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两只黄鹂鸟

　　随月照吓了一跳。

　　其实严格来说，他和父母在一起度过的时间并不多，随父随夫人在他上初中前就常驻德国，每年只有他放假飞过去，或者他们偶尔飞回来才能聚在一起。

　　更多的时候，他都和小叔随行之一起生活，在他心里，随行之更像是他的家长。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几乎从未和父母吵过架，父母也从来对他宠爱有加，没有干涉过他的任何决定和自由。

　　像今天随夫人反应如此剧烈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随月照愣了片刻后，默默地抽出几张纸巾，递给随夫人。

　　随夫人接过来，仍旧带着哭音哽咽道：“你以为我愿意当这个坏人吗？你以为我愿意和儿子之间产生这么大的纷争吗？月照，我知道，这些年我和你爸爸忙于事业，一直没能陪在你身边，你渐渐和我们疏远了，我说的话，你根本不当一回事……”

　　“妈，你误会了。”随月照耐着性子解释，“我没有不把你说的话当一回事，我也没有埋怨你和爸爸……”

　　“既然这样，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和你爸爸之所以一直留在欧洲，就是因为你爷爷在世的时候，怕我一时冲动，和裴家把关系搞砸了。你能够想象我多么痛恨裴劲吗？”

　　随月照：“那毕竟是上一代的纠葛，都过去十几年了。大不了，以后你们继续留在德国，我和善善有时间就过去看你们。”

　　听听，这是人话吗？

　　随夫人差点被儿子这句话噎死。

　　“哪怕你喜欢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我也不会干涉你什么！月照，你还年轻，你不懂找一个人品差的女人，会带给你自己，带给家族多么巨大的负面影响和痛苦！颜晴他们母女欠雅雅一个母亲，欠方媛一条命！我绝对不接受杀人犯的女儿做我儿子的女朋友！”随夫人情绪激烈地反对道。

　　随月照终于忍无可忍，他站起身：“妈妈，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你不要钻在牛角尖里走不出来。方媛阿姨的去世，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善善的妈妈品的如何，我不做评价。我喜欢的是善善这个人，在我看来，她的人品没有任何问题。我绝对不会因为别人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我的判断和决定！”

　　说完，他扭头上楼，将随夫人气急喊他名字的声音丢在脑后。

　　回到卧室，随月照把自己扔到床上，双手枕在头下，满脑子乱纷纷的。

　　一时是母亲气急败坏又坚决的态度，一时是颜善怀笑颜如花乖巧可人的身影，一时又是假想中的父母和颜善怀见面火花四射的惨烈场面。

　　总之一团糟，烦的他想揍人。

　　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觉地沉入梦乡，睡过去了。

　　与此同时，随夫人在楼下擦干眼泪，她的私人管家在一旁小声地安慰她。

　　“月照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我只要想到那个无耻的女人，还有她的女儿，不知道用什么下流手段骗得月照对她死心塌地，我心里就不舒服到极点！她们也配！”随夫人恨恨地道。

　　私人管家不好参与随家的家务事，只能不痛不痒的说些安慰人的话。

　　什么“孩子还小，以后不见得会怎样”“年轻人胡乱闹着玩，也许慢慢的就散了”之类的话。

　　随夫人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这时，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私人管家忙拿过来递给随夫人。

　　随夫人低头看了一眼，目光突然凝住。

　　来电人正是刚才她和儿子争吵的焦点人物，善善。

　　随夫人想了想，接过手机，滑动接听。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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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善怀上午起得早，陪着颜晴在海边坐了半天，中午又亲自下厨给全家人做了一桌海鲜，下午就有点犯困。

　　和随月照聊微信时，她的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微微打了个盹，再睁眼，发现随月照的上一条信息是二十分钟之前发的，她连忙拨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后接通。

　　“喂？”

　　是个温柔清脆的女声。

　　颜善怀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打错了：“对不起，我打错了。”

　　“你没有打错，这是月照的手机。”对方不疾不徐地说。

　　颜善怀又愣了一下，还没等她想好说什么，对方又说：“我是月照的妈妈。”

　　随月照的母亲？

　　颜善怀下意识地坐直身体：“阿姨，您好，我是……随月照的同学，我叫颜善怀。”

