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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假的魔王
来者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衣，脸藏在屋外的阴影里。
“你好，崔灿。”
是位女性，声音有些嘶哑，身量很高却过于消瘦，在凌冽的夜风里，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倒。而在这个时候与奥图同来的女性，崔灿只能想到一个——
赫蒂。
崔灿错开身，说：“先进屋。”
屋子里的桌子不大，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崔灿搬出来了不常用的那两张凳子。
维修斯转身坐着自己的小板凳，目光遥遥地盯住住崔灿的背影，崔灿搬了凳子后回头，发现赫蒂和奥图两个人还站着。
“坐吧。”崔灿说。
看着眼前坐着小板凳，比他们还矮上一截的魔王，赫蒂两人哪里敢坐。
崔灿回头看了一眼双手放在膝前乖乖巧巧坐好的维修斯，道：“别管他，你们坐。”
赫蒂很有眼力见地坐下，随后奥图也跟着坐在她身旁。
崔灿坐在维修斯身边，维修斯就粘过来。
赫蒂道：“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向你说清楚实情。”
“你的到来是我们没有想到的，不知道奥尼用了什么办法才把你带过来，目前他也还没有清醒，我们也不清楚他的目的。
很多年前，我们从东方过来，为的就是迎接大人的降临。
同时，在森林的外界的封印也伴随着诅咒，我们身为信徒在看守魔王森林的同时，也会替大人承担一部分诅咒。
因为这个诅咒，会导致我们身体虚弱，甚至早亡，我们的父母也是如此。
不过我们承受是诅咒相对于大人所承受的仍旧是微不足道。”
崔灿低头看向维修斯，维修斯微仰着头回望他，眼睛像玻璃珠一样透亮，完全看不出来承受了诅咒的样子。
崔灿摸摸他的脑袋，视线回到赫蒂那边。
赫蒂说着：“本来这一辈由我，奥图和奥尼共同承担那份诅咒。”
“可是，奥尼走了，他的诅咒也由我们来承担。”
“走的时候，他答应十年内回来，但是回来的却是你。”
“所以奥图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脾气确实不太好。”赫蒂伸手捂住脸，声音里多了几丝颤抖：“奥图也快坚持不了多久了。”
随后，赫蒂拿开一只手，看向自己的手心。
上面是大块大块的可怖的黑斑。
“奥尼现在也是岌岌可危，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他的生命力似乎也在变弱。”
崔灿道：“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
赫蒂愣了愣，崔灿敏锐地发现了她的目的，她不敢看向维修斯那边，只能对着崔灿说：“希望大人能给我们一点恩赐。”
“救你们吗？”崔灿问到。
赫蒂艰难地在维修斯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崔灿起身，淡道：“奥尼救了我，于情于理我是该报答他，但是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随后，他拍了拍维修斯的肩，道：“我先去睡了。”
崔灿把脑袋埋在被子里，脑海里胡乱想着刚才的事。
赫蒂此行无非是看在奥尼救了他的份上，希望他向维修斯求情而已，做法有点不道德，但是可以理解。
可是崔灿很清楚，维修斯的事他没有决定的权利，他所经历的一切也不是崔灿轻飘飘说一句话就能解决的。
利用维修斯对他的感情去满足他的要求绝对是最愚蠢的做法。
思考间，维修斯掀开被子钻了进来，然后将崔灿圈在怀里。
崔灿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转了个身也抱住他。
“疼吗？那些诅咒。”
连赫蒂他们承受的那点所谓微不足道的诅咒都能将几个鲜活的生命折磨成这样，崔灿不敢想象维修斯会怎么样。
虽然他是魔王，但是也是维修斯，那个在他面前会流眼泪的维修斯。
维修斯没有回答崔灿。
崔灿深吸了一口气，自顾自地道：“我有一个妹妹，叫崔雅。”
“我的父母，死在了一场地震里。”
“我一直扮演着家长的角色，所以我明白这种感受，有的时候我也会累到躲在角落里喘气，在想为什么没有人帮我一下。”
“崔雅不是一个听话的妹妹，但是我很爱她。”
崔灿伸手抚住维修斯的脸，对上他的眼睛，里面的里面，还是他自己。
“我也爱你，所以不希望你像我一样孤立无援。”
维修斯颤了颤，水润的眼睛对崔灿撒娇道：“疼。”
“怎么才能不疼？”崔灿心疼地抚了抚他的眉道。
维修斯拉起他的手放在胸前，道：“拿回森林的核心，诅咒就能被彻底解除。”
崔灿突然想起之前维修斯在玛乔丽夫人家半夜爬起来要拿回的心脏碎片，原来那个东西对他这么重要。
“明天我们就把它赎回来。”崔灿转而道，“你答应了要救他们吗？”
