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反骨

　　时间过得很快，最后一周，也开始剥削学生坚持下去的心绪，按历代的经验，学生会在高考前一晚夜晚降临时最有默契，他们出现在走廊，那一瞬间，试卷齐刷刷的从空中落下，书本坠落的声音，各个楼道里学生的呐喊。

　　起初声音并不高，但这特殊的氛围里，总会当成一种新的传递。
　　将所有人感染。

　　班里热闹非凡。几个人跟风跑出去，顺带着将课本撕碎，丢在半空中。
　　也不免有些人劝告。
　　“别丢了准考证，白瞎了一次狂欢。”

　　没有人在听，他们似乎像内心的野兽被唤醒，咆哮撕碎着世间万物。

　　簿实没扔试卷。
　　他只是看着窗外，看那飞扬卷起的页角，和刺眼的灯光。
　　只要他摘下眼镜，那些就会变成寒冬里的飞雪。

　　--雪过后，是春天。

　　在这个瞬间里，簿实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要逃掉这场梦境。

　　独自去迎接这个春天。

　　很快，他站起身，穿过噪杂的环境里，来到何适面前。
　　何适还没明白，自己的那只手已经搭了出去。

　　何适有那么一瞬间，确实想询问簿实的目的。
　　但他长了张嘴，又将问题咽了下去。

　　簿实的脚步从急促到缓慢，夜风里带着夏季的温热，喷在耳边，引得一阵瘙痒。

　　他并没有什么目的地。
　　簿实只想在这个千篇一律的世界里，给自己添上一道不一样的色彩。

　　可是…
　　他又不知道自己去哪里。

　　不管去哪里，他们身上的镣铐会将他们带回来，最迟明天。

　　何适看出他的犹豫。
　　他提议道：“我们去看星星吧。”

　　簿实的眼睛亮了亮。

　　他们并没有走多远--考虑第二天考试，需要早点休息，他们去了学校后山。

　　山不高，在这边勉强算个小山，俩人爬了一会，站在小山最高处坐了下来。

　　可夜空无明，除了远处的路灯排成一线，他们看不见任何自然亮光。

　　“听说很多学校都是坟地上建筑，看不见星星也正常。”何适试图缓解尴尬，“还看吗？”

　　簿实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看什么？”
　　何适凑过去，只看见一辆车呼啸而过。

　　簿实视线转向何适，又轻轻摇头。

　　过了良久，簿实才开口。
　　“何适，我在看我们的未来。”

　　何适笑了笑：“怎么？想跟我分手？”

　　簿实紧张的坐直身子：“怎么可能，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我们各自的未来。”

　　何适了然。
　　“你是在…担心明天的考试？”

　　“不应该啊，”何适打趣道，“你个学霸，还能担心成绩？”

　　“你不担心吗？”簿实反问道，“你不是想做厨师，想自己开家店，就算是厨师，也要去最好的学校学吧。”

　　何适不置可否。

　　簿实叹了口气。
　　“真是…越到大考试越紧张…”

　　“我这几天就一直做梦，梦见我妈说，你这点成绩根本不够格，进不了实验室里。”
　　“所以我减少睡眠，不停的做题想忘了那些东西。”

　　簿实说：“但是心里越来越乱。"

　　“大家都很努力，所以我怕自己落后，到时候就抓不到你了。”

　　“我天天算着那些分数，怎么去提高，又怎么让你一起，你很好，很配合，这时候，我又开始担心自己。”

　　何适沉默一会，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按压这簿实的手指，轻轻揣摩。
　　紧接着，在簿实疑惑之际，何适猛地扯过簿实肩膀，一瞬间，两唇相抵。

　　一触即离。

　　何适目光流转，擦去眼角的湿红。

　　“我也紧张，簿实，我比你更害怕跟不上你的步伐。”
　　“我成绩不好，之前浪费了很多时间，跟着你补习，也不知道什么效果，只是模考成绩确实提高，但最终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进一个大学，去一个地方，但是簿实，这是我们最后的时间了，你确定要这么伤感，带着难过上战场？”

　　何适站了起来，侧身挡住晚间的风。

　　“我认识的簿实，是无往不胜的。”
　　“请相信你自己，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簿实抬头，与何适四目相望。
　　良久，他沉重的点头。

　　“好。”

　　……

　　簿实和何适的考场分离，整个学校不仅有一中的学生来考，也分给了二中学生一些场地。

　　所以，当看见二中考生校车开进来的时候簿实脸色一僵。

　　下一秒，应以槐背着书包，慢悠悠从车上下来。
　　他身跟着下来几个身影，都是簿实之前见过的人。
　　“我比你先背下来，傻子，跪下来喊爸爸。”
　　“想的美，我昨晚就背下来了，考试的时候，你可别说我作弊。”

