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亲

　　“这是什么？闻着好香。”赵无绘漫无目的地行走，经过路边的烧烤摊。
　　烧烤架上摆满了红红绿绿的蔬菜，五花八门的肉串，上面涂了油，撒了辣椒粉和孜然粉，香气逼人。
　　“哇，小伙子穿的汉服吧？好看嘞。”摆摊的中年大叔热情道，“哦，我这啥都有，烤羊肉串要不要来几串？”
　　赵无绘点头，用手机付了钱，买了一串走，选了一处还算人少的地方吃了起来，很美味。
　　自从他练了长生术后，再也不需要睡觉，也没有了渴和饿的生理需求，而受这十几年的烂脸之症影响，他几乎不到人多的地方，已经远离人群太久，所以这世界对于他来说还是挺新奇的。
　　他虽然不会再饿，但对美味的喜爱和常人无异。
　　人行街道上，人流很多，身上都是现代化衣着，衬得让古装的赵无绘很是显眼，他注意到了不少人的目光，为了减少奇异感，他进了一家服装店，让店员推荐了一套衣服，再去理发店剪短了头发。
　　不是他受不了他人的目光，只是觉得自己身处现代社会，就该融入其中，而改变衣着是融入的第一步。
　　他见识到了很多从前不曾见过的东西，心情很好。
　　太阳晒得他很舒服。可正在他感受阳光时，却觉得头顶一片黑暗，他猛地睁大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刚刚热闹的场景突然一片寂静漆黑。他知道自己这是又陷入了黑暗。
　　他煎熬着等待黑暗过去，等他能缓过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虽然不长，但很痛苦。
　　他今天出门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找到能帮自己的人。他在网上约了一个有名的大师，就在这附近的小区里，他整理好自己就往目的地出发了。
　　小区是个次新楼盘，整体绿化非常不错，他很快找到了大师的所在楼层。
　　他敲开了门，一位年轻的女人招呼他进去，为他倒上了一杯水。
　　“你好，章大师在房间里休息，马上出来。”女子恭敬道，将茶灰水放到桌上便离开了。
　　赵无绘四处看了看，这里的装修很像自己在网上刷到的老板办公室风格。
　　“你好啊，鄙人章前。”那位大师从里间走了出来，穿着低调，向赵无绘伸手。
　　赵无绘起身与他握手，“赵无绘，我在网上与你助理联系过的。”
　　章前点头，“知道知道，只是你在手机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是的，我被人所害，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陷入黑暗，没有感知，只剩意识，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这可不是一般的邪术导致的，要想只好恐怕花费不少时间精力，不好办。”章前叹息着摇了摇头。
　　“钱不是问题。”赵无绘说。
　　章前看他回答得干脆便说：“那你先和我具体聊聊。”
　　赵无绘隐瞒了自己修炼长生术的事情，只说自己被人诱骗练习了邪术，但是却导致身体的伤疤慢慢腐坏，后来寻了法子治好，却从此常常陷入黑暗的深渊，无法自救，为了治好自己，他找了很多所谓的大师，但没有任何效果，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拖了。
　　章前一点点听他说完，茶水也喝完了。
　　“确实曲折。这事情太过棘手，根本不可能立马找到解决方法。”章前为难道，“那这样，你先交五万块押金，我去找我师兄弟们商量，三天后给你答复。”
　　赵无绘当然有钱，但是他有的东西基本都在坟场的楼阁里，且都是珍宝首饰，无法立刻变现。手机里只剩前几天中年男人转的三千块。
　　不过，他就算有现钱，他也不会交，他太懂骗子的心里了，而且这种的还没有付出，就要回报的，大部分是骗子。而眼前这个所谓的大师，除了装扮上有点意思，其他和所谓的神棍没有区别。
　　他知道自己身上的事情非常罕见，现在的社会未必有能帮自己的人，或许还是需要找到罗炎。
　　冷脸离开后，他在附近的商业街上找了一处长椅歇脚。他无声看着人来人往，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罗炎，他穿者藏蓝色的短衣，束脚长裤，在人群里稍有些显眼。
　　赵无绘起身跑了过去，喊了一声罗道长。
　　罗炎转身，见到熟人，还是一脸平静。他问：“做什么？”
　　赵无绘笑道：“感觉很巧，和你打声招呼。”
　　“没事，我走了。”罗炎没什么表情。
　　“别啊，留下来聊聊天吧，道长，我不会报复你的，你别怕我。”赵无绘赔笑，拉着他到长椅上坐下。
　　“道长今天怎么在这里？”他又问。
　　“你还想让我帮你？”罗炎猜到他的意图，没有和他拐弯抹角说其他。
　　“道长很聪明，那你愿意帮我吗？”赵无绘语带祈求。
　　罗炎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赵无绘，他知道他一定很想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你让一个害你的人来救你，不觉得可笑吗？”罗炎问。
