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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吕达和自家娘子说完那些话之后,对局势也是清楚了很多。
属实也不能怪他,他平日里时间都花费在训练那些兵上面去了,平时也是个大老粗,细致一些的东西对他来说能注意到就不错了。
于是待这想法消下,他跃起的心思也随之消退了下来,隔日便去了摄政王府那边。
主屋那边没寻着人,吕达就转去了之前许祈安住的那屋子,果真看到了要找的人。
乔子归正候在屋外头,里头方无疾也没做什么事,不知在想着什么。
吕达看了许久,道:“这都呆坐多久了?可别出个什么事来。”
乔子归也没法,不过他还是认真道:“这几天忙完外头的事王爷就一直待在这里,其实也没怎么样,经常出神而已。”
“唉。”吕达叹了一口气,忽然又问,“那人醒了没?”
这问题让乔子归表情更加忧愁了:“今个儿没来消息,昨天说是没醒。”
说完,乔子归又长叹:“这都多少天了,唉。”
吕达异样地看了他好几眼:“说实话,你对那人倒是关心在意得很,你家王爷这样子可不就是那人造成的,高低得怨恨怨恨对方吧。”
“说什么话呢?!”乔子归听他这么一说,话音都突然拔高了许多,“美人他很好的。”
至少美人在府上时,其乐融融的,王爷也开心,虽然现在闹成了这个样子,但乔子归总觉得美人这么做一定是有美人自己的道理。
而且只是没住在府上而已,美人想去哪不还是美人自己的事?
王爷伤心过后也应该是能想通的。
乔子归默默想着。
吕达却觉得他是被茶毒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回,只好默了声。
这方沉寂下来,远处匆忙的脚步声就越发清晰响亮,刚还有些许放松的两人立马凝神,让开道路。
来人极速进了屋。
“王爷,西湘河上游一带出事了。”
几道视线齐齐看了过来。
“有两批白粉不知怎么绕过防卫,借水道偷运了进来,还被民众知道了,争相在那边抢着。”
吕达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咒骂:“这都什么事儿!就他们闹腾,我……”
“吕达。”方无疾睨了他一眼,“有人在背地里煽风点火罢了,怪不得他们。”
这事从一开始就是有人在背后操盘,稀里糊涂的民众一直被带偏着,闹腾是闹腾,但揪其根本,他们也是无辜的。
方无疾用凉水冲了一把脸,就要出府。
然而他刚到府门口,一辆繁贵富丽的马车便踏风而至,微风吹扬起丝绸织就的精美华帘,摇摇晃晃,最终大摆一下,摇回时,在王府门口停了下来。
马车上下来两个身着宫婢样式衣裳的女子,在车门口立住,俯身掀帘,车内缓慢走出一人。
来人一袭华贵宫装,头戴晶翠珠宝,摆手行走间皆是雍容华贵之气。
“摄政王这是要去哪?”虞菁韵单手屈压在婢子手臂上,气势凌云,向着方无疾这边步步走来。
“太后。”方无疾只是简单颔首,他身后的人齐齐跪下,参拜太后娘娘。
虞菁韵也不叫这行人起身,抬眼扫视方无疾:“哀家今日与摄政王有事商谈,回府商议吧。”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来阻止方无疾去西湘河那边的。
“太后若有事,日后再议也成,今日本王不得空闲,恕不奉陪。”
方无疾说罢也不管她,就要走,太后大怒,训斥出声:“方无疾!”
方无疾再如何也还是得给太后些面子,于是停了下来。
只听虞菁韵道:“如今你当真是嚣张!”
“重兵围守城门不说,还将乾清宫也围了下来,你以为你做的是什么事?桩桩件件可全叫有心人看了去,朝臣参你的折子还少了?你还去露头,再闹出个什么大事来,你怎么收场?惹怒了民众,他们将你推到刀锋上去,谁不想来推你一把?你要这么不要命,哀家当初就真是看错了人!”
