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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肠
回程的车上依旧不安静,不过比起刚才那样做了假的剑拔弩张,现在仿佛有种谜之和谐。
“所以,镊子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没。”顾聂有些懊丧地摇了摇头,“不是很能看出来他能不能接受同性之间的感情,但是也应该不反感。”
顾妈妈点点头表示认同,随即八卦地开了口:“说起来刚刚你送他回去有没有表白?”
“……”顾聂觉得自家老妈的思维进入了误区,“妈,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想法?”
“那是当年是大学里运动会的时候……”顾妈妈怀念地呼出口气,“我是系里的3000米第一,从领奖台上下来的时候,你爸就搞了束喜马拉雅蓝罂粟在观众席上等我,然后他那群哥们儿就举了个横幅,上面就两个字……”
“嫂子?”顾聂说顺了搭了个嘴,“还是你名字?”
“你觉得呢?”顾妈妈危险的回头,“你去问你爸。”
“哦。”那是前一个。
顾聂又道:“喜马拉雅蓝罂粟是什么剧情?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没有,就好看。”老司机沾沾自喜,“和我一样。”
顾聂没良心地补充:“胸大无脑?”
“滚!那是美丽端庄!”
“妈,爸当时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
老司机怒:“顾聂你会不会说话!”
对话的试探终究还是无疾而终了,不过对于顾聂而言,因为某次的超常发挥,下课的时间里他那多才多艺的夏老师终于把教授他音乐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自打开始学习音乐,顾聂在学校的留校生活就丰富了许多。夏川卿在检查完他的卷子后,也会习惯性地从书本夹层中摸出一片两片叶子来,夹在唇间,想的时候就拿出来,吹上几个调子。
也许是天赋的限制,顾聂在这方面的表现明显没有他怼人来的那么利索。
“呜——”
“调低了。”夏川卿手里还压着份化学考卷,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73,“手上的力度控制一下。”
“……为什么这么烦。”顾聂发了句牢骚,然后不要脸地道,“夏老师,你手把手教我好不好?”
夏老师毅然决然地拒绝:“滚。”
顾聂低笑:“可是我不会吹啊,你不是说教我的吗?”
“自己吹不出来,我教你也没用。”夏川卿翻了个白眼,把夹在自己指节间的叶子抽了出来,然后两手食指和拇指捏住竹叶两端,端到唇边,闭上眼,靠在椅子上。
叶片振动,带起熟悉的乐声,在整个小教室里回响,那声音明亮清震,像笛子一样,尖锐之余,还有些许柔和的意境超脱出来。
阳光细碎,窗明几净,有伊人在侧,满室……旖旎……
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来着。
顾聂靠在桌子边缘上看着夏川卿,手里玩着自己的那片竹叶,脸上是微妙的微笑。
他突然道:“川卿,问你个问题。”
正吹叶子的人点点头,示意开口。
“我想听你说些当年你们化竞有意思的事情。”
“我们化竞?”夏川卿疑惑地看他一眼,“你是说省队?”
“差不多吧,如果是集训队也行。”
“我没参加集训。”夏川卿避开顾聂探知的目光,看向窗外,轻声开口。他的语气像是在讲一个古老的故事,有些不知名的情愫缓缓流淌:“省队,没什么好玩的……就做实验,看书,听课,还有……和安自行吵吵闹闹。我和他是一个宿舍的,两人一间,一共也就十几个人,所以大家都住在一栋楼。到时候你进省队也会是这样。”
“江苏的化竞在省选前是南师大负责,省选及以后是南大负责……具体是那些教授,什么流程还是要问江栾,他熟。我和他说了你的事情,所以你直接问他就好了。”
“江栾?”
“滦之,文七的,本名江栾。”夏川卿脑子里冒出前段时间那杀千刀的直播,叹了口气,“直播的那位。”
顾聂:“……你们关系真好。”
“别想多。”夏川卿看着顾聂内涵丰富到令人发指的表情道,“她女朋友在好吗?请尊重一下霸王花。”
“他女朋友,是绘羽?”
“嗯,江苏省队女老大,真名唐绘。”
“果然夏老师认识的都是大佬,什么时候带我去认识认识。”顾聂毫不见外地拍了拍夏川卿的肩,然后一胳膊揽住他,把他拉近。
夏川卿被顾聂突然的小动作拽得踉跄了一下,然后一个不稳磕在了板凳的扶手上。
只“砰”的一声闷响,听着都觉得疼。
“……”容易受伤的夏川卿感到了命运深深地无奈,“顾聂你放开。”
“你没事吧?”顾聂果断松开,“要我帮你看看吗?”
“不用。”夏川卿摆手,“始作俑者不用假惺惺,谢谢。”
乐于助人却碰了一鼻子灰的顾聂无语了一阵,然后直接动手,撩起夏川卿的白色T恤,然后看见了刚刚那地方泛起的一片淤青。
“这是你说的没事?”顾聂微微皱眉,“青了一大块。”
“嗯,然后呢?”夏川卿不耐烦地扒开顾聂的手,把自己的上衣衣摆理好,“难道我踹了你一脚,青了的话就要抱着你的腿嘘寒问暖?”
顾聂“友善”地补充:“社会实践的时候,你可没抱着我的腿嘘寒问暖。”
夏川卿反问:“你是要我现在再踢你一脚,然后扛起你的腿,把你扔到门外?”
