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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归
五十四
一年后。
酃城，东街市口。
陆瑶灵低着头，小心的迈着步子，力持表现出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矜持。
热闹的街市，人潮涌动。小贩的叫卖吆喝，人群的嬉笑言语，形成阵阵声浪掩住了少女心头的骚乱。
瑶灵悄然抬了一下眼皮，瞄了一眼走在身侧的少年，瞳孔不由自主的收缩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懦弱可欺的司徒东琴会有这样一个俊美温雅的哥哥。
“怎么不走了？”司徒东翎转过头，嘴角含笑，凝视着立在原地不动的瑶灵，柔声问道，“是累了吗？”
瑶灵悄悄做了个深呼吸，再次抬起腿往前迈开。“没有。”她露出羞涩的笑容，仰起头对东翎说：“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东翎压低了下巴，沉静的凝视着眼前的少女，慢慢扩大唇角弯起的弧度。“瑶灵，你与我之间是不必如此见外的。”
陆瑶灵怔怔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心惊的抬手抚上胸口。她眨了眨眼睛，再次集中了视线投在东翎的脸上，看到的依然是一片温和纯净。
三皇子，如同传言中的一样，温良无害且俊美非凡。瑶灵总以为接近这样一个少年，再俘虏他的心，是件简而又简的事情。
偏偏，就在他刚才笑着的那一瞬间，瑶灵居然从他的眼眸里看见一丝令人胆寒的冷意。她终于开始怀疑父亲的图谋，是否选错了实施对象。
司徒东翎挑了一下眉，伸出臂去牵起陆瑶灵温软的纤手，轻声叹息，“果然是不行么？”
瑶灵抬了抬眼皮，眸底已经悄然浮起一层防备，她小心的将视线上移，沿着东翎的下巴一点一点攀爬上他略带哀伤的眼眸。
“什么？”瑶灵不受控制的被那双美丽眼瞳里的哀伤所蛊惑，心跳跟着缓慢了下来。
“我们已经相处数日了呵！”东翎转身，牵着神情怔忪的瑶灵慢步向前走，“你还是不能放开那些顾忌，与我相交么？”
瑶灵抬头，看着东翎英俊的侧面，喃喃着，“三皇子，我……”
东翎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少女，只是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配合着瑶灵的步伐节奏，让她跟在自己身侧行走。
热闹的东街，人来人往。司徒东翎与陆瑶灵这样姿容艳丽的少女携手前行，自是惹来不少人驻足观望。
东翎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含笑的俊容里隐隐闪过一抹冷嘲。他知道今日一行，必定是要传进御皇的耳朵里。
只可惜，这些人臣都错估了他们的君王。以陆丞相在朝廷里的地位，御皇是决计不肯再为陆府添一门皇亲做靠山的。
东翎瞥了眼身侧渐渐扬高了下巴的少女，暗自在心头低笑——明明是很喜欢受人瞩目的虚荣女子，却连日来在他面前装作娇羞青涩的模样，真是辛苦了啊！
“好一对金童玉女呵！”司徒其倚在马车边上，看着街那头正缓缓走来的一对男女，冷笑道，“陆老头真有眼光，居然挑上了东翎。”
子潼恭敬的站在司徒其身后，低声道，“少主也该多接触些女子才好，他对那个人太过执着，不是好事。”
司徒其扬了扬眉，转过身去看向面露担忧之色的属下，不禁轻笑出声，“呵呵！”他伸手去拍了拍属下的肩膀，“这种事，你是看不懂的呵！”
子潼皱了一下眉，抿了抿唇决定选择沉默。司徒其回过头，发现东翎已经走到了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笑着伸手朝他招了招。
笑容沉静的出色少年，在看见立在自家马车旁的男人后，眼眸里忽然滑过一道欣喜的光彩。
“那是齐王么？”瑶灵翘首看向朝东翎招手的男人，从记忆里翻出那个男人的身份背景来。
“是啊。”东翎克制着自己迈脚的速度，淡声回应，“这个时候来找我，大概是有什么急事吧。”
瑶灵微低下头，看着自己被东翎握在掌心的手指，轻声道，“既然三皇子与齐王有事相商，瑶灵也不便打扰了。”
她几乎没有费力，便轻易挣脱了东翎的手，“就此别过吧。”瑶灵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微笑，悄然在心底期待他的挽留。
