知道阿婆的心思。他把这两篮花提在手上,抛给阿婆一个钱袋子,钱不多但买花足够了。
“明天再去梁云坊吧。”徐朝说。
他提着花往梁云坊方向去,粗犷的造型和鲜艳娇嫩的花惹了一路的人回头偷瞧。
当然,拦路嘲笑的人也不少,徐朝冷脸不理会。
竹石门的石宫笑得最大声,弯腰捧腹大笑,指着徐朝说道:“咱们徐家帮少主还有这种兴致,哈哈哈哈!”
和石宫同行都是些三教九流,在澄回也是叫得上号的人物,平时看着徐朝多有不爽,一直被徐朝打压,今日抓到徐朝糗样,都狠狠嘲笑他。
石宫动手勾搭,给徐朝把衣服理正,拍打他胸膛,“给小美人送花去啊,也不洗洗澡,”他假模假样地闻一下,嫌弃地把徐朝推开,“臭死了,别把花弄脏了”
石宫靠近,徐朝马上把花护在怀里,“怎么?又像挨揍了?你一句话的事,不用废话这么多。”
石宫没想把徐朝惹急眼,可他也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怯场,“我今天人多,可不怕你。”
全部人听了石宫的话都定住了,他们可不想和徐朝打。这样的局面就是人推人,没有一个人敢上。徐朝扯起嘴唇笑他们团结。
这冷漠的笑声像冰刀子往所有人心里扎,被徐朝一激,所有人掏出家伙事哄上。
他们全是往徐朝要命的地方打,没有收半点劲,但凡有一招没躲过去,一条命就没了。可徐朝身速迅猛,不见人影,只闻风声。他不用利器,只是肉搏,这么多人却没伤他一点。
凌厉的拳风捶到身上,只听有不断的沉闷捶肉声。一架打完,不见一点血光却把七人打昏在地。他只是衣服脏了。
衣服脏了,他眉头却是紧皱,嫌恶地看一样石宫,给他补了一脚,“你非要惹事,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打斗间他一身脏污却手捧干净的娇花,小心地护着,花没有掉落一瓣,仍然昂着头鲜活盛开。
活络了筋骨,他一身都舒畅了,重重吐口气。他抬起手,想拨弄一下散乱的花枝,忽然顿住。
徐朝自己都觉得可笑,这花和他脏污的手也太违和了。手上沾满灰尘,黑黢黢的一团,与花咫尺的距离,很是割裂。
花乱就乱吧,他也不管了。来到鱼时眠住的巷子里,徐朝在衣摆扯下一块布把脸蒙上了。
到了宅子门口,他看见有许多围着他家门口转悠的男子,眼睛滴溜转,贼眉鼠眼地瞄着紧闭的大门。徐朝又把蒙面的布扯下来,那些男子看他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一下子走开了。
徐朝刚把花搭上墙头,就被宅内的扫帚扫下去了,扫了花篮还没完,扫帚甚至往他头上打。
徐朝着实没想到花会掉地上,没反应过来又被扫帚结结实实地打脑袋上了。
花掉在墙根下的泥巴地里,这两日出太阳,雪水化了,花就这样躺地下掺着泥巴水。已经脏了,徐朝还是蹲下去一朵朵捡起来。
墙那头的人,说话清冷:“拿走。”
两人隔墙说话,但徐朝能想象到她清傲的眼神,想到这他就笑了。
他语气吊儿郎当:“路上来人这么多,谁说是我放的,你亲眼看到了?”
鱼时眠被他没理还硬说的话给气到。
两人隔着一堵墙,一句接一句的怼,没让对方任何一句掉地上。吵得她憋红了脸。
外头除了徐朝的声音,又多夹了一道沧桑着急的说话声。鱼时眠靠近墙面仔细辨别,是一个老阿婆的声音。她双手攀上墙头踩着石头,露出脑袋。
阿婆紧紧抱住徐朝的手臂不放,脸上全是泪光,央求地看着他,“菩萨、菩萨,我求求你了!我求…”
看得鱼时眠心被抓紧了,怎么哭成这样子。
徐朝冷着脸,“带路。”他跟老婆婆走了。
鱼时眠捉住他一瞬间露出的眼神,鸷狠狼戾。
她瞳孔轻颤,用在墙头用力挥手,“诶!不准欺负老阿婆!”
她怕他伤人,甩门跟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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