长篇大论下来,俨然在说方无疾这行为无异于作死。
“太后急什么。”偏生某人不以为然,“别就这么轻易下定论,本王做的事事出皆有因,可不是在作死。”
“你!”虞菁韵真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婢子连忙给她递了个瓷器东西,她怒摔到了地上。
“真是死不悔改!”虞菁韵扔完骂完,才泄了气。
另一婢子赞赏般地给这婢子递眼神,姐妹,太机智了!
“西湘河那边哀家已经派了宫里的人去,你不能再出手了。”冷静下来,虞菁韵才凛然道,“那淑贵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都闹腾到宫外来了,你姑且掩饰住自己,陪同哀家去那边盯着。”
虞菁韵知道方无疾不可能不管那边,于是派自己的人先去了,方无疾若放心不下,一并跟着就是,只是不能露了自己的身份。
树大招风,虞菁韵还在气着方无疾这么不懂得掩饰锋芒。
方无疾沉默了半刻,应了她的方案:“多谢。”
“不是诚心的就别在哀家面前摆弄这一套一套的礼节东西。”虞菁韵冷嗤一声,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
时年十月深秋,一场细雨悄然而至,给天空染上了一层雾蒙蒙的薄纱。
荆北城外,肃杀之气在叫嚣着从四处不断涌出。
远方水门口,鬼鬼祟祟的人一开始准备倒退,后方巨石阻隔之地,便传来一道冰冷的命令声:“上。”
紧接着,林子里蹿出无数道黑影,他们动作形如猎豹,快如闪电,来回几息之间,便将人群全部给缉拿住了。
张良和指挥完剩下的人,就见许祈安从巨石后方走了过来。
“大人,人都在这里了。”张良和说罢,便将搜刮出来的圆片在手心处摊开,展现给许祈安看,接着道,“来探查的不是摄政王的人,是皇宫的侍卫,应该是太后那边的。”
“嗯。”许祈安没多大反应,淡淡道,“西城门裴不骞在接应了?”
“是,常使节已经成功接进城了。”
“好。”许祈安应下,逐渐又弯下腰,跟在他身旁的面具人连忙搀扶住他。
张良和脸色更加忧虑了:“大人,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无事。”许祈安气息奄奄,完全靠着倚在面具人的肩侧才稳住身,“等不了那么久。”
“去西城门候着,等他们来接。”
许祈安这般说着,又倦然地半阖上了眼帘,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张良和没法,只能等人上了马车,自顾自赶去西城门。
与此同时,接应上常冕的裴不骞紧赶慢赶,终是在西湘河那边闹得最严重的时候,赶到了现场。
汇聚了多方人马的西湘河充斥着呛人的火药味,俨然将秋寒都给驱散干净了。
然西城门口这处却是冷冷清清,本就由于靠近南边群山的缘故,西城郊外几乎不通路,人来得就少,又因为这段时日对城门口戒严,便更是空无一人了。
许祈安一个人窝在马车里,他双颊苍白得犹如光洁的细瓷,病态难掩,却遮不住实在绝世的容颜,好看的眉眼仿若经过女娲的精心雕琢,在惨白的面色中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细看,还隐隐泛出丝缕清冷凉薄之色。
仔细算算这些天许祈安昏睡的时日,少说也有了四五天了,比之前那一次长了不少。
不管是谁,但凡和许祈安接触两天,都能看出他现在的状态正在急转直下,张良和不知多少次担忧着,然无论喂许祈安喝多少药,都是徒劳无功,甚至下滑得更加严重了。
乌落柔最终总结,问题出在许祈安本身。
不是说许祈安不想活,而是他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身体排斥一切外来之物,加之他本身体内的防御机制就差,这一排斥,直接就是一整个垮了下来,怎么都治不好。
张良和昨夜查看许祈安的病情时,发现就算处于昏迷中,许祈安也将药吐了出来。
