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苍生

　　“这和治安有什么关系？”蛇困惑地看着涂拾青——他是真的觉得这是正常的打招呼流程。
　　林暮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
　　真的很缺乏常识啊。
　　“怪”这个种族会被这样命名，大概就是因为他们在其他种族看来，很奇怪吧……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说。
　　林暮用翅膀捅了捅钟莱，示意他和自己的族人解释一下，偷袭真的不是什么礼貌的招呼方式。
　　那些妖会这么做，多半就是想试探一下能不能欺负欺负这没常识的家伙。
　　好在怪虽然大都没有常识，但都很有实力。
　　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体内充沛的情绪之力同样是对他们了解常识的一种阻碍——他们眼中的时间本就和常人不同。
　　钟莱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放弃了解释，微妙地感到自己能和之前的顾雪共情了。
　　他冲着众人摊了摊手，无奈道：“我澄清一下，我们‘怪’是这样的。”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钟莱和林暮笑出了声，涂拾青一脸莫名其妙，而顾雪落到钟莱的肩膀上，颇为同情地踩了踩。
　　——也有可能是在拍，不过比较用力。
　　但是被“是这样”的那位显然不怎么高兴。
　　“你说清楚一点，什么样啊？”蛇不满地拍着尾巴。
　　“呃，在别的种族看来会有些奇怪吧。”钟莱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他没有和同族相处的经历，也不明白要怎么教别人。
　　他思考了一会，最终决定先把最基础的问题解决了，至少别再在打招呼的上纠结了：“然后，见面先偷袭应该并不是什么礼貌的打招呼方式。”
　　“哦。”蛇应了一声，居然挺顺畅的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城里面的那个神灵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不过当时我没信。”
　　顾雪居高临下，低着头看蛇，问道：“为什么？”
　　“我不喜欢她。”蛇嘟囔着，“太饱了。每次靠近她我都撑得难受，人族那边那个也是。”
　　钟莱挠脑袋的手进了这房间之后就没放下来过，他困惑地皱着眉头：“我觉得还好啊……？”
　　蛇目光幽幽：“你猜猜看，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钟莱一时哑然。
　　林暮早前就在想，连人数和生灵产生的“情绪之力”都远不如北方群岛来得多的府院，都早早有怪诞生，北方群岛怎么可能直到最近这十几年、甚至几年才有“怪”诞生。
　　如果在北方群岛还有着钟莱的“前辈”的话，这一切显然都要合理的多。
　　毕竟钟莱在她情绪稍有波动的时候都一副被撑得难受的样子，但末的姐妹离世的时候——逐燕告诉过她，即便是自己决意离开，对于神灵而言这同样不好受——钟莱却没有多少生理上的不适。
　　林暮之前以为是她转化为“生灵”的程度不深，少有情绪波动；现在看来，多半是蛇承受了这些。
　　而钟莱，可以算是从那些他实在承受不了的情绪之力中诞生的。
　　蛇盯着钟莱，尾巴把石桌拍得啪啪作响。
　　钟莱恍然回神，困惑地和蛇对视了一段时间之后，才领悟到他的意思，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辛苦了。”
　　“那可不。”蛇摇着尾巴，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又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叮嘱钟莱道，“你最好离那两个家伙远点——如果你不想撑得难受的话。”
　　他用下巴指了指林暮，又指了指乐静元，或者说极光。
　　顾雪：“？”
　　空中的游龙迅速地移动，眨眼间就到了蛇所在的桌子正上方。
　　“不是，为什么没有我？”在质疑的话脱口而出之后，顾雪才意识到不太对，干咳了一声之后，又添了一句，“你厌恶‘神灵’？”
　　如果蛇有肩膀的话，大概现在就要耸肩了。他的语气很无辜，甚至还有点无奈：“我不是厌恶神灵，我确实是这么觉得的。理由我不是都说了吗。”
　　“哦，没说你是因为你……确实和其他神不太一样。”他说完抬头看了两眼顾雪，大概是觉得脖子酸，没多久就又低下头，把自己盘成团，脑袋搭在身子上。
　　“他们几个身周的信仰之力掺杂着情绪之力，我一现身就往我这靠，恨不能把我噎死。”蛇说到这顿了一下，扭过身子看了林暮一眼，有些不解地嘟囔着，“但是这家伙不是……她身上主要是灵力？但也有信仰之力，好奇怪。”
　　他想不明白，于是干脆去问本人：“你身上的那些情绪之力是灵力化成的？”
　　“嗯？是。”林暮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蛇在问她，点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蛇有些吃惊，又确定了一遍：“都是？”
　　林暮的声音里带着笑，态度很坦然：“基本都是。”
　　“怎么会呢……”蛇自言自语一般地喃喃道，“那你到底是什么存在啊？”
　　不知道为什么，气氛有些凝滞。
　　涂拾青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想了一会之后也没能找到什么好点子，只能翻出来林暮之前的话，一边去拍她的爪子一边替她回答道：“林暮是人类啦。”
　　“是吗？”蛇没有相信，他能感受到林暮胸前挂着的那颗珠子里蕴含着大量的信仰之力，而且她的体内也有少量的信仰之力。
　　——那是，林暮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自己体内完全剥离出去的残余啊。
　　“是，我的种族是人类。”林暮终于开口了，但气氛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
　　倒不如说是因为她的话而绷得更紧了。
　　林暮笑了两声，鹤嘴开开合合的声音在室内显得分外清脆，她继续说道：“但我的身份是‘神灵’。”
　　“啊？”
　　讶异到出声的人太多，林暮一时间听不出有谁在问。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极光又混在里头瞎起哄了。
　　林暮叹了口气，解释道：“就像有的人选择当商人、有的人喜欢当铁匠、有的人偏爱带孩子，甚至以‘育人者’标榜自己一样，我的身份是‘神灵’。
　　“不过这身份不是我自己选择的罢了，也给我带来了很多痛苦活磨难。
　　“这并非正常人、正常生灵能承受的。
　　“所以我也不希望有任何生灵再次走上这条道路。”
　　林暮斜着眼睛，被她盯着的涂拾青吐了吐舌头，再次保证道：“我肯定不干这种傻事。”
　　于是林暮满意地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身份’啊？”涂拾青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顾雪、钟莱和蛇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乐静元是真的不好奇——林暮的故事他起码听极光讲了几十遍。
　　林暮叹了口气，她倒也不抵触讲述自己的经历：这个过程会有些痛苦，但讲完之后，她心中那份难言的苦楚也会被削减不少。
　　于是她转而对蛇问道：“你介意我们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吗？”
　　“当然不，我很高兴能有人来陪我。”蛇愉快地摆弄着自己的尾巴尖，看了两眼林暮，犹豫了一会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要克制点，别老是想东想西的，你要是撑到我了，我会打你的。”
　　林暮哑然失笑：“嗯，好。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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