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陆成江

　　实际上有江行那股腻歪人的劲，陆知航已经很久没有过失落和心慌的感觉了，直到他晚自习无聊想从学校贴吧找点江行的照片，突然刷到了一条热帖。
　　【学霸甜文照进现实，这也太般配了吧！】

　　无奈男朋友长得太过扎眼，陆知航一眼就从小图看出拍的是江行和另一个女生。
　　陆知航盯着那个标题，心想着学霸怎么了？学霸和学渣才配。
　　盯了会儿陆知航又控制不住地想：真有这么般配？

　　其实陆知航平时是不太理会这些东西的，他知道肖想江行的人多了去了，反正人还是自己的，但今天偏不知是“学霸”还是“般配”刺激到了他。
　　陆知航点开那张图，照片里的江行正拿着本书，偏头垂眼看着旁边的人，嘴角似乎若有若无地擎着一抹笑。
　　在看清他旁边那位笑得春花灿烂的女生是谁后，陆知航愣了愣，嘴里下意识蹦出了一声“……我操”。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这不是上次来后门找他问表白信进展的那个女的？自己甚至还十分脑残地给她加过油祝她早日追上江行。
　　陆知航：……
　　他非常不在意地又看了几眼照片，非常不在意地把下面的评论一楼楼看了个遍，又非常不在意地评论了一句“他们都没承认啊，再说哪里般配了？”

　　很快就有人给他回复了一张截屏，陆知航一看，上边粉粉嫩嫩的背景大概是那个女生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条只发了一张贴里的这张照片，一点文字描述都没有，又简单又很让人浮想联翩。
　　陆知航登时就炸了。
　　我靠这个女的想干什么这个女的想干什么她什么意思？

　　这张截屏几乎是刻在了陆知航脑海里，时不时都要蹿出来带着欢脱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几遍：“我图谋不轨哦～我是图谋不轨～”
　　晚自习后边的课陆知航坐在教室里跟椅子上长了刺似的，一会儿右手撑着头，一会儿换个手杵着下巴怎么都坐不住。
　　片刻陆知航盯着顶上的灯发呆，克制不住地想：江行现在会在干什么？不会在教那个女的写题吧？

　　于是他太过明显的情绪变化在寝室里就被注意到了。
　　江行不轻不重地掐了把他的腰让他回神，问：“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陆知航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没头没尾来了句：“我想跟你合照。”
　　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

　　陆知航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他迅速一个翻身背对着江行，十分敷衍地说：“我瞎说的。”
　　江行从他身后贴上他，凑过去亲他的后颈，气息里都带着笑，落在他后颈上痒痒的，“拍啊。”
　　陆知航一扯被子把自己整个脑袋盖过，声音闷在被子里：“我不想了。”

　　“我想，”江行笑了笑伸手把他的被子拉开，“别闷傻了。”
　　话里某个字眼精准地戳中了陆知航，他一个翻身，盯着江行好看的眼睛，问：“那你喜欢哪个？”
　　江行揉着他的手心，反问：“什么哪个？”
　　“傻的聪明的，你喜欢哪个。”

　　江行一愣，随即笑弯了眼，陆知航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心想这是什么反应？
　　江行又捏了捏他的手，眼里的温柔丝毫不加克制的流露出来，缓声说：“你哪个我喜欢哪个，你一直都是最好的。”

　　陆知航面上一热，心里忍不住暗骂一声，想想自己居然忘了江行这人自从谈了恋爱后，这些甜言蜜语就跟半辈子没说过似的简直张口就来。
　　谁能知道江行人前冷冷淡淡跟块万年不化的冰似的，到了他这儿就直接是一股蜂蜜巧克力奶油添一块儿融化了的齁甜劲。

　　太犯规了。陆知航想着，说：“不是，你怎么总是喜欢用美色来诱惑我？”
　　江行眯着眼看他，轻声问：“那起作用了吗？”
　　陆知航的手穿过江行后脑勺的柔顺发丝，附上去和他缠绵的接吻，话含在间断的呼吸里：“太过头了。”

　　几分钟后陆知航站在厕所里，看着镜子上的江行和自己，一套同款的睡衣在自己身上明明有种偷了小孩衣服穿的感觉，放在江行身上配着他的脸就成了阳光帅气。
　　穿什么都好看，真不愧是我男朋友。陆知航偏头亲了下江行，又低头打开手机相机。

　　江行偏头看着他，一只手勾住他的肩，用手指轻轻摩擦他的耳垂。
　　陆知航拿起手机对着镜子，脑子里却又浮现那张照片，点拍摄键的手一停，突然说：“你能笑得灿烂点吗？”
　　他这要求实在有够新颖的，江行挑了挑眉。

