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月

　　今日天气很好，祈棠约了丁瑶去孙家马场练马，丁瑶狭促的笑道：“就我们两个跑马也太无趣了些，我跑起来可顾不上你，我差人去南军叫上林校尉，有他照顾你，我才放心。”

　　祈棠笑着没有拒绝。

　　两人与林屹川几乎同时到达孙家马场，林屹川□□的枣红骏马名为烈焰，跑起来四蹄生风，只见林屹川快马加鞭，烈焰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划破天际，直冲向孙家马场而来。林屹川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角微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羁的英气。头发随风飘扬，在暖阳的照射下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泽，更显得英姿勃勃，气宇轩昂。

　　随着缰绳被紧紧勒住，烈焰准确无误的停在祈棠与丁瑶身边，林屹川看着祈棠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欢愉。他轻盈的翻身下马，拱手唤道：“县主，丁小姐。”

　　丁瑶咧开嘴巴，笑道：“我去挑马，你们先聊。”说完也不管其余二人的反应，蹦蹦跳跳的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喊道：“我会替你把流星牵出来，你晚点过来也行。”

　　林屹川牵着烈焰，与祈棠慢慢走在马场上，祈棠轻轻咳了两声，柔声道：“林校尉，今日找你来，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县主无需这么客气。”林屹川的语气略带冷淡：“任何事情，只要县主吩咐，在下定当竭力。”

　　祈棠对林屹川神色的改变有些诧异，刚才不是还挺高兴的，这么这么一会就变了。说正事要紧。祈棠拧着眉，缓缓的将在查张婕妤手书之时偶尔得知谢皇后身故之事有异，替她诊治的吴太医死于非命，好在吴太医留下一个师弟，可能得知其中内情之事全然告知了林屹川。

　　林屹川沉思半晌，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位吴太医的师弟或许在边关行医？”

　　果然是聪明人，祈棠暗道，自己只是说了事情的经过，还未开口说诉求，他就能完全猜中。

　　“也只是可能，因为我多方打听，也未能打听到此人行踪，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死了，要么隐匿在军中。”祈棠如实回答，她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些许迷茫。

　　“你说的不无道理。”林屹川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深沉地望向远方，“只是我如今在南军任职，想回去怕是有些难，不过不要紧，我会想个法子尽快动身，你若有那能吃得苦的护卫随从，不妨寻一人与我同行，若是寻得，我便带他一同回京；若寻不得，便让你的随从先行回京，将此事告知于你。”

　　祈棠没想到林屹川行事周全到如此地步，自己还未开口他便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咧开唇角露出笑容，无不感激的屈膝一礼：“多谢林校尉。”

　　林屹川双手将她一托，阻止了她的动作，眼眸微动，认真的注视着她缓缓道：“上次你在驿站，喊我的名字，我很高兴。”

　　“啊？”祈棠没想到林屹川突然说道这个，楞了楞。

　　林屹川抿了抿唇，垂下眼眸，眼里荡漾着一丝柔情：“以后在无人之时，你唤我屹川可好？我唤你月棠？”

　　一个称呼而已，祈棠点头，随后又摇头：“你知道宫里新进的美人叫什么吗？”

　　林屹川眼中闪过疑惑。

　　“叫岳棠，不过她姓岳，单名一个棠字。”祈棠叹息道。

　　“这么巧？”林屹川沉吟道：“只听闻这位美人是穆兄捧的女角，陛下在我们去庆州之时微服出宫看上了她，将她带入宫中，没想到竟会这般巧合。”

　　“是啊。”祈棠微微一笑：“我也没想到会这般巧合。我外祖家姓祈，流放被救下后，我就到了外祖父家，换了祈姓，你唤我祈棠就行。”

　　林屹川眼底划过暖意，嘴角的弧度渐渐上扬，露出一抹笑容，低沉的声音轻轻呢喃道：“祈棠。”

　　丁瑶火红色的声音随着脚下的马蹄声慢慢靠近，她边跑边喊：“盼兮，林校尉，你们聊什么呢？我都跑两圈了，你们还在聊。”

　　“走，我带你练马。”林屹川做出请的动作。

　　祈棠点头，朝丁瑶喊了一声：“来了。”

　　很快，朝中传来消息，断臂的陈将军上了一道折子，说自己年纪大了，很想念军中同袍，很想回去看看，请求雍安帝批准自己回边关看望旧友，雍安帝感念其昔日功勋，恩准其回边关一趟，又特意将林屹川诏入宫中，嘱咐其护送陈将军回边关，不得有误。

　　祈棠从赵意的口中这才知道，原来那位断了左臂的陈将军，年轻时曾救过陛下一命，当年陛下扫荡各地叛乱，陈将军奉命支援，在西陵郡隆州之时，当时还是雍王的雍安帝被围困于军帐内，是陈将军以命相搏，护送雍王出逃之时，被叛军一刀砍中左臂，直到林家军前来支援，雍王才得以保全。

　　可惜的是陈将军的左臂没有保住，叛乱平息后，陈将军回了边关，雍安帝登基后，其又再军中效力了数十载，某天，雍安帝忽然想到那位曾经救过他断了左臂的陈将军，一道圣旨将他召回京城，赐了宅院金银，嘱他在京中安享晚年。

