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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核
“祝淇！”成羥急切喊了声。
为了不惊动浮蛊顶的人，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洞中的人听到。
矮洞中的人纹丝未动，也没应声。
成羥心下急得如炭烤，顾不上嗓间肿痛，接连喊了好几声。
这一回，照样没人回答。
成羥心下一凉，心情从刚发现祝淇时的狂喜转为害怕，手脚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不敢深想，只一声又一声喊着祝淇的名字。
良久，依旧无人应答。
成羥手心冷汗狂冒，心脏上像是坠了颗秤砣，七上八下晃得他不得安宁。
情急之下，成羥粗粗一扫四周，左手攀上一块外凸的岩石，借力将自己身体拉高一些。
他腾出右手探进矮洞，摸上那人的脚踝。浑身发力聚于右掌，扯着那人脚踝将人整个从洞中拖了出来。
可他身子发虚，一时没将人拖稳，横飞而出的身体向下一斜，直直掉进了湖水之中。
只是一眼，成羥就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是祝淇！
成羥见状，松了手就去接人。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跌入湖中，激起大片的水花。
湖水寒凉，刚一沾上便觉浓烈寒意顺着每一个毛孔深深钻进了身体。
似针如刀，扎得人手脚打颤，头皮发麻。
成羥顾不上这些，他想也未想，径自俯身而下，往湖底游去。
湖中水草横生，游鱼成群，只能透过朦胧水流勉强寻找祝淇的人影。
水草游鱼阻隔了视线，找起人来难度颇大。
成羥搜人不着，心急如焚。
忽然，他心生一计，折回石洞边捡了块脸盆大的石头，紧紧包在了衣摆里。
然后，纵身一跃，再入深湖。
有了石头的帮衬，成羥下沉速度极快，不消片刻就瞧见了湖水之间缓慢下落的熟悉人影。
祝淇浑身是血，素色衣衫几欲被染成红色。
他面色苍白，连同额心唇鼻都是一样的颜色。
惨白，毫无血色，像是被什么邪乎的东西吸干了血。
成羥惊得呼吸不由一顿，因是在水中，这动作引得他呛进好几口湖水。
他想咳又不能咳，只好强忍着快速游到祝淇身边。
解掉衣摆上的石头，成羥长腿一蹬，将人一把揽进怀中。
怀里的人，安静得过分，相当不正常。
湖水在他面上淌过，细长的睫毛跟随水波晃动，上头不带半分光泽，显得晦暗粗糙。
成羥心里慌乱，片刻不敢耽误抱着祝淇往上游去。
“哗啦”一声，湖水中钻出两个人。
成羥小心将手指靠在祝淇鼻下探了探，眸光一紧，没有进气也没有出气！！
胸中狂跳如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脸上血色如潮退迅速消散，像个即将咽气的病人。
情况危急，成羥片刻不敢耽误，强忍着身上的不适游出湖水，抱着祝淇朝着最近的一处洞口走去。
经过入口时一时不慎，衣摆勾在石角上，扯掉一块布料。
他将人小心放在地上，跪在祝淇身侧，双手交叉按在祝淇胸口狂压数次。然后一手垫在祝淇脑后使他头部微微后仰，拇指食指捏紧他的鼻腔，低下头嘴对嘴往祝淇口中吹气。
一下，一下，又一下……
地上的人毫无反应。
成羥心中大骇，嘴上动作不敢停，边做边认真观察着祝淇的面色。
中午日光浓盛，强烈的光线被山石切割后斜斜照进洞中，洒在祝淇惨白如纸的脸上。
他唇色几近透明，脸上也是一样的颜色，整个人瞧着既脆弱又安静，像件一触即碎的珍贵瓷器。
成羥眼神一暗，心脏紧跟着一滞，难不成祝淇他……
刚有了消极的想法，他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地一声，清晰刺耳，听着都痛。
不会！祝淇吉人自有天相，断不会死！
他不允许！