　　“那……”陆知航心里正想着还有什么形容词是比灿烂稍微低点儿的。江行摸着他耳垂的手却突然按掰过他的脸，温柔地堵住他的嘴，另一只手覆上陆知航握着手机的手，替他点了拍摄。
　　陆知航着实有点发懵，愣愣地让江行拿过了他的手机点开微信把照片发给了自己，接着掏出了兜里的手机面不改色地开始捣鼓：“我设个手机壁纸。”

　　“！”陆知航一下回神了，一把按住他正在操作的手，瞪着眼问他：“你是生怕别人拿了你的手机看不到是吗？”
　　江行“嗯？”了声，又解释：“我设的主屏，不是锁屏。”
　　“哦。”陆知航松了手，心里松了口气却有些莫名的失落。

　　下一刻江行把手机递到他眼前，是手机的锁屏状态，原来的天空照被一双十指相扣的手所代替，地上是被阳光拉长的两道影子，陆知航想起来这是他们两个上回送完表弟回家时拍的。
　　手机被解锁，主屏幕上是江行偏头和他接吻。陆知航不经意瞟了眼屏幕上软件分组的名字，三个小小的字母“lzh”，烧得他浑身血都要沸腾起来了。
　　身旁的江行笑了声，低低地说：“锁屏也是你，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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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期中考这几天陆知航总算知道学校对江行跟捧宝似的是个什么心情，一直到了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铃响起，他才松了口气。
　　考完试的走廊无疑是超出往常的拥挤，陆知航在人堆里随波逐流地挤了会儿，还跟张扬碰了个面约了晚上聚一聚。
　　但无奈本人记性不太好，他跟着江行回了他家腻歪了会儿，等江行都已经计划好晚上带他去哪吃，陆知航才想起来下午刚应了老四的约。

　　江行正俯身穿鞋，看出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了？不想吃火锅吗？”
　　“啊，”陆知航尴尬地挠挠头，颇有些心虚的降低了音量，“张扬下午找我约过晚饭了，我给忘了。”
　　江行：“……”
　　陆知航硬着头皮继续说：“我答应了……寝室四个人一块儿聚聚。”

　　江行是知道他因为什么为难，站起身说：“吃到什么时候？那我去接你，行吗？”
　　“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陆知航凑上去亲了他一下，“你没生气吧？”
　　陆知航学不会巧舌如簧地哄人，只能依靠本能去安慰他，但江行对他这招却很受用，按着他吻回去索取了更多，末了又亲了亲他的耳垂，说：“没生气，记得早点回来。”

　　陆知航溜达到烧烤摊的时候，张扬和许衡山已经坐那了，三个人要了些烤串和啤酒，又坐了会儿才见郑临过来了。
　　陆知航抬眼刚跟他的视线撞上，郑临就移开了眼神，正巧张扬也瞧见他了，跟他招手喊：“小郑子这呢这呢！”
　　郑临走过来按了下张扬的头，顺便在他身边坐下，说：“欠收拾是吧？”

　　张扬嘿嘿一笑，把面前的啤酒往他那儿推，结结实实地搂了他一把，“我们都好久没聚了，今天不醉不归谁都别跑啊，你拿你妈挡酒也没用。”
　　郑临笑了，“我们这儿就你酒量酒品没一个好的，多关照关照你自己吧。”

　　他这话倒是不假，张扬酒量没多大，喝酒的瘾却挺大，知道明天放假更是毫不顾忌地直接猛灌了自己两罐。
　　许衡山正嚼着肉，被他的行为属实震惊得合不拢嘴，放下签子赶紧按住他去开下一罐的手，“老四，你这是酒艺猛涨？”
　　“我这是……”张扬停顿了一下，随即配上手势眯着眼说：“太极阴阳第一式。”

　　陆知航憋不住笑了，“得，商量一下今晚谁带他回去吧。”
　　“还有谁啊，不就我这个冤大头吗，”许衡山半带抱怨地说，见旁边的人又打算开始起舞弄清影了，一把拉住他塞给他一串烤肠，“祖宗，咱行行好吧，安分点吃会儿肉。”
　　郑临喝着酒，也笑他，“你可别给他签子了，待会儿练到哪套剑招第一个拿你开刀。”

　　没想到张扬握着那串烤肠，还真就安分下来了，只是人明显还醉着，看向郑临，“你说你搞什么。”
　　郑临笑着说：“您又有什么金玉良言啊？”
　　张扬“哼”了声，“你走什么啊，不跟我们睡习惯啊？没人……嗝，跟你聊天，是不是晚上寂寞死了。”
　　郑临看了他一眼，把已经见底的酒一口喝完，眼角弯着似笑非笑的。

