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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缠
陈渝拱手作礼,张了张口还未继续表现,身侧隐约传来一声哼笑,那声音极轻,可厅内几人听得一清二楚。
齐王幼子陈濯,本该是养在京城里肆意张扬的世子,可不知怎的,从小身染恶疾,只能送去乡下养病,听闻近些日子才接回京来。
齐王笑了笑,指着小儿子的方向道:“我这儿子也是不像话,他刚从青云村里回来,路上遇歹匪,伤了脑袋,竟把过去的事都忘了。”说着扭头佯装叱道:“濯儿,还不向丞相请罪。”
陈濯闻言起身,随手将肩侧的垂发拨至身后,袖角轻扬,举手投足间似有少年意气,声音平和,不卑不亢,“请丞相勿怪。”
沈焯挥了挥手,“无妨,我家小女也是才开始学规矩…”
话未说完,他尴尬顿住。
一旁的若梅使眼色,小声提醒道:“老爷,这婚约可还没定下呢…”
婚约未成,谁会和谁定,都是未知数。贸然提起,确实不太合适。
沈焯笑着打圆场,齐王并未纠结这些细节,轻笑了声后,品起了茶。
座上的长辈们聊了起来,无人注意到最边上的座位。
沈萱目光幽怨,死死盯着那人映在屏风上的虚影,当真是一副好皮囊,即使只能看见些许模糊的轮廓,也叫人移不开眼。
她手中捏着茶盏,一不小心茶水四溢,浸湿了袖口。
“妹妹,冷静啊。”
沈蓉蓉并不知她在想什么,但是看这情形…倒像是女子被负心郎抛弃时流露出的怨恨。
有趣。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若梅不动声色地示意着沈焯,得到允准后,对着心如明镜的齐王说道:“王爷,你和老爷在这聊得投契,倒也忽略了孩子们,不如我带姑娘们去府上花园看看,如何?”
沈雅腿都酸了,她不爱听长辈们无聊的闲谈,昏昏欲睡,想挖苦三妹几句,可中间又隔着大姐,她吓得连话也不敢说,干脆乖乖坐着。听到若梅打算支开她们的话,眼中兴奋不已。
来时母亲就叮嘱过她,在大姐和陈家的婚事未定之前,最好她先出手试探陈濯的态度,毕竟是将来要袭爵的世子,选他当然比选其他男人更可靠。
走出前厅后,沈雅特意放慢脚步,目送着姐妹走远后,撒娇般地拉着母亲的胳膊,“娘,您说,我真要去抢大姐姐的姻缘吗?”
若梅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摇摇头道:“你这傻孩子,沈萱那死丫头对你很好吗,也值得你为她考虑?再说了,你之前不是抢过一回吗…”
“娘,都说了别再提那个人了…”沈雅嗔怪,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用目光逼退身后的丫鬟们,边走边道,“娘,可是陈濯他毕竟也是从乡下来的,和三妹一样,都是没有礼数的家伙,而且他从小患疾,若是死得早,那他的妻子岂不是要成寡妇了。”
“你这担心倒也不错。”若梅皱眉,又想到了什么,回望着前厅的方向,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提醒道,“这毕竟是日后的事,未免万一,你还是先去探探陈濯的心意。”
沈雅咬牙,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
后花园里,沈萱百无聊赖地缠着手绢,对着满园芬芳出神发呆。她又怎会不知前厅里沈焯和齐王在聊些什么,怕是很快就要下定婚事了。
造化弄人,本该是她的姻缘,现在竟要沈蓉蓉替她出嫁,真是天下奇闻。
翠竹在一旁不敢吭声,却也敏锐地察觉到小姐的心情低落。
姑娘家能有什么愁的,无非是所嫁郎君罢了。
“姑娘别担心,您也是有福气的人。”
沈萱笑笑不语,余光意外瞥见不远处连廊尽头一道青色身影一闪而过,瞧着是个男人。
她不禁警惕起来,支开翠竹后,独自前往。
连廊后方是府中较为僻静的水池小亭,除了下人会偶尔过去清扫,又怎会有外人闯入?
她靠近,将后背紧贴在拐角的白墙处,偷偷朝里边张望了一眼。
风拂过树梢,树荫斑驳跳跃,而那垂柳遮挡之处,一男子将女子堵在墙角,动作颇为强势,不顾女子的反抗,干脆缚住她挣扎的双手压至其头顶,随后欺身倾覆,欲将唇瓣贴进,因一时疏忽,被女子推开,赏了响亮的一巴掌。
女子红唇微张,面含轻佻,手指缓缓摩挲着男子的胸膛,语气像是在挑逗,“陈大公子,你敢在丞相府放肆?”
