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有的是手段！

　　“好。”

　　吴茉儿没再多问。

　　她煮了花生糯米粥，有多；饼一人一张，也有多。萝卜泡菜被她拿来凑了个菜数。接着，她给每人煎了个荷包蛋，用泡了一夜的豆角干做了豆角干猪肉粉丝包，又蒸了虾饺、豆皮卷肉跟排骨芋头。

　　之前有过接触，吴茉儿知道慕景淮的口味。除了不吃三厌和辛辣刺激，鱼要剔骨、肉要少骨外，比江子衍还好打发——就算真吃到鱼刺骨头，他也只会咽了，什么都不说。

　　知道他好说话，吴茉儿也就没所谓，随心情安排。

　　做完饭，吴茉儿受邀到慕景淮房里吃饭。

　　慕景淮住的是个套房，除卧室外，还有客厅、餐室和书房，堪称古典版总统套房。江攸也在，她也就不再规避，行了礼，找了个谁也不挨的位置，斯斯文文地坐好。

　　只相隔半月，她的容貌却好似芙蓉绽放，越发夺目。慕景淮一时惊了，克制着心中念头，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开始吃饭。

　　饭很合口味。他笑了笑，心道，这是目前最对的一件事。

　　吴茉儿拿了张饼，但只吃半张，剩下给了江攸。江攸吃完，小声道：“嫂嫂，待会儿要不要到街上逛逛？”

　　吴茉儿想逛。除了出逃那次，哪怕后来自由，顾及江家脸面，她再也没逛过街。她很想像以前那样四处闲逛，体验俗世的繁华，但慕景淮在此，除了江子衍，还要顾虑他的看法。

　　吴茉儿看了看江子衍，余光扫过慕景淮，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不太好吧？我一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的。”

　　“又开始了。”江子衍已熟悉她这种自贬式的沟通套路，忍着笑，故意顺着她的话道：“妇道人家，抛头露面，是不太好。”

　　此言一出，吴茉儿拿眼狠瞪了他一下。慕景淮在此，她不好发作，于是道：“是啊，妇道人家，理应克己复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江子衍勾着嘴角偷笑。

　　知道他在逗她，吴茉儿心生一计，装出一副恭顺卑微的模样，道：“所以我准备闭门思过，想想为何我会出现在这里，给尊贵的诸位做三餐。这太不合规矩，我得反思。”

　　“……”

　　江子衍愕然。他知道吴茉儿肯定有应对之策，但万万没想到是以退为进，将礼制规矩和他的利益进行捆绑。也就是说，他想过得舒服，就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实事求是的说，还挺难解。

　　江子衍试探性地道：“你的意思是，以后不管我们了。”

　　吴茉儿竖起大拇指，义正辞严道：“从现在起，我要做个三从四德、三纲五常的好女子。好女子就是要泾渭分明，不能与男子同室，不能同桌，不能谈天，更不能吃一锅的饭，所以以后只能麻烦你们自行解决餐食。”说着，起身行礼，准备告辞。

　　这也太离谱。

　　江子衍嘴角抽了抽，道：“没必要如此过度。”

　　江攸不想失去蹭饭的机会，与江子衍大眼瞪小眼一番，果断倒戈，“嫂嫂！你得管我，你看我多懂事，你叫我往东从不往西！”

　　吴茉儿“噗嗤”笑道：“你是孩子，当然得管你。”

　　江攸乐不可支地笑：“好嫂嫂！”

　　“……”

　　江子衍差点没绷住。

　　他寻思着不过是开个玩笑，怎么压力全到他这里。他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索性将问题抛给慕景淮，“常言道君臣父子，这里慕兄最大，还请慕兄定夺。”

　　知道江子衍这是让他给个台阶，慕景淮浅笑道：“逛街而已，没必要大费周章。”

　　吴茉儿喜不自胜，连连点头，“慕公子真知灼见，实在令人佩服。”她瞄了江子衍一眼，见他睁大了眼看她，不禁抿嘴，傲娇地扭过头。

　　江子衍哭笑不得，心道，这女子是惯会解决问题的。他得担好一家之主，好叫她打心里服他。

　　慕景淮被夸得心痒痒，笑道：“中午……”

　　吴茉儿道：“玩笑而已，您只要张嘴等吃的就行。”

　　慕景淮很是高兴，道：“我等着。”

　　江子衍有些吃味，但见吴茉儿神色坦荡，无半分暧昧，就只笑笑。至于慕景淮，深藏不露的一个人，很多时候看不懂他心思。

　　因有皇命在身，慕景淮需在此等待官员拜谒，不便动身。加上泽州一方尚未赶到，不能进入正题，闲着也是闲着，江子衍便和吴茉儿、江攸一起到街上闲逛。

　　江子衍住在吴茉儿楼下挨着楼梯的那间，隔壁是江攸房间。吴茉儿换了男装，下楼找两人集合。江攸见了，喜滋滋地道：“嫂嫂果然美貌！”

　　纵然不施粉黛，荆钗布裙难掩国色。

　　世人皆重女子颜色，但处在不稳定的环境里则意味着风险。想到她之前遭人调戏，江子衍有些顾虑，又不忍拒绝，盯着她看了半晌，道：“得弄丑点。”

　　吴茉儿也怕惹了麻烦，江子衍以后不肯再让她出门，道：“你说怎么弄。”

