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制病态

　　苏夏没有在说话了，他怕一出口就控制不住。
　　“准备一下，医生马上来，那个，这一次效果会比较明显，你要进去吗？”小护士把苏夏面前的折叠桌搬到一边，帮他躺下。
　　“啊？好。”肖寒扯了扯衣角。
　　肖寒跟在医生后面，一只手轻轻地扶在护栏上，弯着身一直看着苏夏。
　　“别这样看着我，看着难受。”苏夏侧过脸，习惯性地侧躺，尽量不看到肖寒，有一点想赌气。
　　“我看着也难受，我操，苏夏你能不能给我tm认真一点，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自己觉得能忍，你就不需要我了，我走。”肖寒准备往门外走，衣角被拽住。
　　苏夏疼到呼吸急促，觉得每根骨头甚至每个细胞都撕裂一样，感觉心脏都要被划破，深呼吸自我安慰，一只手死死的拧着被单，整个人在发抖，头发被汗水沾在前额，紧咬着下唇不放。
　　“哥....”肖寒终于知道为什么苏夏总是故作轻松，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看到现在的模样。
　　和肖寒想象的画面不谋而合，但他是第一次看到苏夏这个样子，病床上的少年在潜意识挣扎，身体被小护士摁住。
　　“把他摁住，轻一点。”小护士把肖寒的手搭在苏夏身上，能清楚的感受到苏夏在颤抖，细微到无法察觉。
　　肖寒弯下身，在他额头上蹭了蹭，唇与唇之间的距离很近，慢慢缩短的距离，感受到温热的气息附上。
　　“小寒。”苏夏没有力气配合他，放任其自吻。
　　“哥，结束了，好了，看着我好不好。”肖寒把苏夏推到病房的路上撞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不耐烦的嗤了一声，肖寒却觉得声音很熟悉。
　　“我操，妈？你怎么在这儿？”肖寒转过身，和陈昕闫四目相对。
　　“你怎么在这儿？苏夏怎么了？”陈昕闫身边还站着一个人，肖寒从刚开始一直没正眼看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啊？刚刚做完第三次化疗。”肖寒也说得风轻云淡。
　　“化疗？林璇予知道吗？”陈昕闫和肖寒一起把苏夏抱到病床上。
　　“他怕妈撑不住，就没有告诉她。”肖寒看着自己的亲妈的眼睛，还没有正式走流程之前叫男朋友的妈叫的比叫亲妈还亲。
　　“阿....阿姨好。”苏夏扯了扯被子，看着陈昕闫，本来就苍白的脸，映着灯光更暗淡了。
　　“嗯。”陈昕闫打开手机，给林璇予发了信息，不用想对方也不会相信。
　　璇予，你儿子他.....得了肿瘤。
　　啊？什么意思，你没骗我？苏夏吗？你看到了？
　　肖寒说是骨肿瘤，我没骗你，看化验单了，肿瘤是恶性的，嗯，是苏夏。
　　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人民医院，079病房。
　　“妈，你在给谁发信息？”肖寒看了一眼王川，像是刚刚下课，口袋里插着那把戒尺。
　　“没谁，你刚刚一起进去了？”
　　“嗯，有点后悔了。”
　　“看到男朋友受这种罪，心疼？”
　　“换你你不心疼？”
　　小闫，我已经买了最近一班航班，今天不是 愚人节，你不要骗我啊。
　　愚人节我也不会开这种玩笑。
　　肖寒瞥到了聊天记录，一把从陈昕闫手里抢过手机，她们怎么会互相留微信？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肖寒一句我操卡在喉咙里，硬生生憋出一句:“你来这里做什么？”
　　“培训班老师病了，探病。”王川抢在陈昕闫前面说了。
　　“嗯，你们走吧。”肖寒把手机塞到陈昕闫手里，操，又戴了美瞳，还弄一对异瞳，这个女人真的是…
　　“你这个态度怎么回事，嗯？别在这儿欠。”王川摩挲着尺子的前端。
　　“是，我就是欠，我真的是上辈子欠你们了，哎，你说这病怎么不找我，偏偏找上苏夏。”肖寒左手插在口袋里，衣服宽宽松松挂在身上，看起来痞到不行，右手挑起桌上放着的小刀，削水果的，“要是我的话，我就…”
　　“肖寒，把刀放下。”苏夏伸手掰过肖寒的手腕，抽出他手里的小刀，放进抽屉里。
　　“随便你，自己的命自己决定，生也好，死也好。”王川嗤了一声，拉着陈昕闫走了。