　　“考不考还不一定呢，嚣张什么？”
　　那几个人轮流转，最终眼巴巴看着应以槐。
　　应以槐将手中的书一合，冷淡道：“安静。”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簿实，一拐弯，去了后排排队。

　　稀奇……
　　经常欺负人的学生，竟然有一天主动去排队…

　　簿实不禁多看了两眼。

　　应以槐褪去平日里花花绿绿的衬衣，换上干净的校服，褪去耳钉，戴上一副眼镜，低头看书的样子，颇有一些老师眼中尖子生的气息。

　　簿实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同学，麻烦出示下准考证。”

　　老师在后面提醒，簿实才回过神。

　　考场里安静如斯，连呼吸都是轻盈的，簿实跟着人流走进考场。

　　一如平日里练习的那样，也如模考中的气氛一般，簿实顾不上其他，很快融入其中。

　　提笔，凝神，答题，交卷。
　　似乎是一口气提上来，一口气吐出。

　　等簿实回过神来，夜幕再次降临。
　　可他在回想起来，竟然没有一丝记忆。

　　直到高考结束那一天，他整个人才鲜活过来。

　　“我要将头发染成红色。”

　　簿实恢复气血后，一手拍着桌子，一边规划着假期。
　　“然后再去打个耳洞，下周三去游泳，下下周……”

　　听得耳朵疼的何适默默的移开身子，企图逃离。

　　“啊，你去不去？”簿实转过身问他。

　　何适被迫止住脚步。
　　“啊？”

　　”头发啊，咱们一起染，别人都知道这是情侣发色。”

　　何适目光一敛。
　　“我警告你，头发是夫妻双方共同财产，你要是私自将头发改了，我可能就不爱你了。”

　　簿实一愣，委屈还没换脸上，旁边坐下来一个身影。
　　“恶不恶心啊，你们两个。”

　　是个红发少年。
　　带着三个耳洞。

　　却掩饰不住嘴边的小梨涡。

　　簿实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眨眨眼。

　　“……陈贵？”

　　少年点点头，眉峰一皱。
　　“我要去找陶榆，你们去不去？”

　　他口中消失了半年的陶榆令簿实一惊。
　　簿实试探道：“你找他做什么？”

　　“有事找他。”陈贵言简意赅的拿出那个祈愿牌，放在桌子上。
　　“我觉得不对劲，我一开始以为，这东西是何适给我的，直到我看见毕业照--”

　　“陶榆他自己回来拍照，你们还给他打掩护。”

　　何适被迫拉回战场。

　　陈贵的红头发和耳钉给他增添了不少气质 ，只要他微微皱眉，簿实和何适竟然下意识反思自己。

　　他那不耐烦的表情也不知道哪里学的，忽然就变得痞里痞气。

　　“跟我去找他。”陈贵下命令，“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问他。”

　　何适和簿实连忙点头。

　　…
　　三个人有一阵子没来过陶榆家里，何适是没有来过，簿实最近一直住校，倒是陈贵，熟练的找到花盆里的备用钥匙，直接打开了门。

　　“先放在那吧，我一会吃。”

　　沙发里躺着一个人，他懒散的咬着糖块，两只手握着switch，头也没抬，眼神盯着屏幕 。

　　屏幕里，是超级马里奥。

　　打的竟然很有激情。

　　三个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打招呼，愣在原地。

　　终于感到不对劲的少年，缓缓抬起头。

　　疑惑的眼神从簿实看到陈贵，眼睛忽然瞪的极大。
　　他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失声道：“你们怎么来了？！”

　　簿实：“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何适附和：“对，高考完都没消息，怕你死了没人收尸。”

　　陈贵淡定道：“来追你。”

　　陶榆愣了愣，呆呆地点点头：“哦…嗯？”

　　不止陶榆，何适和簿实都以震惊的目光看向陈贵。
　　陈贵脸色闪过一些不自然。

　　“陶榆，好久没见了吧，要不要我帮你想想 ，我们是怎么分别的呢？”

　　陶榆眼里忽然一沉，默不作声，想转身就走。

　　“做缩头乌龟可不行。”陈贵拦住他去路，“我日日夜夜学习来麻痹自己，说服你离开学校不是因为我，我好不容易解放了，你躲什么？我是瘟神？”

　　陶榆：“……不是。”

　　“那就坐好。”陈贵按着陶榆的肩膀，按在椅子上，“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陶榆哑然：“聊什么？”

　　“聊什么都行。”
　　“比如，最近玩什么，喜欢吃什么，有没有新的爱好兴趣，高考考的怎么样……”

　　“再比如，你还喜不喜欢我。”

　　最后一个问题，令房间里，严肃的氛围值飙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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