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续见春

　　车已经开到不远处。

　　晓琳瞅着周应川，有些拘谨，只敢看着容霁小声说：“我送你们过去……”

　　她一脸战战兢兢，容霁从她手里取了包，“你下班吧。”

　　“周总，”容霁侧首，面上带着征询，“我们过去吧？”

　　周应川端着那张不动如山的脸，很是矜贵的轻点下巴。

　　踩着草坪上的小径到车边，容霁伸手去抓副驾门把手，拉了拉，车门纹丝不动。

　　她的目光缓缓向上。

　　周应川撑着手臂，气定神闲按住车门。

　　容霁往后看一眼，他们过来的地方还有不少工作人员来来往往。
　　角度问题，周应川拦她的动作并不明显，但容霁的脸却是对着那头的。

　　她脸上仍旧带笑，挑眉展眸，用眼神示意他松手。

　　眼神对峙片刻，周应川挪眼，按着副驾门的手掌动了动。

　　容霁眸光一松，还没什么动作，他就挤了过来。
　　与此同时，后座的电动门也开始打开。

　　“两位现在走吗？”里头司机问。

　　就着衣物遮掩，周应川轻轻推她的腰。

　　容霁身体僵了僵，旋即立马就侧过身，将男人挡在车和她中间，眼睛下意识往公园内张望。

　　不知是不是那天在家里带他躲过秦臻，她如今对他们的“地下情”，似乎有些入戏太深。

　　容霁皱眉懊恼，手的动作还没过脑，就直接打向他还放在她腰间的手。

　　“啪”的一声，许是隔得太近，声音太过清脆。

　　容霁脸红到脖子根，确认司机没有听到，才愤愤上车。

　　她坐到里座，一眼就看到他再正经不过的脸，恼羞成怒瞪他。

　　这一眼含羞带嗔，其实没有半分威慑力。

　　司机送过容霁几次，知道她的住所，因而只问周应川：“周总，您到哪？”

　　他语调淡淡，仿佛不愿把住址透露，只说：“先送她。”

　　司机感受到生疏的氛围，了然：“好。”

　　短暂的对话结束，容霁不发一言，车内一片安静。

　　男人视线悄然投落，容霁身体语言呈现抗拒，大半个身子靠向窗边，十分别扭的背对他。

　　周应川调整坐姿，直接侧过身叫她：“容老师，你在忙？”

　　容霁神经一紧，唯恐他当着司机的面乱说，扭头的动作急促，但语调平稳：“您有事吗？”

　　他的神情也一派散漫，镇定自若到像极视察工作：“我问问鸊鷉。”

　　容霁快忍不住眉间起伏，一颗心被他弄得一上一下，都快要应激。
　　她明知周应川是故意，心里实在不想搭理，却也无可奈何。

　　她敛着神色，准备拿出公事公办的腔调。

　　温芮的电话来得巧，容霁接通前不忘向周应川表示歉意，将装模作样进行得无懈可击。

　　温芮也是问鸊鷉，容霁向她简洁解释：“凤头鸊鷉和小鸊鷉都是鸊鷉科。”

　　“但前者是国二后者是三有，”她垂眸，面色略显寥落，嗓音清浅道，“处罚标准不太一样。”

　　温芮似是听懂她的未尽之意，又问起她别的。

　　容霁坦然道：“非法捕猎罪是吓唬他的。”

　　这句引来周应川侧目，容霁微微看他一眼，继续说：“非法狩猎要有价值3000元的获猎物，国家对三有定价为一只300，金额不够。”

　　聊了好一会，直到容霁望着窗外说快到家，电话才挂断。

　　她还记得要回答周应川，“周总，我还要给您讲一遍吗？”

　　周应川叫她一噎，表面功夫依然稳得住。

　　他沉声：“不用。懂了。”

　　容霁就不再看他，车内暗流汹涌俨然停歇。

　　争斗却转移到线上。

　　攥着的手机一亮，容霁拿起查看绿信。

　　Jesse：【不想理我？】

　　容霁脸都没朝旁边偏一下，打字回复：【不想理你！】

　　后头还跟着一个怒气冲冲的表情包，周应川却抬起头，微微侧首。

　　旁座上，容霁目视前方，一双素手将手机压在双膝，微亮的隐私窗映着她的侧脸，朦胧勾勒出得天独厚的精致线条。
　　面色和表情包截然相反，沉静淡定。

　　她的长相，有显著的漂亮。
　　如同高挂的艺术品，美得客观、静态、毫无攻击性，却触不可及。

　　唯有亲近时，才能触及让人欲罢不能的生动。

　　薄唇勾动的弧度微不可察，周应川继续给她发消息：【一会我和你一起下车。】

　　容霁收到查看，车恰好停下，司机扬声：“容小姐，到了。”

　　容霁没来得及回复，一边去开车门一边悄悄用眼神警告周应川。

　　“周总，您慢走。”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男人脸色一派淡冷，仅是颔首。

　　车门关上，他又问男人地址，这会对方说了。

　　车开出去没有多久，司机听到后头的通话声。

　　“我明早送你好不好？”

