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长明

　　原本小两口打算应付完亲戚就回家睡觉，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江霜至一家三口留在老宅，舒云至跟何醉墨顶着老两口依依不舍的眼神，实在开不了口，索性半推半就地留下。

　　“不想留可以回去的，我去过你们学校门口的那个房子，你是不是还没仔细重温旧梦？”李炀至打趣道，“准备考研那年，小舒就住那边，我们都说让他回来，好有人照顾他，他很执拗，决定的事情很难被改变，就这么自己在那边蹲了一年。”

　　何醉墨甚至可以脑补出他拒绝父母的模样，笑着点头：“可以想象，他好像一直都是这么一个人，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

　　“差点就有了。”李炀至摸摸何醉墨的头，意味深长道，“一辈子这么长，总有一些不可预估的事情发生，没人手握剧本，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风轻轻拂动窗帘，何醉墨顺着风转头望去，舒云至被哥哥和姐夫围在中间，怀里还抱着新来的小侄女，四个人围着电脑，不知道聚精会神地在做什么。

　　“别的不说，我们家的基因是真的不错，两个弟弟奇奇怪怪的性格，能有女孩喜欢全靠一张脸了。”李炀至一手搭在何醉墨肩头，小声跟她开玩笑。

　　舒云至像是感受到这边的目光，突然抬头看过来。嘴角的笑意缓慢而清晰地扩大。何醉墨觉得自己像是被投入湖中的那颗石子，寸寸涟漪因他而起。

　　他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抱着云云起来，把她塞给一旁的尹桐枝。尹桐枝抱孩子的手法跟舒云至完全不同，生疏得像是抱了颗定时炸弹，下一秒就能把崽扔出去。

　　仗着身高腿长，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伸手牵住何醉墨的手：“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屋了。”

　　李炀至随意地摆手，目送小两口离开，这才慢悠悠地踱步到两个男人身边，问：“你还不带着云云去睡觉？”

　　江霜至问：“云云要睡觉吗？”

　　云云摇头，大眼睛里全是好奇和兴奋：“想看电视。”

　　李炀至凑过去看了一眼，嚯，猫和老鼠。她伸手关上电脑：“小朋友不可以长时间对着电脑屏幕哦，快跟爸爸去睡觉吧。”

　　一楼书房门响，李炀至和尹桐枝对视一眼，趁着人还没出来，赶紧跑了。

　　一对父母带着新来的儿媳走出书房，彼此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环视偌大的客厅，一个人都无。电梯数字正无情地往上蹦。舒女士拍拍一旁儿媳的肩：“时间不早了，如果你不想跟小江住，就睡他对面的那间房，干净的。”

　　楼上的两对小夫妻都蹲在栏杆上往下侧耳倾听，可惜一个在三楼，一个在四楼，什么都听不见。

　　舒云至根本不关心二哥的八卦，为了唤起何醉墨的注意力，一会儿捏捏她的肩，一会儿又拽拽她的头发，惹得何醉墨伸手猛拍他。发现什么都听不见之后，才意犹未尽地跟着舒云至回了房间。

　　“这是你住了二十年的屋子？”何醉墨东张西望，好奇道。

　　“是啊，我们家老宅虽然没有你们家的历史悠久，好歹也住过四代人。”舒云至牵着何醉墨的手，带她参观起自己的房间。

　　说是房间还不太准确，他们家财大气粗，每个孩子一层楼，说是卧室，其实是个套间，旁边书房、功能房一应俱全，一层相当于别人家的一整套房子。

　　舒云至的房间是中式装潢，跟他本人的气质毫不相干，再加上屋里摆了许多他手工搭建的模型，有种中西交融的奇异感。

　　“我还以为你房间里也会有当时我们同学很喜欢看的修仙小说，或者手办、海报这些。”何醉墨转了一圈，没什么新奇的发现，甚至有些失望。

　　听她这么说，舒云至笑起来，牵住何醉墨往隔壁走：“书房有这些，卧室放点小摆件就好了。”

　　舒云至的书房很大，比卧室还要大一些。说是书房也不太准确，更像是个小型工作室。

　　两张宽大的书桌，一张上全是做模型需要的工具。显然很久不被主人光顾，静静地按顺序躺平。何醉墨甚至能想象到十几岁的舒云至坐在桌前敲敲打打的模样。

　　另一张书桌显然是长大之后使用的，上面放了各式各样的文房四宝。一侧的博古架上更是像个书法系学生的储藏架。

　　“这是什么？晴天娃娃？”何醉墨随手拾起一个木雕小人，看样子是做了一半就被搁置，只看得出是人形。

　　舒云至拿起旁边的一块尚未成型的木头：“本来雕了咱们俩，后来计划有变，我开始准备考研，没时间回来，就搁置了。”

　　回到x市之后，何醉墨深切地感受到，舒云至真的一直站在那段回不去的时间里等着她。何其有幸，才能遇见这么一个处处妥帖的舒云至。

　　她转身抱住舒云至，伸手安抚地拍他后背：“把东西拿回去，你教教我，然后我来雕一个你，怎么样？”

　　气氛温馨，舒云至想起何醉墨平时绘画和手工作品，诡异地沉默了。

　　何醉墨也读懂了他的沉默，伸手轻轻提起他的后颈肉：“舒老师，你怎么不说话？”

　　“这种辛苦受累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舒云至摸摸她的脑袋，极力辩解道，“你的手是用来写字刻章的，做木雕这种杂活儿可惜了。”

　　来x市前，何醉墨加班加点为家里人弄了章。舒云至看在眼里，如果不是她阻拦，必然已经拿起刻刀加入她了。

　　但刻章和木雕是两码事，舒云至把手里的木头往后藏了藏，试图婉拒何醉墨突如其来的好意。

　　“我知道，你就是嫌我手艺不好。”何醉墨咂舌，随意地从书桌上摸起一张纸，顶上的画面徐徐展开，她愣住。

　　学建筑的多少有点绘画功底，何醉墨从来不知道，舒云至居然还会工笔画。说工笔画也不准确，他只是寥寥几笔，勾勒出来拍婚纱照那天，穿着汉服往下跳又被顺利抱在怀里的两个人。

　　“是上次回来没事做画的。”舒云至难得红了脸，热意蔓延，身后的冷气并不能驱散这份秘密被发现的羞耻感。

　　何醉墨笑了，把画递给他：“到时候把它也带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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