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054 卡戎集市今日特卖
龙鳞、人体残肢、小妖精培养皿、半人马的脚指甲、《黑魔法宝典》影印本、假造的身份证明……
如您所见,“卡戎集市”是个黑市。它只在厚重的帷幕下交易最黑暗、猎奇、见不得光的商品与服务。
它隐秘的入口离我们藏身的西班牙区不远——这是个历史悠久、充满混乱和活力的老城区。巷子狭窄、建筑破旧、满墙涂鸦。街区有一栋摇摇欲坠的老式公寓,斑驳的外墙上挂着晾晒的衣物,楼道阴暗狭窄,潮湿和霉味挥之不去。
房东是位怀有身孕的中年妇女,看上去对任何事情都见怪不怪。她有一套自己的规矩:不得将任何警察或官府人物引进来;住客之间不能互相过问来历;只收美金,租金必须一次性付清(一天150美元,数额比当地市场价高出非常多)。除此之外,在这里杀人越货爱干什么都行。
为了扫清那极大的不安全感,我咬牙支付了1500美元现金。租下的却是只有一张吱吱作响的双人床和一张破旧沙发的套房,这就是我们的容身之地了。
又回到了这个词上:“我们”。
乔伊·多普勒自觉躺在只有她身体五分之四长的沙发上小憩,以示自己对卧室没有非分之想。
阿比盖尔在吃出租房橱柜里翻来的饼干,我有九成把握它过期了。
然后瑞德·斯普林推门走入。
爱尔兰人将从卡戎集市搞来的□□件和临时电话卡扔到我们怀里,接着一脚把阿比盖尔从餐桌旁踹开,闷声不吭坐下喝水。狼女旋即发飙,我娴熟地劝她息怒。再怎么说,是我们将斯普林牵扯进来的,欠他人情。
我出神地靠在阳台望向外界密密麻麻的建筑屋顶和私接电线,消化残酷的现实:旧手机被阿比盖尔丢进了都灵下水道里,这下再也没人能——起码以科技手段——联系到或者追踪到我们这帮乌合之众了。
五天前,我们从银十字逃出生天,迷失在都灵街头。六神无主之际阿比盖尔立刻想到冷面爱尔兰枪手,挑了个公共电话亭给他打电话,彼此说了些我完全没听懂的黑话术语。
瑞德只花了半天时间就帮我们找到一条逃跑路线:在都灵的夜幕中穿梭,避开人群和可能的追踪;向西南方向行进,经过迷宫般的小巷,最终找到一辆停靠在隐蔽角落的黑车;驶入A32高速公路,直奔南方,穿过阿尔卑斯山的壮丽景色,行程约为颠簸的两小时;抵达托里诺附近的一个小镇,换乘了一辆从镇里出来的老旧面包车,通往阿尔巴的一个渡船码头,船行约为晃荡的四十分钟;在海浪昏天黑地的拍击声中——抵达那不勒斯……
一趟行程下来我半死不活,还要抽出时间阻止狼和枪手打架,还要听前仇人滔滔不绝讲述她和夏洛特的遭遇。
乔伊·多普勒说:她与“虔诚的教友”夏洛特一见如故,同去寻找一群“异教”,此教主要活动于阿尔卑斯山麓地区,规模不大,但态度相当激进,经常破坏正统信徒神龛里的神像,只留下空空荡荡的龛格,作为一种挑衅和示威。
于是乔伊和夏洛特一同来到阿尔卑斯山脚的都灵,在自然好风光里搜集异教的蛛丝马迹。那场旅途一无所获,两人还在一天晚上遭到不明人士的袭击——这便是我们熟悉的故事了。
同样据乔伊回忆,袭击者的进攻谨慎克制,似乎打算留她俩活口再一同掳走。可惜乔伊的身体情况引起他们的厌恶(合情合理),最终被带走的只有夏洛特一个。尽管不知道异教袭击者有何意图,但她很可能还活着。
综上所述,我们的目标是在都灵、意大利乃至整个阿尔卑斯山麓地区寻找被绑架的夏洛特。
为了促进信息同频,我也拐弯抹角地告诉他们所谓的灰烬症。这个疾病只有些不成文的猜想,居然已经带来如此多麻烦。可惜瑞德听得面无表情,倒是乔伊陷入了沉思。
阿比盖尔对瑞德很失望:“我们的意思是,你老是这么苦哈哈的可能是因为有病!反应能再大点吗?”
“所有人都有病。”瑞德放下水杯,“现在起来,一起去集市。”
活的章鱼触须、头骨烛台、绝对忠诚的机器士兵、巫蛊芭比娃娃、以及相比之下最为寻常的枪支弹药……
就在那错综复杂的城区街道的某个角落,有间看似废弃的老仓库。它原本作为建材公司的材料库,后来被运作当地黑手党的交易点,最终在几次血拼后走向没落。
仓库的铁皮生锈脱落一如枯黄落叶,落叶最密集处在仓库后门。门上紧贴一张披萨海报,头戴厨师帽的厨师端着玛格丽特披萨,露出商业性的浮夸笑容。你要做的只是喂给这张海报一滴自己的血,铁锈墙将为你开启。
我打量这扇门:和世上其他装神弄鬼的秘密地点一样,卡戎集市将自己藏得很深,它有随时更改的出入口,也有机关、暗号、交易和代价(天知道借由一滴血可以施加多少巫蛊诅咒啊)。
“等下擦亮眼,这鬼地方卖的东西每天都会变,”阿比盖尔掐着指头说道,“我们需要食物、武器、伪装的行头……”
乔伊站在海报前:“……以及虔诚的信仰,这里看起来很渎神!这位爱尔兰小哥,你听说过耶稣基督吗?”
