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割七十亿

　　偌大的教室内已经坐满了人。所有学生分成一列一列坐在下面。抬头有监考人员，还有各种监控设备。教育系统花了无数的人力与物力，确保在这场关乎许多人命运的考试中没有人能够成功作弊。

　　下面所有的考生都低着头。没有人直面镜头。整个考场只闻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无数轻微的声音聚合在一起，竟形成了一股难以忽视的力量。这静谧当中的唯一的一点噪音，让人精神紧张，难以集中注意力。

　　监考人员的目光在这些人当中巡视着。有的人头上已经冒出了热汗。有的人则还在优哉游哉的左瞄右看。所有的这些孩子们，有的将走向常春藤，成为银行家、律师、医生、工程师、教授、商人。还有的人将回去卖热狗。或许在二十年，三十年之后，他们回想起今天，才会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改变自己一生轨迹的一天。

　　随着一声响铃，最后一堂考试结束了。整个建筑顿时变得嘈杂了起来。带着疲倦或放松的表情，考生们鱼贯走出了考场。不时有相熟的同学在一起讨论着刚刚考试的内容。人群中不断发出懊悔的惊呼声。从他们的表情来看，有些人已经成功，已经准备好了庆祝仪式。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香槟和一个愉快的假期。有些人，等待他们的则是另外完全不同的命运。

　　在蜂拥而出的人群中，夹着一个巴顿。和周围成群结队、交头接耳的孩子们不同。他是独自走出来的，而且面色暗淡，精神恍惚。

　　“完了，有一个我写错了！”他咕哝道。这个题目，他闭着眼睛都知道答案。但是卡利达马拉把太多的时间留给了他。他怕卡利达马拉时间不够，所以一紧张写错了。直到一出大门口，他才惊觉自己居然写错了！

　　现在，他恨不得拽着自己的头发撞墙。这种小错误，他平时闭着眼睛都不会犯的。但是，怎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弄错呢？这只是现在就发现的，其他没发现的错误还不知道有多少呢？难道自己真的实力不行？连他最擅长的一门课都没考好，他还能干什么！

　　“没事的，一个题目而已。”卡利达马拉安慰他道。在考场上，他们两个分工合作。巴顿负责数学部分，卡利达马拉负责其他所有部分。这个分工对他们两个非常合适。

　　数学无疑是巴顿最擅长的学科，在其他学科上面，巴顿表现就没有那么好了。尤其是文学，他的作文从来干巴巴，是老师的负面教材。卡利达马拉则过去的神官生涯当中对文字的把握非常好。他曾经擅长通用语、精灵语、龙语、鱼人语、兽人语。能够轻松阅读古代的法典与记录。据他所说，现代的阅读和写作对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

　　卡利达马拉知道巴顿虽然嘴上说着无所谓，根本不想读大学。实际上还是对此还是很在乎的。只是，如今，希望破灭。比当初没有希望还要让人懊悔、自责。

　　“我是错了一个题目，但是架不住你拖后腿啊！”巴顿咕哝道。理科巴顿不太了解就算了。至于文学方面，虽然卡利达马拉的字迹整洁优美，巴顿觉得内容很一般。没有莎士比亚那种华丽的形容词，能镇住别人吗？虽然卡利达马拉信誓旦旦，自己没问题。但是巴顿对他始终半信半疑。

　　“哎，希望神官他不要错太多吧。希望他能够控制在100分以内，这样还有希望。要是错了150分，估计就拿不到奖学金了。200分，彻底没戏了。”他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当中，他已经调高了对神官的预期。在刚刚开始准备的时候，他估计神官也就勉强能拿个全州平均水平的70%左右。在学习过程中，他对神官的实际水平不断的进行修正。越来越高，最后停留在大概比全州平均水平要高上30%左右这个水平上。甚至，开始把奖学金这个事情给考虑了进来。

　　巴顿低头走路，实则暗自考虑：“要是真的考砸了，只考上社区大学我到底去不去读？要是没拿到奖学金这几年要怎么过？”

　　就在巴顿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饱含诧异的叫喊。“巴顿？！”

　　巴顿怔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

　　谁知，那人居然还特意跑到了巴顿的前面来。

　　这是一个男孩，一头棕色的卷发，脸上长着几个雀斑。浑身名牌。

　　“真的是你！我还在想这个人看起来这么像巴顿。但玛丽安说一定不是你。”他笑嘻嘻的说道。被他提到的玛丽安已经赶来了，正站在他的身边。他们两看起来几分相像。但是，玛丽安看起来却有几分局促。男孩却一脸无所谓。“但是，我猜对了。”

　　巴顿的面色阴沉。

　　男孩不被理睬也不觉得无趣，继续笑着说道：“怎么，你也来考SAT？我听说你后来转到贫民窟的学校了？怎么现在还来考大学？”

　　他上下打量着巴顿：“考哪里？加里大学吗？”这是一所距离贫民窟最近的社区大学。

　　他将巴顿那个洗的发白的牛仔裤，脚上的那双半旧不新的廉价球鞋，以及脖子上不均匀的晒斑都看在眼里，笑容更大了一些。“我报考的是普林斯顿，因为这样的学校才是我该上的。我早就说过，像你这样没爹没妈的孩子，最后的结局就是在汽车修理厂，或者哪个夜总会端盘子。那点报名费了，攒了挺久的吧。真是浪费了，还不如吃顿好的呢。哈哈哈。”