　　赵无绘低头，许久才回话：“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罗炎不回话，其实他也没有办法帮他，就算不用阵法，也不知道赵无绘最后会怎么样。
　　他从来都知道，赵无绘身上的不是什么反噬，只是单纯的、纯粹的，天谴！
　　所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如此穷凶极恶的人，上天不会无视。罗炎也常常后怕，若是自己练了那长生术，可能也要被天道惩罚。
　　“道长，不要信那个肖恒了，等我真的消失了，他肯定回来处理你的，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吗？”赵无绘语气急切，颇有几分逼问的意思。
　　“你……一开始我做那些事情，只是为了……为了找到我的弟弟，我必须残忍，无情才能……”罗炎知道自己恶事做尽，可是他又想解释，他一开始并不坏。
　　“那不重要，道长，为了什么变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不是好人了，你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道长，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只是他们用来解决我的工具。肖恒会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求求你了，道长，帮我解决眼前的难题，我会报答你的，就算你好几次欺骗了我，我也不在意，人总要往前看。”赵无绘一连串说了许多，他渴切地想要罗炎救自己。
　　他总觉得自己是不完整的，他的人生虽然很长，但它不完整，他缺了一部分，这或许也是他求长生的另一个因素。
　　“我已经无能为力……”罗炎莫名生出几分心疼，可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所有在赵无绘身上施加地符咒阵法，都是之前肖恒策划的。
　　那时候肖恒为他找全了魂魄，承诺只要帮忙解决赵无绘，他就能得到生前所有的灵力，而地府也不会追究他曾经所犯的罪行，任他自由。
　　罗炎离开了，赵无绘无力地瘫坐在长椅上，闭上眼，眼角竟然流下了眼泪。
　　“怎么哭了？”赵无绘擦掉眼泪，非常疑惑自己为何会流泪。
　　就算真的从此陷入无尽黑暗，受尽痛苦，也不该因为别人的拒绝而哭泣。为什么？是因为他是罗炎吗？他有什么特殊吗？
　　他起身准备走，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赵无绘！”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转身，竟然看到了傅小宝，他身边是牵着手的肖恒和傅玉。
　　“是你们。”赵无绘冷哼一声。
　　“你竟然还没死啊？”傅小宝愣了一下，很快鄙夷问道。
　　眼前这个让她曾清醒着沉沦，受尽痛苦的人，再一次以俊美无俦的样子出现。他用文学和相貌诱骗她进入深渊，让她再不敢轻易信爱。
　　周围的行人虽不太多，但这话足够引人驻足，不少人窃窃私语。
　　“赵无绘虽然你现在打扮的人模狗样的，但你不适合这个社会，劝你早点自己找肖恒帮你消融灵魂，不然真到了最后要来不及了。”傅玉提醒他。
　　“小玉在担心我啊。”赵无绘死皮赖脸地笑。
　　肖恒翻了个白眼，拉着傅玉，对傅小宝说：“我们走，别管他，让给他自生自灭。”
　　赵无绘冷哼了一声，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也提脚回了酒店。
　　洗澡的时候，他再一次陷入了黑暗，淋在身上的水从温热变为冰冷，再到后来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倒在地上深睡了一个小时，花洒的水还开着，地漏口处水流忙碌着转圈，拥挤着往管道流去，但浴室还是积了不少水，有部分已经溢到了卧房。
　　醒来后，关掉了花洒，湿漉漉走出了浴室。浴室了的东西几乎都被打湿了，挂在一旁的换洗衣物，被水花溅湿了不少。
　　夜深了，赵无绘并不需要睡觉，但若是他想睡，也可以睡着。他盖着被子玩了许久的手机，在网络上不停查询有没有能为自己解困的方法，但什么都没找到。
　　举着的手机毫无预兆砸向了赵无绘的脸，他再一次进入黑暗，三天后才醒来。
　　短短四天内，他沉在深渊至少三天，他是真的怕了，因着这份害怕，他又生出许多恨来，他恨所有人，恨和他抢人的肖恒，恨不帮助自己的罗炎，恨弄伤他的傅小宝，更恨不和自己在一起的傅玉。
　　如果真的要消失，那……那不如把傅玉一起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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