“也好。”东翎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吧。”语毕，未等瑶灵再开口，东翎已经抬起脚从容的朝前走去。
司徒其站在马车旁看着僵立在原地的少女，不由得笑弯了腰。“哈哈，这孩子，哈哈，越来越歹毒了！”
东翎看着快要趴到地上去的司徒其，冷声提醒，“身上若是沾了尘土，莫要进我的马车。”
子潼伸臂拉了拉司徒其，转身扶着东翎踏上马车。
“喂！一年了，你就不想知道她在哪儿么？”司徒其止住了笑，直起了身子看向东翎的背影。
“你有消息了？”东翎挑了挑眉，准备踏进车厢的左脚又缩了回来。
司徒其低哼了一声，“费了我不少力气呢，拜她所赐，我的情报网又完善了不少。”
东翎弯唇，满眼的笑意，“开始欣赏她了么？”司徒其拉住东翎伸来的手跳上马车，不屑的轻哧一声，率先钻进了车厢。
“子潼，回府。”东翎转头看了一眼立在一边的瘦高男子，沉声道，“准备出城。”
酉城，运河西岸。
“转了一圈回来，还是这里最怡人啊！”柳茗思立在船头望着岸上的景色，不禁伸了伸懒腰。
齐予站在她身后，略有担忧的问道，“杜将军不在身边，我们这样贸然上岸，可行么？”
井捧着一碗药汁自船舱里走了出来，笑着回应齐予：“齐大夫莫发愁，杜老大早先派了人来安顿过了，我们只需看顾好少主的身子即可！”
柳茗思转身接过井递来的药碗，朝着齐予用力的点了点头，面上不禁流露出几分坏笑。
“呵呵，你们只管放心跟着我好了！”茗思冲齐予扬了扬眉毛，抬起手里的碗，将药汁大口吞进腹中。
齐予皱着眉，仍是忍不住要唠叨，“好不容易恢复点元气，你悠着点，别再出什么纰漏！”
井上前接过茗思递来的空碗，轻松的回应，“有您老陪着我们看顾少主，她想出什么纰漏也不行啊！”
柳茗思微微眯了眼上下打量了井一番，忽而阴恻恻的笑道，“不错嘛，小鬼！现在知道找帮手看管我了！”
井望着主子的笑容，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那个，甜汤怎么还没好，我去催催啊！”最后一个字音落地，少年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柳茗思转过身，看向碧色的河面，忽然轻声感慨，“齐予，这一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齐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这一年来的劳碌奔波，他从来不认为会有谁比柳茗思更累了。炎国粮仓的充裕，暂时平定了民间的灾荒。然而，谁也无法预料来年的景况是否能够好过今年。
在云国大量收购粮食往外输出的举动，已经开始引起地方上官员的注意。莫家，怕是快要挡不住那一片质疑的目光了。
水国，晋都。
轩景泽仰了头，望着城楼上的一角，低声问一旁的侍卫，“太子，在上面待了多久？”
守在城楼下的侍卫们互相看了看，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人轻声回答景泽的问题：“自昨日太子登上城楼，至今日，未曾见太子离开过。”
轩景泽像是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答案，面色平静的抬手挥了挥，“叫人去备些饭菜送上去。”语毕，他已然转身准备离开。
“轩大人！”侍卫长忍不住上前唤了他一声，疑惑道，“您不上去劝劝太子么？”
轩景泽顿了顿脚步，忽而绽开一抹笑容转了身，“怎么劝？”他看着站在身前的侍卫长，沉声道，“他是君，我是臣，此时该做什么，他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侍卫长不敢迎视轩景泽眸里的阴冷，只能低着头闷不吭声。
景泽再次抬起头，望向城楼之上，华青泠已面朝着他这边站立。只是距离上的差距，致使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还在生气吗？景泽轻轻哼了一声，在心底絮叨。好不容易得来的军队，岂能因为他们供不起庞大的军需而拱手让人？
何况，明延帝将朝上大将手底的那些军队全部收编，总要找个服众的理由让自己的儿子接手吧。难道，他以为坐着太子的位置，便没有人敢跟他在朝堂上叫喧了么？
轩景泽慢慢收回昂起的下巴，转了身，恨恨的想——若不是所需的钱银数目过于庞大，他又怎么可能栽在司徒其的手里。
“东方涪云……”轩景泽迈开步子，喃喃自语，“总是有办法脱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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