　　“我操，这么绝情吗？我的命就这么轻贱？一句随便就打发。”
　　苏夏偏过头，他真的很想说，你出现在我的世界，成为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别人碰一下就刺痛、流血。
　　“谁说的，嗯？”
　　“随便就随便吧，晚一点妈就回来了。”
　　“我操，她回来做什么？”
　　“我妈刚不给妈发微信了，真是世事难料。”
　　“你还是叫苏阿姨吧，听着别扭。”
　　“行，你说怎么叫就怎么叫，喝水喝水，嘴唇都干了，起皮儿，亲着都不舒服。”
　　肖寒倒了一满杯水，苏夏接过只抿了一口，润润唇。
　　“操，起码喝大半杯好不好，别磨蹭，不然我给你买润唇膏，小丫头似得。”
　　“我…没说不喝。”
　　“啊？我下楼转转，有事打电话啊。”肖寒拉了拉衣服，把手机放在苏夏手边，“发微信也行。”
　　“嗯。”
　　肖寒走楼梯慢悠悠晃到一层，手里摁着手机三级并一级摔在楼梯上。
　　“我操，嘶…疼疼疼疼疼。”坐起身扶着脑袋缓缓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还好这时候没人经过，不然这人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伸手摸了摸后腰，摸出一手血，第一次觉得自己皮肤这么嫩，硌到楼梯还流血，“操，应该把衣服塞好的。”
　　一楼有自助奶茶贩售机，挑了巧克力的，中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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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几分钟，随手抓了两根吸管坐在长椅上，翘着腿玩手机，巧克力甜到发苦，跟现在的心情到底有什么差别？喝着喝着好像悟出了什么道理。
　　爸，在忙吗？
　　刚忙完，准备吃点东西，刚璇予慌慌张张 又回去了，出了什么事？
　　苏夏住院了。
　　严重吗？
　　不知道，爸，我怎么觉得谁沾上我就倒霉。
　　谁说的？我当初和同事竞争去国外工作的名额，要不是小寒我哪有这么好的工作。
　　嗯？
　　说了你也不懂，都会没事的，这世上办法都比困难多，哪有过不去的坎。
　　哎，我可能就是欠儿吧，欠到不行。
　　放屁.，lz的儿子谁还能欺负不成，王川说你了？我就知道，那个不要脸的东西，还是你妈说什么了？
　　没，我跟苏夏一块，没住王川家，朋友圈，你没看？
　　太忙了，没注意，上菜了，不聊了啊。
　　关掉微信页面，奶茶还是烫，估计是忘记点加冰的选项，在楼下买了一点水果，还要人老板帮着用盐泡了一会，讲究。
　　肖寒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空杯子，索性靠在椅背上休息。
　　手机一阵振动，肖寒抽出手机，是苏夏打开的。
　　“小寒，你在哪儿？”苏夏的语气有点抖。
　　“我在医院楼下，你怎么了？”肖寒抓起空杯随手扔进垃圾桶，一路小跑跑到病房门口，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擦身而过。
　　“苏...苏阿姨....你来了？”肖寒让了路，一眼就看见苏夏撑在床沿边上呕吐，“我操，苏夏，你怎么了？”
　　肖寒一个箭步冲到苏夏身边，拿出床底下的塑料桶给苏夏接着，一只手拍着他的后背，苏夏吐到胃里也没什么东西，只剩苦水，痛到干呕，冷汗直冒，额角渗出汗，是化疗以后的后遗症。
　　“小夏，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林璇予扔掉行李箱，肖寒让了路。
　　林璇予坐在床边，抱着苏夏，摸到他身上化疗以后装的软管，两只手手背上都是留置针头，防水的胶布固定住留置针，全身上下充斥着药水味，整个人看起来消瘦了。
　　“妈，好难为情，松开吧。”苏夏看到林璇予的一瞬间，眼泪就绷不住了。
　　“痛吗？嗯？”林璇予抽出纸巾，涂了眼影就只是用纸巾一角轻轻抹了抹，一只手揉了揉苏夏的头发。
　　“痛到怀疑人生，哎，妈，别揉了，在揉就真秃了。”苏夏抿嘴一笑，看着林璇予手里几丝断发，用手捻掉扔在垃圾桶里。