　　“不是叫裴善怀吗？”随夫人轻笑一声，语气不明地问道。

　　颜善怀顿了一下，回道：“嗯，是的。”

　　这边随夫人听见颜善怀悦耳的声音，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十几年前，颜晴那柔弱娇美的身影。

　　母亲是个心机婊，女儿肯定也是一路货色，随夫人心中冷笑连连。

　　“那我还是叫你颜善怀吧。”随夫人的声音冷冷的，“我听说，你和月照正在交往。”

　　早恋被对方父母抓包，饶是性格冷静如颜善怀，也不由得脸色微红地承认：“嗯，是的，阿姨。”

　　随夫人说：“很抱歉，我家月照年纪小，还不懂得分辨是非，更不懂得人心险恶。如果他有说错话、表错情的举动，我这个当母亲的，替他向你道歉。”

　　颜善怀立刻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不过，因为对方是随月照的母亲，她还是耐着性子礼貌地听对方把话说完。

　　“颜小姐，为了让你能充分理解我的意思，我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一些。我不同意你们两个人交往，更不可能让他娶颜晴的女儿做我的儿媳妇。以前你们两个怎么样，我不再过问。以后，还请你离我的儿子远一点，不要再继续纠缠他了，好吗？”

　　颜善怀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捏着裙角，死死地捏着。

　　她的脊背挺得直直的。

　　“阿姨，我想和月照说句话，可以吗？”

　　随夫人：“当然可以，我又拦不住他。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们交往这件事的态度而已。如果，颜小姐你足够聪明的话，你应该知道以后该怎么做。得不到对方父母承认和祝福的感情，能走长远吗？”

　　“世界上的男人那么多，有钱人也不少，颜小姐没有必要缠着月照一个人。以颜小姐和你母亲的本事，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一个不逊色于月照的男朋友的。”

　　话语中对颜晴的不屑，一目了然。

　　颜善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冷淡而疏离：“阿姨，我尊重您的决定，也会尊重随月照的决定。不过，还请您的礼貌尽量配得上您高贵的身份，多多尊重我和我的母亲。您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孩做您儿子的女朋友，刚好，我也不太喜欢您这样的女士做我男朋友的妈妈。”

　　随夫人没想到颜善怀竟然这么刚，完全不像她那个柔弱做作的母亲，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词汇。

　　等她醒过神来，颜善怀那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没有教养的野丫头！”随夫人气得低声骂道。

　　她的私人管家觑着她不悦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建议：“夫人，要不要把手机送还给少爷？”

　　随夫人笑了一声，抬手将手机扔进客厅内的超大鱼缸内，水中冒出一串泡泡，手机沉入缸底。

　　“准备飞机，就说月照的奶奶突发心脏病，我要立刻带月照回德国！”

　　“和先生也这么说吗？”管家问道。

　　随夫人摇头：“不用告诉他，也不用告诉行之。他们这几天有好多宴会要参加，等忙完了，我会亲自告诉他们、”

　　私人管家应了一声，连忙去安排准备。

　　随夫人想了想，又给裴颜雅打电话。

　　裴颜雅听说随老夫人病了，惊讶极了，没等随夫人邀请，便主动提出飞去德国看望老夫人。

　　随夫人满意地挂断电话。

　　于是，随月照在半睡半醒间，连夜乘坐私家飞机，跟随夫人返回德国。

　　“等等，我手机没带！”随月照翻了翻口袋，没找到手机，连忙起身准备下飞机。

　　随夫人的私人管家连忙拦住他：“少爷，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不过是一个手机而已，到德国再买也不迟啊。”

　　随夫人手里拿着一本最新的时尚期刊，头也不抬，仿佛根本没意识到周围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被书页挡住的嘴角，微微扬起，泄露了她少许得意的心情。

　　夜色如墨，随家的私家飞机平稳而无声地起飞，带着随月照前往他熟悉的异国他乡。

　　随月照躺在座椅上，心里想着，这次不知道待几天才能回来，善善会不会像他想她那样想自己呢？

　　一定会的吧？毕竟，她是那么地喜欢自己。随月照偷偷笑了笑。

　　希望奶奶可以早日康复，那样的话，他就能早点回家啦。

　　从踏上飞机便开始期待归期的随月照，并不清楚，他此次离家的时间，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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