“你可以试试。”顾聂把自己的腿抬起来,膝盖抵到桌边,“来吧。”
“呵呵。”夏川卿冷笑,“看你这么有活力,再做张HChO怎么样?”
“那夏老师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顾聂往夏川卿方向蹭了蹭,脸上的笑意收敛。他有些不自然地理了理领子,然后颇有礼貌地斟酌开口,“我想和老师你谈个恋爱,可以吗?”
“顾聂,是卷子还没做够吗?”夏川卿挑眉,“还是做多了脑子不清醒?”
“我很清醒。”顾聂笑着撑起自己的下班,“原来不想这么快的。其实我是打算帮你把那些问题处理掉再和你说这事的,不过那样有些居功自傲,借事威胁的感觉。”
“川卿,你就是太善良,太能忍了。”
“不想给你压力,所以,我想提前告诉你这个想法。”
“决定权在你。”
“我只不过是一个贪得无厌,不断向你强求的无赖。”
“无论你觉得我怎么样我都认了。”
“你这个很突然……”夏川卿的话刚刚起头,顾聂的表白就排山蹈海地压了下来,压得夏川卿直接噤了声,所有想说的话被压抑在咽喉里,无处可去,
“是我对你太好奇,太上心。喜欢我的人不少,但我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得上喜欢,只知道我希望你可以永远开心,不要因为过去的记忆而纠结或者难过。”
“所以,川卿啊,有的事可以让我一起承担吗?有的话可以不要闷在心里吗?有的问题可以不要逃避吗?我不是好奇,只是愿意共你的所有。”
“我语数英物化政史地生体信就语文最差,学了十几年的语文,也就编出个排比句讨你欢心,虽然大概率连你的欢心都讨不到。”
说到这里,顾聂似乎的笑渐渐变了味,无往不欢的神情褪下了它的伪装。
只听他渐缓地说:“川卿,你是我想要珍藏密敛的宝藏,我想守在这里,寸步不移。”
顾聂说完,仿佛有一瞬间如释重负,然后他对着夏川卿露出微笑,那是难得真诚不做伪的微笑,接着这个微笑,他继续说道:“其实第一天晚上,不是我妈碰巧过来接我们的,而是我叫她来的。你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个,叫我妈来接送的朋友。”
两天前下午。
“今天的卷子讲完了,比起你在杭州做的有进步。”夏川卿公事公办地交代了一通,说完起身就离开了教室。
“等等我。”顾聂吊儿郎当地放下起自己的卷子,“一起去食堂吧,数学也是这个时间,你去会遇上罗博的。”
“遇上又怎么了?”夏川卿扶着门框回头,“我还应付不了他吗?”
“不是你应不应付的了的问题……算了,无论怎么说,是我让你为难了,对不起。”顾聂跟上夏川卿迈出的脚步,“夏老师还是让我这碍眼的学生请吧。”
顾聂友善的话语没有换来夏老师脚步的任何停顿,直到他再次开口:“毕竟是我把你再次带到化竞的泥淖里。”
泥淖……
夏川卿一顿,潜意识中令人慌乱和厌弃的种种情感席卷而上,不愉快的记忆如缠绕的荆棘一般仿佛挥之不去,而他就站在这片布满荆棘的泥淖最中心。
脱不开身。
夏川卿终于回头看着,然后一字一顿道,“不是泥淖,你看错了。”他说的那么决绝,没有一丝一毫退后或容身的余地,不知是在说服对方还是说服自己。
顾聂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上前面的人,“川卿,我就问你,为什么要来二中?又为什么同意教我化学?”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夏川卿停了下来,难得地真的发了脾气,“顾聂,你关心的是不是太多了?我可没见你这么多为什么!学化学学转性了?”
十万个为什么看着夏川卿的恼怒表情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沉默的时间难忍的很,但顾聂还是重新挂上云淡风轻地笑。沉默结束的下一秒,夏川卿听见那张皮笑肉不笑的嘴里冒出了一声叹息,紧接着三个字:“夏川卿。”
大概是被夏川卿身后的那一串谜团磨到没有了脾气,顾聂近来叹气的次数愈发多了起来。
“不问了,再问我就是狗。”顾聂把自己的校园卡塞到夏川卿手里,“去食堂刷我的卡吧,我先去别的地方一趟。”
说完顾聂转头就原路返回。
不久,顾妈妈就收到了一通来自她儿子的电话。
“嗯哼?怎么想起来打电话给我了?”
“妈,你现在在江宜市吧?今晚有时间吗?”
“怎么可能没有?”对面的女声显得非常骄傲,“你妈妈我就是时间多。”
“看来昨晚那个加班到两点在朋友圈哭诉骂娘的不是我妈。”
“镊子你怎么对你妈我说话的?尊重点!”
“……”
“行。”顾聂咽了口唾沫,“今晚八点来学校东门口接我一下行不?”
“没问题。”顾妈妈说话说的随心所欲,“要给你带点什么吗?”
“……不用。”顾聂的声音隔着电话听不出端倪,他头一次说话有些含糊,“到时候回家再说吧。”
于是他回家就说了。
局面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自家妈妈站在了中立甚至偏向他的一方,不仅没有为难,还答应了帮他试探夏川卿的请求。
这是几天来最好的消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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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ChO是一家辅导班,这个指代他们家的卷子。前文出现了,但是我没仔细说,不过HChO的王大大还是个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