　　“你又欠揍了吗？”巴顿低声威胁道。

　　哪个男孩的面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眼睛里燃起了怒火，接着挺起了胸膛，似乎想要打上一架。

　　但叫玛丽安的女孩子急忙拖着他走了。“哥哥，算了！”

　　“你这个臭虫、你等着瞧，你这辈子都待在你的蟑螂堆里吧！”他被玛丽安拖着走。人潮拥挤中，他的威胁就像一个泡沫一样消散了。

　　“这个女孩力气真大！”卡利达马拉不由想到。

　　巴顿也走了。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来没什么，但显然大失常态。

　　最大的表现是，一贯精打细算的他，居然给错了钱。路上他买了瓶水，给了五块。对方还没找钱，巴顿拿起水就走了。但是，等了一会巴顿想起来了，他又跑了整整一站路回去，把钱给要了回来。本来店主已经不想给了，但是看见巴顿的样子，才不情不愿的掏出来给他了。

　　“你怎么了？”卡利达马拉问道。

　　卡利达马拉本以为他不会不回答了。过了好一会，巴顿才郁郁的说道：“我没想到还会再遇到这个王八蛋。”

　　“他是谁？”

　　卡利达马拉又耐心的等了很久，才听他慢慢说道：“他是我第一个寄养家庭的孩子，也是我见过最恶心的人。我爸爸死的很早，我已经不记得他的样子了。妈妈吸上毒，应该是在我出生之后。她大部分的时候很好，很温柔，但可怕的时候很可怕。我记得我们搬了好几次家，越搬越小，越搬越暗。

　　因为她，我发誓这辈子不会绝对不会碰毒品。

　　她自己大概是有什么疾病吧，加上吸/毒，很快就和我爸爸一样死了。妈妈死了之后没多久，我就被送到了儿童中心。你知道什么样的孩子在儿童中心最惨？小孩子，父母刚刚死掉的小孩子。那时候，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父母的小孩子。

　　大约过了两三个月，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儿童中心的人说已经给我在另外一个城市找好了一个寄养家庭。他们还亲自来过，我还记得那个女人的长相，不富裕，但是长得很温柔。男的有点笨笨的，但是很爱那个女人，很听她的话。还给我带了一份礼物。就在他们快要把我送到那个寄养家庭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男人，西装革履的。说他是我的叔叔，我爸爸那边的一个亲戚。这个亲戚我从来没听说过，妈妈没提过。

　　他说他想要收养我。

　　当时大概是给了不少钱吧，儿童中心的人也同意了，让之前的寄养家庭放弃了。没多久，他就把我接走了。他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双胞胎，一个叫玛丽安，另外一个叫亚历山大。和我一样大。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夫妻俩对我还都挺好的。带我去商场给我买了很多新衣服，Gucci，杜嘉班纳。把我打扮的和他们一样华丽丽的，还送我去他们自己孩子上的学校。

　　玛丽安很文静，是那种从来不惹事情的女孩。但是亚历山大性格跟她完全相反，很好强，各个学科成绩很好。刚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相安无事。我家里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我其他学科基本都一塌糊涂，只有数学还很好。你知道，我数学不错——那时候不错。

　　亚历山大想要在数学上超过我。他从小骄傲惯了，什么都想得到最好的。晚上说要睡觉，回到自己的房间，摊开书继续学习。

　　现在想想，那时候，我要是让他超过就好了。

　　可是，我没有。我脾气犟得很，绝不肯故意示弱。他考的一次比一次高，但是没超过我。叔叔什么都没说。阿姨说了他几次，让他应该更努力。向我学习。

　　呵呵。

　　然后，有一天，我在学校，保安来找我。说我书包里有偷来的东西。一检查，我书包里、储物箱里都是偷来的东西，同学的、亚历山大家的、甚至还有一把女人的梳子！伊丽莎白时期的东西。去他妈的伊丽莎白。”

　　他冷静了一会继续说道：“当时，除了一个人，没有人相信我。包括我们的班主任在内，都相信亚历山大。他说他亲眼看到我从他妈妈的梳妆柜里偷东西，但是我一直恐吓他，所以他不敢说出来。直到他再也无法坐视我偷同学的东西，所以勇敢的站了出来。有的同学说，就是这个小子干的。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长了一张属于儿童中心、那种偷偷摸摸的脸。

　　我听到那个婊/子当着我的面对警察说，真遗憾，我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这种人，毕竟我们收养了他。他这种习惯可能是从他妈妈那里遗传的。

　　我把亚历山大揍了一顿。虽然只揍了两拳，他家的佣人就都跑来把我们拉开了，但我也算过了一把瘾了。

　　然后，我就被警车送到少年犯中心，罪名是偷窃和暴力。

　　不过，少年犯中心的犯人太多了，政府关不下。在里面只呆了三个月，我就出来了。

　　出来之后，学校给儿童中心寄了一封声明，声称已经把我开除了。多此一举，好像我还会继续去上一样。后来，我又去了几个寄养家庭，都没待长。大概换了三四个吧，我就在这个玛利亚福利中心不走了。他们安排我在这上学。没想到，布莱克先生也在这里。对了，我和你说过吗，布莱克就是当时我的数学老师，也是当时唯一一个帮我说话的人。

　　我听说，当时为了这件事情他也被开除了，或者主动离职了，我不知道。

　　我就在这，一直这么过着。直到遇见了你，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以前，说起这个事情他还会愤怒。想要报复。现在，他已经没有报复的欲望。只觉得刺痛。因为，他之前准备让瑞克介绍的就是去加油站给人加油。而他之前还非常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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