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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
尽管万寿节发生了那样不愉快的刺杀事件,毕竟没有成功,这几日从宫里传来的消息又表示太子有惊无险。
苏苒苏菲的表哥还是如愿在这一天请了不少人来苏府,这其中苏慕一反之前无动于衷的状态,帮忙地异常热心,请来了自己许多新交的好友撑场。
在各个酒席上转了一圈,小姐们打扮的花团锦簇,与交好的闺秀谈天。从她们的举止上根本不能看出来有谁受了万寿节事件的惊扰。
“怎么这一向不见你?”有人问起苏慕。
“家里人说外面不太平,叫我这一向不要出去。”这才是她热心的真正原因。联络不上想要见的人了。自从把事情告诉苏樾后,尽管苏慕没有犯错,还是被苏樾嘱咐近段日子不要出门了,看他当时的眼神就知道,他一定是觉得苏慕是个惹祸精吧。
苏慕也不好说什么,除了去杨府吊唁外,再没有出过门。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多邀一些朋友过来了。
转了一圈,酒席还要吃一会儿,在这里又是大伯一家打理事情,轮不到她身上。
眼神偶尔与夏熏撞上,两人各自移开视线——那天的事说起来闹得很大,最后为了各自的名誉,也是各家小心不被牵扯进陆家的案子,所有知情者三缄其口。
原本就只有苏、夏、杨与公主府知道,苏、夏两家不说,杨府早早去任职地了,公主自己还有一堆事儿,也不可能去说。外界就只有一点儿涟漪了。苏慕应酬一会儿,等典诗传过了消息,就起身报了不适。
王昭也在席上应付客人,高高挽着头发,通身淡色,打扮得十分素净。
听了话,不咸不淡地看苏慕一眼,有一句话似乎到了嘴边上,要开口时又咽下去了。最后只是点点头,“好好休息。”
苏慕的屋子后面恰就是花园,花园里这会儿正在搭戏台子。
宴会除了吃酒还有听戏、歌舞好几项,也不知这表哥什么来头,苏家居然这么重视。苏苒苏芬她们也只模糊地听说与海上有些关系。
苏慕只与他见过一面,只觉得对方气质文雅,不像是想象中纨绔子的样子……戏台子已经搭了一半儿了,彩绸、帷幕披披挂挂,很能遮挡视线。戏班子的人这时却不在这里,戏台上空空的,场面显出曲终人散似的寥落来。
花园靠后的几间厢房恰好就做了艺人们的换衣间,上妆房。
苏慕弯腰穿过一道白色的帘幕,走到这里,有意放重了脚步,身后典诗咳嗽几声,其中一间厢房的门便打开了。
“进来吧。”蒋淳于的脸出现在门后。
苏慕与典诗进去,不待开口,蒋淳于先行一个大礼,“谢谢苏小姐的厚爱,小妹不日前身染重病,已经去了。若你还顾念着几分情谊,那就请放下执念吧。”
苏慕打量着他。蒋淳于一向不耐锻炼,此次一下眼见得下巴尖了,脸色也浮着一层病态的黄,声音又是这样沙哑无力的样子,结合已知的关于蒋玲的信息,不难得知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苏慕心下更加生蒋玲的气了——居然为了那样一个身份不明甚至很可能是反贼的人,抛弃了他们这些关心她的亲友!
听这话音,蒋家看来是打算放弃她了。苏慕虽然理解蒋家维护声誉的举动,但这意味着蒋玲以后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她还是希望能有挽回的办法。
“你们仔细找了?”
蒋淳于脸上露出苦笑。
苏慕也叹气,这件事看处置就知道蒋家是认为不宜大张旗鼓的。她试着建议,“也许可以问一问段指挥使……”
蒋淳于断然拒绝,“绝对不可以!”他的神情空前严肃,紧紧盯着苏慕,“兹事体大,当初也是我们的过事,没有核查清楚贼子的身份。那刘逸现在不知所踪,就更难寻了。但凭借一些猜测,他的身份也许会为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看苏小姐的样子,你也想到了?”
或许是妹妹的失踪引起的连带反应,蒋淳于对于苏慕的态度自这次见面以来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严肃而客套就是他面对苏慕的唯一方式。苏慕不能肯定在这样的面具下,他是不是对苏慕有着怨恨,觉得也许苏慕早已经知道了蒋玲私奔的计划甚至从中帮忙。但他一直没说,苏慕就更不能此地无银地辩解了。
最好的朋友有这样一个计划,她居然一丝一毫都没有觉察到……苏慕自己也是颇为懊丧的。
面对蒋淳于的问题,苏慕点点头,语焉不详:“近来遭逢不幸,想来你也有所耳闻。多事之秋啊……”
蒋淳于心有戚戚地表示同意,看向苏慕的视线也显得柔和了。
两人沉默一会儿,典诗犹豫着提醒:“小姐,时间不早了,那些戏班子、教坊司的人应当要用完茶饭回来了……”
蒋淳于当下又说:“总之,此事请苏小姐万万不要声张,来日恩有重报!”