于是他们便更加没法子了,只能等许祈安自己先将状态调整过来,之后怎么养,还得进一步想。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朦胧细雨将车外流苏都打得湿润,粘成厚厚的一团再也摆动不起来,许祈安被席卷而来的困意侵蚀,城门内才传来数道铁骑奔驰声。
这声音十分有节奏,一听便知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由远及近,俨然逼近了沉重大门。
许祈安疲倦极了,却还强迫自己撑起身,拢着厚重的绒毛大氅,抬脚踩下软塌。
外头面具人早已为他掀开帘子,顺带伸出了粗臂,给许祈安搭着下来。
然马蹄声像是在大门内停住了一般,直至许祈安下了马车,城门也未曾松动半分。
许祈安低咳了两声,冷风灌喉,痒意便再也压不下去,他这方咳弯了腰,那方城门就透出了微光。
光从夹缝中慢慢扩大,等门推开到一定程度,也就慢慢消散了去。
许祈安眼中适应了这光亮,抬眼看去,翻越过层层雾霭,与骏马上的人遥相对望。
那人黑眸中的幽色宛若玄冰寒潭,含着可以将人彻底卷入其中的漩涡,是禁锢人的桎梏,也是缠人的藤蔓,让许祈安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很快许祈安就收回了视线。
没人先开口,只有风不忌惮此刻的僵局,在两人之间反复跃动。
衣诀翻飞,浮尘轻扬,一站一立,似动实静,如镌刻上风雪的水墨画。
“摄政王!”
后方匆忙的兵马声打破了这场僵局,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尖锐的怒斥声。
“这事太后交与我全权办理,你来横插一脚是什么意思?”
“本王何曾横插一脚?”方无疾这才动了动,将视线移去了后方。
“你你你你你……”来人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缓了好久,才指着许祈安那边道,“太后严令我不准你参与此事,我不管你先我一步开这城门是为何,但是这人,必须由我带去大理寺亲审!”
这话说得义正言辞,方无疾却半点未曾应声,只眯眼打量他指去的手。
这眯着的眼神像是要直接将那手绞杀了去,对方感觉像是被黑蛇缠绕上了一般,冷得直打哆嗦还喘不过气,于是在人薄凉的目光下,颤颤巍巍地收回了手。
但还是挺直背直视着方无疾,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方无疾冷笑一声,目光再次投向许祈安,目不眨睛地看着,一字一句道:“世子殿下乃皇室宗亲,去什么大理寺?”
“这是……”太后的命令!
“押去宗人府。”
方无疾这样一说,那人还想争论现如今还没盖棺定论,然看方无疾腰间铿锵作响的砍刀,又开始怂了起来,向后面两人指挥道:“你们,将他押去宗人府。”
有两人向马车的方向走去,眼看就要押住许祈安的双肩,方无疾手心攥紧了几分。
“我们自己过去。”
张良和呵道,面具人也是一脚踹开了前来的这两人。
这行为完全是不给面子,马上的人黑了脸色,眼看就要闹起来,方无疾扬了马鞭。
这清脆的一声响,俨然是用了狠力挥,马匹长嘶一声,从颐指气使的那人身旁极速奔驰而过。
吹起的劲风裹挟着难以掩饰的狂暴,那人胆战心惊地往一旁挪开,险些翻落了地。
好不容易稳住身,扶着被晃歪的发冠,方无疾威胁的话便传了过来。
“你要是在这起冲突,耽搁了事,本王可不保你的小命能不能活到明日。”
那人动作一顿,表情微微有些僵硬起来。
方无疾走后,他看了许祈安那边好几眼,才任其去宗人府,而自己则跟在了其后严防着。
直到抵达了镌刻着宗人府三个大字的牌匾前,这人才恍惚发觉出几丝不对劲来。
他明明是去抓人的,现在怎么看着像是护卫着人送过来的一样呢?
稀里糊涂地,他将人带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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