　　原来还有这一段往事，祈棠轻哼，看似是雍安帝感激陈将军的救命之恩，这其中还不一定有什么弯弯绕绕呢。

　　林屹川出发这日，祈棠着百里冰佯装成随行士兵一同出发，嘱咐他在边关一切听从林屹川安排，切不可善做主张，若有消息传给穆景煜，也同时传给自己一份，百里冰眼神动了动，护卫与主子之间传达消息有训练好的信鸽，就算千里之遥，沿途也有安排接替的鸽子，她与县主之间如何传达消息？

　　祈棠看出百里冰眼神中的疑惑，扯了扯嘴角，无奈道：“算了。你只管传给穆景煜吧，给我，我也收不到。”

　　百里冰依言去了，祈棠开始想到自己也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用什么来建立自己的情报网呢？

　　丁瑶兴奋的闯入院中，堆着一脸的笑容，说吉安州来的女先生到了，在云水客栈。

　　祈棠沉吟，如果女学开办起来，可不就是一张巨大的情报网吗？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番，喊上方青青一同到云水客栈见那位女先生。

　　女先生四十上下的年龄，娘家姓方，单名茹，削瘦身材，一双眼睛明亮有神，薄薄的嘴唇浅浅弯着，见到三人微微行礼，祈棠赶忙上前将人扶起，简单的寒暄后，几人沿桌坐下。

　　“先生此番前来，可是为着在京中开办女学之事？”祈棠替方茹斟上一杯茶水。

　　方茹点头，将丁瑶兄长特意到吉安州找到自己，告知她家中妹妹想在京城开办女学，却苦无经验，想向她讨教之事说出。她接着道：

　　“我本不需亲自走这一趟，但丁小姐的兄长说的实在恳切，又将一路衣食住行安排的周到，我这才答应走这一趟，你们先将想法说与我听听。”

　　“是。”祈棠微笑着，将自己与丁瑶还有方青青商议的一些细节一一慢慢道来。

　　开办女学主要目的是想要女子们也同男子一样有入朝机会，只是现如今说这个未免太早了些，京中达官显贵家中的女子自不必说，家中大多设有家学，只是一些穷困百姓家中女娘，从未有过识文断字的机会，她们开办女学的对象便是这些穷苦女娘。

　　方茹边听边点头，喝了一口茶水让祈棠继续说。

　　因大齐至今还未有一所名正言顺的女学，况且还是在京城，若是这事贸然被捅出，怕是会惹来无数闲言碎语，所以她们决定，前期先以救济孤弱女娘为由，开办一所慈幼院，将一些无家可归的，或者被父母遗弃的女娘们救助在其中，同时教授一些认字，打算盘，刺绣，基本拳脚功夫，至少让这些女娘们长大后能识文断字，有一技之长，不至于受欺凌。

　　“你们的想法很好。”方茹欣慰的看着三人，“入朝之事不是一蹴而就的，需徐徐图之，千百年来，这片土地从未有过女子入朝，我们现下所有的努力，都是希望有朝一日，女子能同男儿一般自由。”

　　“是。”祈棠坚定的点着头，“我们希望有朝一日，所有为这件事做过努力的人，都没有白费心血，今日特地请了先生过来，请求先生教授我们开办女学之道。”

　　方茹曾以为自己是大齐朝唯一坚持女学之事的人，现如今遇到三个与自己有一样想法的女子，不禁感动的满脸泪水，哽咽着将自己开办女学二十年的经验细致的与三人说来，又将自己所带的书册一一拿出，全是她这些年自己编撰，用来教授，适合女娘的书册，三人如获至宝，感激的看着方茹，请求她留在京城，与她们共同创办慈幼院。

　　方茹要摇了摇头，无奈叹息道：“吉安州还有二十多位学生等着我，你们有你们要做的事，我也有我的责任，今日我很欣慰，希望将来，你们三人也能将这簇火苗传给更多的人。”

　　连着几日，三人都到方茹处虚心学习讨教，方茹也没有藏着掖着，将自己所有的经验倾囊相授，待学的差不多了，方茹便收拾行囊告辞离了京城。

　　开办慈幼院不仅仅是嘴上说说，更要花钱，祈棠看着自己手中薄薄的几张银票，陷入了沉思，她与丁瑶二人凑了许久，才凑出八百两，这点钱只够买个稍微宽敞些的院子，孩子们进来后吃穿无一不要钱，看样子，只能募捐。

　　祈棠将想法与丁瑶一合计，丁瑶兴冲冲的跑回丁府，祈棠自己则去见了赵老夫人，将自己看到京中孤弱女娘无家可归，自己想开办一所慈幼院的想法告诉了赵老夫人，赵老夫人一脸慈爱，大方拿出五百两，嘱咐她不够了再来，祈棠拥着赵老夫人，感激的滴了几颗眼泪，又给赵老夫人狠狠心疼了一把。

　　接着她又到赵意处，薅来三百两羊毛，在赵恒处弄了两百两，这样一来，她就有了一千两，总算是手上有点流动银钱，不至于捉襟见肘。

　　丁瑶怀揣着一千五百两巨额大摇大摆的在祈棠面前嘚瑟，言语间得意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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