　　“我是做错了什么，怎么这种事接二连三的出现在我身边？是我错了。”林璇予的话和肖寒的意思一样，都把结果揽在自己身上。
　　“妈，能不能不要这样，你们能不能不要觉得我得病是因为你们，我真的累了。”苏夏捏了捏拳，血液回流到输液管里。
　　“苏阿姨.....苏夏，那我先走了。”肖寒站在旁边，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别走，坐着。”林璇予推了一把椅子给肖寒。
　　“妈，你吃东西了吗？楼底下有小吃店。”苏夏扯了话题想把气氛拉回来。
　　“你有想吃的吗？我去买。”林璇予站起身，没注意手机放在腿上，屏幕朝下摔在瓷砖上。
　　“我没什么食欲，喝点水就好了。”苏夏朝肖寒使了个眼神。
　　“我来买就好了，楼底下粥铺不错，我定外卖。”肖寒定了蔬菜粥和鱼肉粥，打电话的时候塞了圣女果在苏夏嘴里。
　　“我操，你洗了没？”苏夏咬着圣女果，突然想到肖寒应该不会洗。
　　“哎，别吐啊，我让大爷拿盐水泡了，讲究啊。”肖寒眼疾手快接住苏夏吐出来的圣女果。
　　“肖寒，你是故意的？”苏夏从盘子里拿了一小块西瓜塞进肖寒嘴里。
　　“你就不能动静小点。”肖寒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动作幅度，一口咬下去，西瓜汁溅到苏夏脸上。
　　“我操，肖寒，你是不是找死啊？”苏夏嫌弃的拿湿巾擦了脸。
　　“差这一天？嗯？”肖寒吊儿郎当的样子苏夏真的受不了。
　　林璇予都怀疑陈昕闫在说谎，看着病床上贴着的病号信息才笃定是真的。
　　“去去去，接垃圾桶吃，我操，你下楼跟人打架了？”苏夏伸手把肖寒衣服下摆扯起来，血已经干了。
　　“我操，别动手动脚。”肖寒一伸手抓住苏夏的手腕，“下楼摔了一跤，有问题？”
　　“嗯？你这个有点丢人啊，被人看到没？疼不疼？”
　　“疼一会过去了，就觉得我挺嫩的。”
　　“我操，嫩？你指什么？”
　　“字面意思，你手拿开，我腰很好摸？”
　　“别往身上贴金，这肯定会留疤的。”
　　“哎，不差这一道。”肖寒拿了一块西瓜递给林璇予，“没有一次性杯子，妈，这一趟挺累吧？”
　　“不累，谢谢啊。”林璇予擦擦手，把头发随手绑起来才接。
　　肖寒蹲在垃圾桶旁边，林璇予坐在椅子上微微弯腰，肖寒偏过头朝苏夏眨眨眼，眼神里好像在炫耀什么？大概就是“婆媳”关系良好之类的。
　　苏夏半靠着床，圣女果很甜，黄昏的光洒在地板上，打碎满地阴影，窗外的每一帧都有光，多美啊。
　　外卖员敲了敲虚掩的门，肖寒一边应着一边打开门，把小桌搬到床上。揭开盖子，雾气散了以后用勺子搅了搅。
　　“自己喝。”
　　“嗯，不然呢？这分量有点多，一人一半？”
　　“行，你先吃，剩的给我，苏阿姨，你也吃。”肖寒帮林璇予也搅了搅。
　　“谢谢。”
　　“苏夏，我出去…那什么你懂的。”
　　“嗯。”
　　肖寒拉开抽屉，习惯性在里面翻出烟盒，摸到一个铁皮盒，拿出来是一个小小雾霭蓝的饼干盒，晃了晃听着声音是烟和打火机，揣进口袋里。
　　坐在吸烟区的椅子上，扣开盒子，每一根烟都用纸巾缠了一圈，特别是要含住的地方，不自禁笑了笑，想着肯定是刚出去的时候苏夏无聊弄的。
　　“又是你啊，说了小孩子少抽根烟。”
　　“又是你啊，怎么样，你家小孩？”肖寒学着大叔的语气反问。
　　“哈哈哈哈哈哈，还是那个样子，他妈妈忙，全靠我一个人担着，医生说他这个病特难好，要换肝脏，那孩子的血型也特别，又没有关系，费用我们属实担不起。”
　　“换肝脏？您看我能试试吗？咱俩也有缘分。”肖寒燃了烟，皱着眉吸了一口。
　　“没开玩笑吧？”男人的眼睛好像在发光，过了几秒钟后又黯淡了，摇摇头。
　　“有需要就找我，哎，电话号码记一下。”肖寒摸出手机，存了男人的电话，没有拨过去。
　　“哎，光说我了，你呢？”
　　“陪我哥，您家那个跟我一样，对学习无感，我哥就不一样了，作业跟止痛药似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要是他是我儿子就好了。”
　　“不…不准你这样想。”肖寒垂下眼，声音有点僵硬。
　　“哦？哈哈哈哈哈哈，亲的还是表的？”
　　“认的，走了啊。”肖寒掐掉烟，扔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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