　　贴胡子？不行。

　　涂黑？不行。

　　吴茉儿灵机一动，道：“有了。”

　　她拿来面粉，放了点油，用墨水和了，糊在脸上。很快，整张脸上布满大大小小、黑色的斑，精致的鼻头变得又宽又大，一双美目，周围更是乌漆嘛黑，叫人看也看不清。为了更丑，她特意埋了截头发在腮边，轻轻一吹，随风飘荡。

　　吴茉儿蹭了蹭墙，好让衣服显得脏些。她还想找点臭鱼臭鸡蛋之类的放身上遮掩体香，但江子衍嫌膈应，提出反对，只能作罢。

　　做完这些，吴茉儿持着镜子端详自身，又瞥了瞥一旁的江子衍，止不住地狂笑：“丑不？”

　　江子衍呆滞了好一会儿，将视线挪至别处，憋着笑道：“够了。”

　　江攸笑得前俯后仰，揩着眼角的泪水，道：“嫂嫂，我没见过比你丑的了。”

　　“会不会说话？”吴茉儿没好气地吐槽：“没有女孩子喜欢别人说她丑，就算真的丑，你也不能说。”

　　江攸搞不懂她的心思，一头雾水地问：“是你先问丑不丑，我实话实说有错吗？”

　　吴茉儿理直气壮道：“丑不丑的，我心里不清楚？女孩子可以自谦，但你附和，就是你的错！审视别人本就无礼，再出言贬损，没有比这更讨厌的。就算真的丑，也要找个优点夸一夸。”

　　江攸抓耳挠腮，“要是找不出来呢？”

　　吴茉儿很无语，想了想，道：“那你就重点夸她某一处，比如头发多，比如手好看，或者夸她性格好，善良，手巧，某件事做得好。再不然，夸身上的物件也行。”

　　江攸恍然大悟，嬉笑道：“嫂嫂你好能说，这算不算夸？”

　　“……”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吴茉儿想打死的人员名单里再添一员。

　　江子衍仰着脸窃笑不止。见状，吴茉儿攥了攥拳，曲意逢迎，“算。夸我口才好，我很喜欢。”

　　为了确认效果，吴茉儿去给其他人看。青竹猛然间，吓得尖叫连连，乃至将她的衣裳扔在地上。审听也吓了一大跳，秒变捧心西子。

　　确认伪装成功，吴茉儿开开心心上了街。

　　因是三地交界，苍和镇很早开埠，街上人来车往，极为热闹。各方的特产运送到此，目不暇接。人们讲着不同的方言，但本地仍以苍州话为主。

　　吴茉儿觉得有趣，道：“口音和苍州好像，是不是整个和州都是这种口音？”

　　江子衍道：“这里曾属于苍州，过了瑞宁县会不一样。”

　　“怪不得。”吴茉儿了然，明白这是地缘政治，真讲起来前三百年后三百年。她一门心思逛街，没心情听历史。江子衍很识时务地闭嘴，跟在一旁走马观花。

　　因面容奇葩，不少人见到吴茉儿会吓上一跳，要么看了又看，窃窃私语。更奇葩的是，两个长相英俊衣着讲究的年轻男子对她马首是瞻，甚是友好。

　　“莫非这世上真有什么迷魂的汤药？”

　　人们摇头兴叹，只觉不可思议。

　　逛了一大圈，吴茉儿买了衣服，买了布匹，买了首饰，买了零食，买了特产，大包小包，多不胜数。江攸和跟来的审行、审听及两个武卫每人扛着一大包袱，没多久，手上再度塞满。

　　江攸累得腿酸脚软，仰天长叹，“嫂嫂你也太能逛了！”

　　不止能逛，还很能买。有了江子衍的纵容，吴茉儿从不纠结款式，只要看上立马结账，主打一个快准狠。除此之外，她还给几乎认识的每个人买了礼物。

　　吴茉儿兴致勃勃，左看右看，道：“这才哪儿到哪儿，真逛起来，我能逛一天。”

　　她当年可是头天爬华山，次日将西安城墙全程走完，顺道逛了附近景点，晚上坐火车到洛阳，早起参观龙门石窟的体能强人。论行走，没有怕的。

　　江攸苦不堪言，“下次逛街，你别叫我。叫我哥，要么多带几个人。”

　　江子衍需要江攸做跟班，打趣道：“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逛个街而已，叫苦不迭，往后怎么委以重任？”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江攸侧着身，向江子衍展示吴茉儿的成果，不满地道：“你要是跟我一样拿着一堆东西，绝不说这风凉话！”

　　好几十斤！他无比后悔提出逛街的建议。

　　江子衍笑吟吟地道：“我的手是空，你们的的安全得我负责，比你手上的东西重得多。”

　　江攸无力反驳，“你厉害，我说不过你。”

　　打不过，也说不过。江攸无奈叹气，江子衍是他天生的克星，命里注定受他欺压。不过，嫂嫂花他的钱给他买东西——算不算弥补？

　　吴茉儿笑道：“子攸，要不我帮你扛？”

　　“不用！”江攸豪爽地道：“我爹说，女孩子都是娇花，得仔细呵护了才有好颜色。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担当，才会讨女孩子喜欢。”

　　吴茉儿忍俊不禁，“确实讨人喜欢。”

　　“……”

　　联想到曾经撞见的情事，前两天撞见，又是只见新人笑的戏码。江子衍嘴角抽了抽，心道，果真是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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