　　温柔缱绻又带轻哄的声音，与方才相比简直天差地别，哪还有对待容霁的不假辞色？
　　司机暗暗咂舌，心说容霁已经足够漂亮，周应川电话里的女人，也不知会是如何容色？

　　这份八卦心无人知晓。

　　电话那头，容霁半晌才没好气道：“我让你不来，你会听？”

　　“我不是听了吗？”他反问。

　　低笑磁沉，从听筒传入耳中，像一根羽毛骚动心弦。

　　他说的是刚才不让他一起下车的事。
　　容霁低低“哼”了声，心知他的选择还是踢皮球：“随便你。”

　　*

　　次日一早，周应川果然在小区外等容霁。

　　容霁今天嗓子有些不舒服，一碰面，男人就听出异样。

　　周应川瞥过路边，抬手看表，确认时间充裕，牵着容霁往一处走。

　　容霁被他一路带到水果店前才明白过来，最后一丝余气也消散。

　　橱窗通透，远远就能瞧见里头水果琳琅满目。

　　晨曦斜斜，玻璃晴朗橘子辉煌。

　　容霁的视线从橱窗边的橘子投向店内，她却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秦臻正低着头，在仔细挑选水果。

　　在秦臻提着袋子掂重量时，容霁触电般松开周应川的手，将他往回推。

　　秦臻正打算去称重付款，抬头就看见店外神似容霁的背影。
　　她往外走，有些不确定，“小霁？”

　　臂弯一空，周应川也听见这一声。
　　再看容霁，她冲他摆手示意回车里，便紧着脚步朝里去。

　　不怪容霁惊慌，周应川也深知眼下这场合太不正式，毕竟还没正儿八经拜访过。

　　“妈，你怎么一早来买水果？”容霁稳住秦臻，目光透过橱窗向外搜寻，没有看见周应川。

　　秦臻没注意她的心不在焉，依言道：“你嗓子有些哑，我来给你买些梨。你呢？”

　　容霁莞尔：“我也是。”

　　“那你还想吃什么？”

　　容霁想了想，随手挑了些橘子，买单。

　　“那妈妈，我去上班啦。”

　　秦臻让她把梨也带去，容霁乖乖接过。

　　母女俩方向相反，到门口分开。

　　容霁松一口气，秦臻忽然问：“你包怎么没拿？”

　　包放在周应川车上。
　　容霁欲哭无泪，只能圆：“可能落家里了，我回去拿。”

　　她朝小区方向走了一段，回头不见秦臻才转身往回跑。

　　容霁鲜少撒谎，更遑论对秦臻。
　　一直到车开进救助繁殖中心，她都还没从又骗了一次秦臻回神。

　　她心不在焉，只粗略和周应川说了再见，就拎着包和水果下车。

　　她到办公室还不到开播时间，晓琳脚步忙碌从她旁边走过，“容老师，早！”

　　容霁才抽回神，从袋子里拿了个橘子递给她。

　　晓琳有事要忙，没接。
　　蒋萦正好从旁边进来，容霁和她对视一眼，问她吃不吃。

　　“谢谢。”蒋萦接过开始剥皮。

　　她还是礼貌，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不再那么生疏。

　　容霁察觉她的变化，只是感叹人和人的关系充满了变化。

　　一瓣橘子送入口中，一口咬下，却将容霁酸得脸都皱了起来。

　　晓琳又路过，正巧看见她艰难咽下，“很酸吗？”

　　容霁痛苦的点点头。

　　“什么很酸？”于明祺从外头进来。

　　“容霁买了些橘子，”蒋萦从办公桌抬头，手里还拿着剩下一半，“我这个还好。”

　　于明祺目光看向容霁，有些眼巴巴。

　　容霁避开他的视线，但也不会因为别的对他厚此薄彼。

　　她手伸进袋中，后头就有工作人员由远及近地喊声：“周总。”

　　周应川没走。
　　容霁回头，他已经走到她桌旁。

　　更精致的硬牛皮纸袋被放到装着水果的塑料袋旁，将于明祺的视线严严实实挡住。

　　方齐从周应川旁边过去，像不知道两个男人的暗流涌动，将同样的纸袋递给了于明祺，扬声：“周总请大家吃早茶！”

　　工作人员帮忙分发早茶，办公室变得拥挤。

　　周应川动作没有收敛将水果袋提到身侧，容霁看得心惊胆战，却发现前面的方齐像一座山，将他们牢牢挡住。

　　容霁被他堵在工位，只能坐着。
　　他站在旁边，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面无表情从口袋拿了手机，单手打字，很快又收起，转身提着袋子出去。

　　容霁放在桌上的手机几乎同时亮起。

　　Jesse：【出来。】

　　容霁看时间，距离开播时间仅剩10分钟。

　　她闭了闭眼，抓着手机的手发紧。

　　只能略微调整紧促的呼吸，装作若无其事地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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