　　“哥现在又……”张扬话没说完，许衡山就拿个串直接堵住了他的嘴，边说：“你现在不吃饱别喊我晚上出来吃夜宵，我半夜不跟酒鬼出门。”
　　张扬扭过头，含糊不清地说：“你，山山你嫌弃我？”
　　许衡山被他喊的起一身鸡皮疙瘩，二话不说马上掏出自己的手机，“我他妈非得给你录下来！让你明天钻地缝去。”

　　陆知航看笑了，闷了几口酒，又看了眼郑临，轻声说：“这样不挺好的么，我们四个还能玩到一起，也都没变。”
　　郑临好一会儿没说话，脸上表情似乎又淡了。

　　没变吗？陆知航在这沉默里无奈地想，其实他也是在骗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跟郑临之间就好像隔了层朦胧的雾，把他们分得越来越远，谁也看不见谁。但偏偏两个人都清楚，即便这雾散也不能如初了。
　　什么没变，变得太多了，连一点过去的影子都没剩下。

　　“你要真太介意，我也可以像今天一样让你俩避着点，但是我不能因为这个放弃他，这不能算一个理由。”
　　陆知航听着郑临好像是说了句什么，但是没怎么听清，于是眯了眯眼问：“你说什么？”
　　郑临只是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移开，说：“没什么。”

　　“哦，”陆知航不想追究太多，习惯地拎着手里酒罐子往他那一朝，随意问：“来点？”
　　郑临看着他一愣，又回头拿起桌边摆着的啤酒，低低地说：“我这儿有。”
　　陆知航也不是看不出什么，收回手抿了口酒，安静了会儿，他才慢慢开口：“你是不是以后跟我吃火锅都得分个桌。”

　　“我们几个玩一块儿，随意点，别弄得自己不自在。”陆知航没看他，轻声跟他说了句，又抬眼看向那边被激将法一套一个准正对瓶吹的张扬，笑着打趣：“少喝点吧祖宗，今天打算给我施展哪套体操啊？”
　　张扬把酒罐子按在桌上，眼里像是已经有了些醉意，手指更是指在了陆知航和郑临的中间，撅嘴说：“靠！哥你也看不起我？”

　　陆知航起身抓住了他的食指，把它的方向挪到自己跟前，说：“你哥坐这儿呢，再喝醉点我看你回家怎么跟你妈提考试。”
　　还等着听他怎么大放厥词，陆知航就看着那带点迷糊的眼神有了一丝的清明，随后就是一片水雾蒙了上来——给说哭了。

　　陆知航算是发现了，张扬这人喝醉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
　　“我没说你，真的没，比你奶奶绣花针还真，”陆知航拿过了张扬手里的酒罐子，边好声好气安慰他。
　　只是这好声好气时效性过于短暂，他看了会儿，又忍不住说：“能让你挂了一脸的鼻涕泡吸回去么，楼下让狗追的小屁孩都不这么哭了。”
　　张扬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盯着他看了会儿，终于忍受不住一下子捂脸嚎啕大哭起来。

　　许衡山赶紧起身把张扬架离这个“痛苦根源”，边无奈地说：“哥，你这儿逗的开心了，送他回去的还不是我。”
　　陆知航喝了口酒，手杵着下巴懒懒地笑，“这样回去正好，让他妈对他的成绩有个心理准备。”
　　“就这样他妈该觉得他是交了白卷上去了，”许衡山说着感觉到不对，一低头，就看张扬已经埋头往自己衣服上蹭鼻涕了，拎着他领子把人拽开，“你是非得要把自己一个人丢这儿是吗？”

　　这样一折腾下来，张扬的眼泪就没断过，四个人又吃了会儿，眼见张扬的行为有越来越疯的趋势，才决定这顿饭就先到这儿了。

　　陆知航看着不远处许衡山架着胡乱折腾的张扬上车，闪烁的车灯在眼里逐渐变得稀碎，他一开口，声音仿佛缓慢地飘在风里：“你说我俩认识最久，玩得最好，怎么也不该会这样。”
　　郑临没看他，说：“你喝多了。”
　　陆知航抓了把自己的头发，又搓了搓脸，“是喝得有点多了，眼晕了都。”
　　“怎么回去？”
　　陆知航拿出手机，“等人来接我。”
　　郑临看了他一眼，声音不轻不重：“那我走了。”
　　陆知航还不是很清醒，低头看着手机含糊地“嗯”了声。