沈萱捂着跳动的心口,将身子缩了回来。
那女子正是顶着她那张脸的沈蓉蓉!而她口中的陈大公子,自然是沈萱先前要嫁与的郎君,陈渝!
她定了定神,小心地探头看去,只见陈渝顺势牵起沈蓉蓉的手,轻轻贴在脸颊,狭长的双眸里盛满了柔情蜜意,“疼吗?”
沈蓉蓉不屑地抽回手,可并未拉开与他的距离,淡淡道:“你不知道这是丞相府,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陈渝似乎毫无畏惧,此话正中他下怀,于是接过话茬笑道:“那就娶你。”
“娶我?你配吗?”女子发出一声轻笑。
陈渝的眉眼一压,眼尾暗含杀意,可唇上却是带着笑,“陈濯死了,我就配。”
沈蓉蓉怎会不知陈渝对陈濯嫡子身份的忌惮,不耐烦挤眉道:“我对你们的私事不感兴趣,他死还是你死,和我都无关。”
陈渝敛目,嘴角颤了颤,露出一丝苦笑,“你说话,还是这般无情…”
前一刻两家谈论婚事时,长辈们都已经谈妥定下了人选,总之,他一个庶子,怎敢肖想丞相嫡女。
可无人知晓,他贪恋的,并不是她丞相嫡女的身份。
冬日,寒风料峭时,素有诗书才名的陈渝听闻沈家大小姐生了重病,虽说两人以前只在宫宴里远远见过几面,并无感情,可毕竟有长辈们的交情,且父亲试图让他与沈萱定亲,有这层关系在,他不得不携礼前去看望,可却在见到她时,被那个面色苍白的小姑娘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他印象里的沈家大小姐是个还算温和小意的姑娘,有些娇纵,但总归不失体统,怎会如此…出言无礼。
……
丞相府门前,沈焯亲自送客,目送着马车离开后,才和若梅相扶回去。彼时,丞相府东侧小门外的巷口处,沈家三小姐孤身一人等候在此,她身形娇小,躲在角落里,倒是没引起路人的注意。
直到她拦下了陈家一行人的最后那辆马车。
挂有齐王府信牌的马车缓缓停下,竟也没惊动前方的人。
陈濯掀起车帘,目光紧锁在眼前女子那微红的眼角,转瞬又收敛起来,平静道:“三小姐怎么追到这了,难不成是对沈相的安排不满?”
此话亦有威胁之意。
沈萱不知他口中的安排是什么,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又与他相见,即使他真的失忆,她也要问清楚。
“陈公子,当真忘了过去所有的事?”
“难道我之前与三小姐有什么瓜葛吗?”陈濯垂眸扫了她一眼,冷笑道,“毕竟都过去了,还请三小姐也忘了吧。”
“忘了…”沈萱伸出去的手指蜷了蜷,她凝眉不展,似有万分愁肠,质问道,“你说忘了就忘了,凭什么!”
她的声音将男子隐忍克制的心海彻底扰乱,随着车帘落下,也将陈濯几欲脱口而出的思念尽数隐藏,只留下一句冷漠淡然的托辞,刺伤了她脆弱的屏障。
“男女有别,请三小姐勿要纠缠。”
马车渐渐离去,站在路口张望的沈萱形单影只,满眼失落。
不知何时身后来了人,女子身上独有的清香扑鼻而来,本是沁人心脾的气味,可沈萱不自觉烦闷起来。
“妹妹,看来陈小公子拒了妹妹的好意啊。”沈蓉蓉走到她身边,随着她目光所及的远方望去,得意笑笑。
“又是你…”
沈萱看不透她的心思,只觉得和她来回拉扯太劳神费力。
沈蓉蓉不怕事情闹大,掩口轻笑,“我瞧着妹妹的可怜样,像是被情郎抛弃了。”
沈萱涨红了脸,但气势未削弱半分,“大姐误会了。”
“那方才你们这是…”沈蓉蓉示意马车远去的方向,故作惊讶,“难不成妹妹与世子有旧?”
沈萱气得握拳,反驳道:“请大姐慎言!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对大姐名声也不好。”
沈蓉蓉脸上依旧挂着和善的笑,“妹妹何至于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其实我们才是一路人。”
沈萱迟疑,不欲与她呈口舌之快,转身就要走,却被人猛地拽住。
她还未发出不满之言,沈蓉蓉绷着脸,没来由地问道:“你知道父亲为何急着将你接回府中?”
沈萱不得已停下脚步,抬眸看过去。
“齐王府与我丞相府定了姻缘,你大概不知,王爷家的嫡子陈濯归京后,原先与其庶子陈渝的婚约作废,可陈渝不依,毕竟在世子离京后,这桩婚事就是他的了,这说换就换,他好不容易攀得来的姻缘就要作罢,定是不肯的,王爷这才为其求亲,希望父亲能再嫁一位女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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