我们丢下没有血液的乔伊一一进入海报深处。
映入眼帘的并非狭窄街巷或喧嚣集市,竟然是一片黑暗的水域。
我们立在一只漆黑的贡多拉上,身后是吱呀叫唤的旧码头。头顶被某种幽暗的雾气笼罩,脚下的水潮湿、腐败,犹如冥河。水流声低沉回荡,远方隐约可见无数黑影在水面上漂浮移动。这到底是哪儿?我不认为地球上有类似的水域。
“卡戎集市是一个被开发过的异常空间?了不起……不对,太邪恶了……”
阿比盖尔抄起船尾的黑斗篷罩过来,把我打扮成冥河摆渡人:“好了好了万事通先生,外面就算了,在这里不要和别人说话。”
瑞德在翘起的船首点起一盏提灯,灯光幽蓝。
“□□买,黄灯卖,白灯都有。”阿比盖尔从容地介绍。
在我不曾知晓的过去,他俩一定是这冥河世界的常客,熟悉约定俗成的规矩、黑话和术语,也明白该摆出怎样的架势。想到这里,我有点儿高兴他俩现在分道扬镳了。
瑞德支起船桨,贡多拉缓缓转向。
三头犬魔宠;生锈的一战军刀;血淋淋的新鲜制成的“荣耀之手”;一瓶瓶气息不详的药剂,液体在瓶中缓缓流动,好像有生命在里面胎动……
这些船只叫卖的“商品”和正规魔法实验材料太不一样了,我微微反胃:“我们到底要找什么?”
没人理我。两位常客似乎都挺享受新人的糗样儿。
黑暗水域上的船只样式不一,有些是古老的木制独木舟,摇摇晃晃地漂浮在水面;有些是现代的豪华游艇,但表面斑驳得像天天用硫酸洗澡;民用渔船上像吊着大鱿鱼一样吊着某些畸形魔物的尸体……这时,一艘远洋巨轮从我们身侧如咆哮的巨兽般行过,所有船只立刻默契调头避开。在蓝红白色的灯影之间,只有那巨轮每一个窗口都亮着惊悚的猩红。阿比盖尔告诉我,所有好奇上了那艘大船的人都没下来。
“听人说它在这里与世无争地航行几十年了。没人知道它的来历,或者它到底有没有乘客和船长,”她遥望巨轮远去的不祥剪影,“天呐,我爱死这地方了。”
很不高兴了解她又一个诡异的癖好。靠近一些挂黄灯的船时,黑袍笼罩的卖家们用变化过的声音推销货物或服务:暗杀你的仇人、定制一个爱人、给你一张全新的皮囊……一个卖家吆喝:“抛售!抛售十年的寿命,没有代价!”
我心情复杂。踏入这地方——甚至仅仅知道了它的存在,都代表你离文明世界、离歌舞升平、离稀松平常的公园散步与节日购物越来越远了。
“害怕啦?”阿比盖尔像观光客一样倚靠在船尾,故意用阴恻恻的声音说,“对了,你知道有人会买卖像你这样的魔法师吗?你们的身体部件都金贵得很,我记得市价是——”
“一般魔法学生的话,新鲜血液每100毫升500美金左右。”我谦虚地补充。
“涨价了……”她呆呆地张开嘴巴,“不对,你为什么会知道?!”
“大学有同学卖过血,为了买高级材料或者花天酒地;我们校区里有魔法先贤的贤者祠,有些学生还试图掘坟盗墓,魔法贤者的骨头和干尸都能买到天价。最疯狂的是一些群体坚信吃了法师自己也能‘进化’。走极端的会犯罪,稍微好一点的收购法师生育后的胎盘。为了‘保留原质’,他们会直接——”
“给我停。”阿比盖尔变了脸色,所以算我赢了。她严肃声明道:“未经我允许不准你碰这些听见没有。”
我的身体使用权什么时候让渡给她了……但一句话没过脑子就滑出了嘴:“那你要看紧我了。”
“哎哟!你还想背着我搞点小动作?”
贡多拉猛摆尾,原来是握桨的瑞德忽然转了方向,没站稳的我俩差点合葬在水下。船长停下动作,平静地说:“到了。”
一艘木船静静漂浮在贡多拉前方。水雾托举着一面三角绿色小旗,旗上画着一颗……蜥蜴头?
“‘蜥蜴约翰’,暗市最出名的情报贩子。进去之后放尊重点,他脾气古怪。”
没想到我们是来买情报的。贡多拉仿佛对接驳满怀期待,自己向木船漂去。距离的拉近让阿比盖尔立刻有所察觉:“喂瑞德,你确定这情报贩子没问题?看他的船头!”
水雾散去,木船显露完整的轮廓,船上赫然摆着一樽——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