　　郑临没立刻走，陆知航听着他又说了句什么，声音轻得自己什么没听清，几乎怀疑他是故意的，抬眼疑惑地看着郑临。
　　郑临垂眼看了他一会儿，开口又重复了遍。
　　但他的声音轻得被路过的车喇叭一盖，陆知航就什么也没听着了。
　　陆知航几乎是有点烦躁了。这傻逼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娘们唧唧的，这让我听个屁？

　　车已经远去，郑临给了他一个笑，声音里却没一点笑，“我就想说……你回去小心点。”
　　“哦，”陆知航说，“你也是。”
　　“我没醉，醉的是你，”郑临说，又站了片刻，才转身跟他招招手，“走了，再见。”

　　陆知航只觉脑子开始发晕，冷风吹得他脸都要僵了，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播了通讯录里第一个号码，响了一声电话被接起。
　　陆知航低低地说：“江行。”
　　江行问：“怎么了，吃好了吗？我去哪里接你？”

　　陆知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郑临刚刚带给他太大的落寞感，也或许是江行太过于温柔的问话。
　　他一个人孤独地站在这寒夜的路边，一听到听筒里江行的声音情绪就有些绷不住了，像是要把他用来伪装的笑意全都拆散，告诉他其实他是可以向那么一个人示弱的。
　　他又叫了声：“江行。”
　　江行轻声说：“我在。”

　　“你怎么这么好啊，”陆知航迷瞪地看着街头开过的几辆车，风刮过脸让他有些睁不开眼，干涩得眼底不自觉起了一点湿润，他的声音卷在凌冽的风里有些发颤：“……你真的是我的吗。”
　　那边的声音沉默片刻，问：“陆知航，你现在在哪？”
　　陆知航吸了下鼻涕，醉意让他有些犯迷糊，本能地不顺从：“我不告诉你。”
　　江行这会儿已经拎了件外套匆忙赶出门了，轻声说：“乖，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找你。”

　　陆知航有些站不稳，干脆在路边坐下了，低头盯着路面上的几颗小石子发呆，闷着声低低地说：“为什么来找我，我这么差劲，你跟我一点儿都不一样……她们都喜欢你，很喜欢喜欢你。”
　　江行在联系人里翻找陆知航寝室里其他几个的微信，说：“我不要她们的喜欢，你喜不喜欢我？”
　　安静好一会儿陆知航才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要？”

　　江行把微信对话框里的地址复制下来，才舒了口气，把手机重新贴到耳边，耐心地一字一句轻声说：“我不喜欢她们，我喜欢你，所以想要你也喜欢我，每个人都有私心，想要付出的喜欢有回报，她们也是，我也是。”
　　陆知航又皱着眉缓了老半天，最后只嘟囔一句：“你说的太多了。”
　　“那你就记住我喜欢你，”江行推开楼下的电子门，笑了声说：“四个字能记下来了吗，小醉鬼。”

　　陆知航胡乱应了声：“嗯。”
　　江行说：“那我抽查了，复述一遍。”
　　陆知航想了会儿，“要，提示。”
　　江行毫不犹豫地说：“我喜欢你。”
　　陆知航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有些不自知地慌张，像是觉得说的慢了这喜欢就要走了，“哦，哦，我也喜欢你。”

　　又断断续续聊了会儿，陆知航突然就被一件外套裹住，随即而来的还有背后拥来温暖的怀抱，江行用手捂暖他冰凉的脸，说：“我的宝贝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难过，嗯？”
　　陆知航的眼泪一下掉了下来，问：“你的喜欢，会跑走吗。”

　　江行感觉到手上流过温热，松手走到陆知航前边，也蹲下来，用衣袖轻轻擦他的眼泪，“我的喜欢是你，问你呢。我的喜欢，你会跑走吗？”
　　陆知航抬头看他，没说话，只是眼泪安静地止不住地流。

　　江行实在是心疼他的眼泪，亲了下他的眼睛，伸手摸到陆知航同样冰凉的手，捂在自己手心里，缓声说：“陆知航，你再也找不到另一个比我还喜欢你的人了，我等了一年，好不容易等到你是我的了，就算什么时候你想甩开我也不行，我死缠烂打都不会放手的。”
　　陆知航咬住下唇憋着眼泪听他说完，才扑上去一把抱住他。

　　十六岁那年，也是这样刮着大风的夜晚，他一个人坐着车去医院认领他的母亲。
　　那时候的陆知航觉得自己是最孤独的，他的身边突然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而现在眼前只能看见无边的夜幕，冷清的街道，寒风凛冽地围绕着他，陆知航却觉得自己怀抱了一团不灭的火。
　　视线开始逐渐变得模糊，陆知航眨了眨眼，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压着哭腔喊了声：“江行……”

　　江行低低沉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我在。”
　　他说：“哭吧，没关系，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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