维修斯一皱眉：“这与我无关，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帮他们一把。”
崔灿道：“如果诅咒从他们身上移除了，那会转移到你身上吗？”
维修斯状似生气道：“我可是魔王。”
诅咒什么的虽然受限，但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真正致命的并不是这个。
“现在好像是能理解奥图为什么一天冷着这张脸，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一样。”
“我要是他，替奥尼承受了这么多年的诅咒，结果等到了约定的时候回来的确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这个时候估计也会气个半死。”
“怎么看也像奥尼逃跑了吧。”崔灿转念一想，发现有些不对劲，“但是他现在回来了。”
“所以他的目的是什么？我现在倒是有点好奇了。”
“甚至还把我召唤了过来。”
维修斯冷笑一声：“他的目的还不明显吗？想让你替他承担那部分诅咒。”
“可惜他没想到你根本不能代替他。”维修斯嘲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崔灿皱眉，这一层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毕竟为了参加妹妹的婚礼从异世界召唤一个大活人过来这个理由明显站不住脚。
但他一般不会往坏的方向揣测别人：“等他醒来再说。”
“现在他还能醒过来吗？”
维修斯道：“看他自己，他已经背叛了我，学了巫师的法术。”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活着？”崔灿好奇道。
明明背叛魔王，背叛信仰的人会暴毙而亡。
“不清楚。”维修斯顿了一下，也有点奇怪，“他仍旧信仰我。”
崔灿简直是越来越看不透奥尼的目的是什么了，沉浸在思绪中迟迟未抽离出。
维修斯眼见着崔灿根本没有想要再理他的想法，突然打断崔灿：“不许想他了！睡觉！”
崔灿道：“又不高兴了？”
“你刚刚一直问他。”维修斯气哄哄地说。
崔灿笑道：“那不是因为你吗。”
“因为我？”
“嗯。”
“那我勉强原谅你了。”维修斯翘起嘴暗示崔灿。
崔灿妥协了，这家伙刚刚还一本正经讨论正事，现在就假装生气博关注了。
但是，崔灿一向防不住他的撒娇攻势。
最后还是让维修斯亲了个够。
次日，崔灿带着维修斯坐马车去往了玛乔丽夫人家。
下马车的时候，一个管家行色匆匆地跑过来：“崔先生，夫人最近心情不太好，您说话的时候尽量注意一点。”
崔灿被维修斯拉下马车就听到这么一句。
“怎么回事？”
管家道：“就是之前那块森林的核心碎片被人偷走了，夫人生气了好久。”
崔灿立刻看向维修斯，随后对管家道：“带我去看看。”
崔灿被管家领到玛乔丽夫人的后花园，隔着很远就看到她郁闷地坐着享用下午茶。
以往见到崔灿就能高兴地笑起来，然后拉着崔灿让分享分享东方的文化，结果今天硬是无精打采地对崔灿打了个招呼。
“如你所见，我现在是想要卖给你也没办法了。”玛乔丽夫人有气无力地说。
虽然她并不是多么在意那块碎片的价值，但是对于这种与神沾染上气息的东西确实难找，这让她十分的可惜。
“您先别生气，派人去找了吗？”
玛乔丽夫人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口气：“一点线索都没有，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
“明明我已经在装裱那块碎片的时候请了巫师来封印了，结果还是被偷走了。”
崔灿不禁捏紧了维修斯的手，担心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又和巫师有关系。
崔灿突然明白为什么维修斯那么讨厌艾薇了。
从玛乔丽夫人府邸出来的时候，崔灿埋头走在前面默默道：“对不起，答应了你的却没做到。”
维修斯没说话，把他拉进马车：“回家，没了也不会死。”
……
维修斯靠在崔灿的腿上休息，路上的马车颠得慌，维修斯睡得不太安稳。
崔灿又让马车慢了点，然后微微侧身替他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维修斯实在不像一个魔王，他的过去犹如一个不可触及的阴影，让人摸不透看不清，还有他那偶尔露出的对于世人的漠然都让崔灿心惊。
可是，此时此刻在自己膝前的他却像一个孩子一般依赖着自己。
或许传说都是假的，想起那群格外青睐他的小精灵们，崔灿突然觉得或许维修斯只是一个漂亮的精灵而已。
只不过是外界捏造了一个虚假的，传说中的魔王。
马车的车窗外，缕缕的风撩过维修斯的长发，然后卷带着香味经过崔灿的鼻尖。
闻着熟悉的草木味，崔灿一笑。
传说只不过是传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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