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泪的传说

作者:林林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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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3)


      与其说是云神、雷神、风神和净的劝说起了作用,还不如说是四十多天来深沉绝望的悲痛终于使得润精疲力竭,她终于没有了力气,她终于渐渐泪尽……
      女娲娘娘也在后来的一个月里一直呆在北坎宫的废墟上,为建造新的北坎宫而到处奔波。她亲自找来质地最完美的透明的青石块,一堆一堆地堆成一座小小的山峰。
      女娲娘娘默默地亲自锻炼着青石块,并拒绝了她另外两个儿女的帮忙,亲手将北坎宫重新在大水中竖立起来。
      润的泪水渐渐枯竭,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女娲娘娘终日在自己面前忙碌而疲倦的身影。
      女娲娘娘将新竖立的北坎宫的宫墙打磨,比之原来更为精致华美,并施展法力将蓄泪池也修补完善成当初她的媚儿出生时的模样!
      “媚儿!”女娲娘娘露出疲倦的笑容,温柔地道,“媚儿,是娘使你心碎!现在为娘所能做的,也只能是这样了……”
      “娘娘!……”润微微抽泣,哽咽着道,“我……”
      女娲娘娘轻轻叹息一声,凝视着润,道:“媚儿,原谅为娘吧,不要再这样无止息,无日夜地流泪了,好不好?你这样,为娘也……”
      “娘娘……”
      “答应我!”女娲娘娘温柔地坚持道,“答应娘,即使无泪可流了,也不要再伤心了,不要再……”
      润默默注视着女娲娘娘,这是生她的母亲,她这次这么辛苦,是为了弥补以前对自己的忽视,还是弥补以前对自己的残忍?只是,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现在这个看似慈爱的母亲要安排这样的命运给她,为什么不能给予她更好,她更能接受的命运呢?
      “为什么?”
      “什么?”女娲娘娘暗暗深深叹息,媚儿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歉意吗?
      “为什么凤王和麒麟王可以成仙得道,他却不能?他所做的,不是比……”
      “是!他所做的,可以说是比凤王和麒麟王更多,更艰辛,也使下界凡间受惠更多!只是,他最后却只是为了你!只是因为他的初衷,他全部的奉献,他全部的真心都只是为了你,为了你们之间的私人感情而放弃所有!这也是他主动放弃,他不仅仅是放弃了他生生世世的生命,自然也就放弃了成仙得道的机会!因为即使能够成仙得道,也是需要时日的,他也知道不能帮你,所以他才选择了生生世世不再有魂魄,希望这最后的孤注一掷会使你冲破你修炼的最后一关,会使你成功!是人皇滕用他天长地久的生命灵魂换来你的修炼成功,而且这也是他一向承诺要给你的永远的爱!”
      润的心抽痛不已!是,是她曾这样要求过滕的,最初不接受他的情意的时候这样鄙视地说过,而且……
      “你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爱情吗?”
      “要的,我要的……”
      可后来,后来,滕却已经懂得,“可是,生生世世是可能的吗?纵然下辈子再与你相遇,还能记得这辈子的恩爱吗?上天不会让我们知道,所以,不如把生生世世的爱情在此生用尽!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润!”
      “是,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要这样的就够了……”
      原来滕早就暗示过她……