“分内之事,怎敢言报?”见蒋淳于要走了,这一别,下次还不知怎样才能再见一面,苏慕禁不住又问:“还会再找她吗?”
“蒋玲已经病逝了,蒋家财力物力不能在一个死人身上耗费。”
“你呢?你还会找妹妹吗?”
蒋淳于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人看到自己在艺人的厢房里,对于苏慕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蒋淳于一走,过了一会儿,她走出来,典诗合上门,两人沿着小路,装作观花似的在院子里朝自己的院子走,典诗忽然凑过来:“小姐,你看那株粉色的芍药后面,是不是坐着个人?”
苏慕看过去。
一眼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典诗又指了几次,她才从花圃里辨认出一个黑色的点。
苏慕毫无兴趣,刚才发生的对话让她现在还考虑着该怎么办呢,哪里有空管别人的闲事。转过头,“我们走这边。”就要拉着典诗绕过去。
无奈那边花丛里似乎听到了她们的动静,很快立起来一个小小的女孩,只七八岁左右的样子,粉装玉琢,噔噔噔跑过来,脸上还戴着泪痕,一双眼渴盼地望着苏慕,“姐姐,姐姐,不要走!”
她露在外面的皮肉细嫩,苏慕今日因为宴会的关系也戴了几件贵重的首饰,打扮隆重,但看女孩的样子根本没有诧异或者畏惧的神气。然而要说她出身不凡吧,女孩子周身没有一件装饰,身上粉色的缎子衣服泛着层层黄黑色的褶皱,显得陈旧又不合身。天色尚早,花园的视野又敞亮,女孩身上的违和之处一件也藏不住。
她都到了眼前,苏慕只好停下来。
“你有什么事么?如何出现在这里?”今天参加宴会的客人里是没有这一号人物的。
“我爹娘不见了,好多好凶好凶的官兵把我送到这里……这里全是些不知廉耻的女人,我才不要跟她们在一起……呜呜呜,姐姐,姐姐,能不能帮我找找娘啊……”
“你爹姓甚名谁?”不知廉耻的女人……这孩子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我爹……”
“哎呦,小贱皮子,你在这儿啊,叫我好找!”没等女孩说完。从一旁突然蹦出一个陌生的蓝衣妇人,女孩见了她就跑,没跑几步被她攥了领子扯在怀里,女孩连声向苏慕叫“救命”。
“慢着,她这是怎么回事?”见妇人拖着她就要走,典诗急得连连扯苏慕的袖子,苏慕出声问道。
妇人工整地向苏慕行个礼,手还抓着女孩子不放。听了她的话,连忙答,“是不是这丫头又求救了?都是他爹造的孽,听说是为之前的反贼陆家藏什么东西,这次就充入教坊司了。她年纪小,还把我们当坏人呢。”又摇摇头。
苏慕听了,怔了一会儿,“这种情况多吗?”
“啊?”妇人一时没听明白。
“因为陆家没入教坊司的,因为陆家流放问邢的,这种情况多么?”
“多了去了……”蓝衣妇人也难得有与贵人说话的机会,这会儿就细细地说起自己的见闻:京郊的商户陈某,因为出租了自家的仓库给外人,谁知这其中有陆家在内,于是一家流放了;城西的蔡某,收留了几个疑似陆家的不明人物,连着几家被认为有嫌疑的知情不报的邻居,流放了,严重的斩首;也是城西,还有烟火商人贾某……这一说大有没完没了的趋势。
最后妇人感叹道:“每天都有新人近来教坊司呢,听着耳边这些事,我都奇了。往常也没觉得陆家如何啊,怎么一夜之间埋伏了这么大的势力。”
她怀里的女孩子一直默默地听着,这时已经不再叫救命了,咬着唇,突然蹦出一句:“该死的陆家。”显然,她已经有了一个新的仇人。
苏慕回到房间就不说话了。
晚间,有快马送消息过来:孙韶生了!
王昭接到消息就赶到苏慕这里来恭喜她。
苏慕心下也是诧异,怎么她消息这么灵通,孙韶生产,必会给苏慕来信的。此时信还没到,消息先在晚上来了——又不是什么军国大事,信使哪里这么十万火急?再怎么亲密,苏府对于孙家也是别人家,哪里有晚上来的道理。苏慕面上笑笑,“我有什么好恭喜的?该恭喜的是我师父才对。”
“话不是这么说的……为新娃娃贺喜的礼物都准备好了没有?”
苏慕感觉出来一些什么。
王昭冲她笑,不知怎么,牙齿看起来白森森的:“你几乎也相当你师父的女儿,这次就由你送苏府的贺礼吧。我娘的寿宴也过了,你该回去了。老大不小的,早该成家了。老在京城待着算怎么回事儿呢,别耽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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