      “可我其实并不想要这样的结果,我不想要!……我只想要他在我身边,哪怕……”润泪眼朦胧地看着女娲娘娘。
      “唉!你不想要,他也已经消逝了,已经做了这些,难道你要辜负他这一番……?”失去了才知道想要的是这样简单,或者失去了才知道自己不该奢求的吗?
      “不!我要的不是这个,不是这样子的!”
      “但这是他认为能给你的最好的!”
      “他真傻!真傻!”
      “不!也许他跟你一样,觉得活着,哪怕是轮回的生命,却不能与你相守,也是无尽期的痛苦呢!所以,他宁愿选择把他所有的生命都给你!他所有生命中的爱情也都奉献给你!”
      “不!不是的,他是为了我……为了我!”
      “你明白就好!”女娲娘娘温柔地抚摸着润的头发。
      这是你们的宿命,一个是必须消散了生生世世所有的生命痕迹,一个是需要独守日日夜夜千万年的寂寞。纵然滕在临去前嘱咐风神照顾你,但风神还是进入不了你的内心的,就像以前的千万年一样,他只不过是你情感路上的一个过客而已!真正能进入你的内心的,只有这个人皇滕!所以,所以,你才这么难过的,是不是,我的孩子!
      “为什么?既然你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要他这么做?”
      “我和人皇滕的目的是一样的。滕在这个世上的使命不仅仅是人皇,更主要的是为了你,为了你的修炼!”
      “娘娘,你太残忍!”你从来就不肯给我一点快乐,你从来都是给了我一点希望,然后就全部将它拿走,这次更加彻底!——你运用的还是老办法,想让我从此再陷入更深沉的悲痛里去,这次更是借助于这个使我修炼成真正的天神,是不是?
      “这次,不是。这次,是人皇自己主动的选择,决不是我!”
      “他不会这样残忍,明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他不会……不是这样万千年的寂寞,不是要他永远地消失,留下我一个人,永远孤独的一个人!即使只能与他一百日,甚至一百年只相聚一天,我也甘心接受了!为什么要让他从此消失,为什么!为什么!娘娘,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你太残忍,太残忍……”润想想这个,还是觉得悲痛难抑,虽然她已没有了眼泪,但那痛苦的模样实在更让人不忍看到!
      “媚儿!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难道你会以为一个做母亲的,会愿意做这样的事?”
      “可你为什么不让他成仙得道?就算他成为仙人也会死,就算他永远不能成为神,这些,这些,我都可以接受!但总还是会有机会,总还可以陪我更久一点,可你只给我们一天,一天的时间,就一天!……”
      “是!我是残忍!”女娲娘娘愁苦满面地道,“可是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这次,我看到这次,是你修炼成功的一个机会,所以当人皇滕有那样的想法的时候,我没有去阻止他,反而去鼓励他!利用他帮助你,只希望你能一鼓作气地修炼成功,再也不必像以前那么辛苦地倍受折磨!”可没料到这更加深了你的痛苦……
      “可我现在,还是不会快乐,还是觉得痛苦,甚至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痛苦!这又该怎么办?又该怎么办?以前千万年的寂寞让我枯竭冰冻,以后又会如何,难道我成了真正的天神,就真的能控制自己的神力?即使我能强力控制自己的神力,可是我,我还是很难过,很难过,我恨不得,我恨不得也跟着死去,跟着消失,到时候又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形呢!”
      女娲娘娘也不由惶恐无主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使得她的小女儿快活,像她承诺给人皇滕的?
      时间会冲淡悲伤的,然而却冲淡不了爱情,只有爱会永恒亘古存在——哀伤久了,终会被冰封;只有爱才能和暖人心,才能使人心的泪水永不枯竭!但爱情也总是有悲伤的,它必然与那永恒的爱情如影随形!除了悲伤,爱情身边也还有离别,还有生离死别……
      “为什么会这么残忍?为什么连他一丝魂魄都不肯留下来陪我?他为什么也要这样残忍,选择这样做……”润眼里已没有泪,但那种无声的悲痛更加让女娲娘娘肠断心碎!
      女娲娘娘轻轻拥住润瘦弱的身子,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里无限的悔恨!也许真的是错了,这个特别的孩子,该怎么对她才是对的?该怎么对她呢!一向都是对她残忍,放任她孤独地存在,一向对她“不闻不问”!可是,可是……
      “孩子,你不能这样下去,你难道就不想想滕的初衷?他只是一心为了你好,为了你……”
      “他是为了我好,是为了我……可是,为什么……我为什么也没有想过要留下滕的一点痕迹呢,为什么……他在这里也呆了几天的,为什么我也什么都没有……”润新一轮的悔恨的泪水又汹涌而出!
      女娲娘娘忙伸出衣袖,替她擦去,她现在连自己也怪责了!她怎么会有这样多的泪水!已经达到以前千万年的总和还要多了,怎么还是这样流个不停?难道真的要将心里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泪水一起流尽,然后她就会……
      女娲娘娘不敢再想。
      润忽然大口呕吐起来,这些天她一直在痛哭流涕,一直是不顾一切地,或者说是根本控制不住地发泄着自己的悲痛,早已头晕脑胀,怯弱不堪!
      女娲娘娘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润呕出来的居然也只是清水,女娲娘娘见了心惊肉跳,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啦?是要将所有的悲痛都化为洪水流淌?
      “娘娘!”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的净忽然惊叫起来。
      “怎么?”女娲娘娘痛苦的目光,看了净一眼。
      “娘娘,你看雨神身上……”
      女娲娘娘上下看了润一眼,润的身体里忽然发散出异样的晶莹的光芒,光芒虽忽弱忽强,却是那么清晰而璀璨!明显地,那是一种生命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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