简单枯燥的动作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祝淇终于有了动静。他胸腔剧烈起伏，片刻后，头一歪，吐出一大口湖水。
“祝淇！！”
成羥再次探他鼻息，气若游丝，但好在是有了。
只是，人还晕着。
不敢再有丝毫耽误，成羥抱起祝淇沿着来路往外走去，中途一脚踩空险些栽进湖中。
成羥勉力施展轻功，抱着祝淇从岩石边沿一路攀飞而过。
触及半山腰一棵老树，踩断了一根细枝，发出“噼啪”声响。
落地后，他半刻不停，一路奔进树林，骑马狂奔而去。
树枝断裂的声音穿透稀薄的空气传到半山腰的石洞中，刚好收进卯凉耳中。
他本是站在殷北清住的山洞里愣神，晃一听到这声音，眼中即刻显出一丝冷光。
听这方向，声音靠近悬崖。
傀儡巡逻向来只走山间小路，断不会去悬崖边上晃荡。
不是傀儡，难不成……是祝淇？
可他之前分明派傀儡下去找过，并没有寻到祝淇的半个人影。
后来白骨派的弟子也来寻人，还和巡山的傀儡撞在一起打了一架。
不过，听前来报信的傀儡描述，白骨派的人也没找到人。
既然都没找到，那祝淇可能已经掉进湖中淹死沉了底。
可这声音若不是祝淇，那又会是谁……
难道是……香儿亲自来寻人了？！
他想起成羥看祝淇时的温情款款，觉得自己的推测很有可能。
卯凉思及至此不再耽搁，翻身一跃飞下悬崖，施展轻功在周遭巡视一圈，发现湖山相接的石头上有湿透的脚印。
果然，有人来过！！
眼角余光猛然定在湖边的石头上，瞬间被浸湿的鲜红衣角夺取了全部视线。
那布料，他识得！
关于那人的一切，他向来记得清楚。
那是……香儿的衣裳！！
卯凉脑中“嗡咙”一声响，他急速击掌数次召来傀儡前去追人。
待到傀儡去了，紧张的情绪稍缓，他才感觉到脚踝上不断传过来的钻心剧痛，面色痛苦地蹲下了身子。
卯凉吃痛拧眉，看向自己脚踝。
天光透过山间薄雾倾落下来，将卯凉整个人覆住。顺光望去，能看到他脚踝处血肉翻张，隐见血虫翻滚。
当初他强迫殷北清给自己用蛊虫修复了自己的脚踝，虽乍一看和常人无异，但凡过度使用，便觉筋脉撕扯变形，痛不欲生。
三年前他贸然出手攻上白骨山惨遭失败，这才逼得自己重新谋划。如今大功即将告成，自己的身体又成了这般……若非如此他早就亲自上白骨山抢人了……
卯凉用力压下心中的愤懑，撑着洞壁勉强站起身来。
不过多时，前去追人的傀儡回来复命。
成羥是没抓到，倒是带回了另一个人。
那人衣衫脏乱，身上带伤，瞧着穿着像是江湖中人。
卯凉没见到成羥心情不好，转手一挥将两只傀儡掀翻到了湖中。
“咕噜咕噜”几声，傀儡竖瞳狰狞沉入了湖底。
剩下的一只傀儡看了眼不幸殒命的同伴们立即回神，面上情绪不显，只生硬道：“主人，这人在山下鬼鬼祟祟，十分可疑。”
卯凉看了眼他手下押着的人，眉梢凉意未消，嗓音暗沉：“你是谁？”
早就听闻卯凉生性残暴，如今一见，还真是冷酷无情，生杀予夺仅在一瞬之间。
方才亲眼见到卯凉对傀儡痛下杀手，跪在地上的人吓得心跳加速，脸上冒汗，声音也是哆哆嗦嗦的：“小人黄，黄廖寒，是，是，黄土派的弟，弟子……”
他双手向前趴伏在冰冷的石头上，细风一吹带得湖水轻晃，溢过了石面。
清寒的湖水眨眼间浸湿了他的脸，发丝湿湿黏在脸上。
没抓到他心心念念的香儿卯凉心中本就窝火，如今看面前之人一副畏畏缩缩的怂球模样，更是火上浇油，怒火从心底扑窜而上，扑了人一脸。
他居高临下斜了黄廖寒一眼，声音里不带半分温善气儿：“来浮蛊顶做什么？莫不是黄土派派来的奸细？”
“奸细”这罪名一旦坐定，可是要死人的。
黄廖寒听罢，赶紧用力将头磕在地上，慌促解释：“小人原是黄土派的弟子，现如今黄土派被灭无处可去，想求您给条生路。”
“想转投我门下？”卯凉死白的脸上不带半分表情，“你……凭什么？”
似是早就想好了说辞，卯凉刚问完，黄廖寒的回答脱口而出。只是因着心中委实害怕，说话还是不怎么利索：“江湖之中，谁人不想称霸？只要，只要您，您能给我一个机会，我定能帮助您扫清其余门派，称霸，称霸江湖！”
他话虽说得坎坷，可语气中的坚定不似作假。
卯凉缓缓在他身边蹲下，饶有兴致看着黄廖寒杂乱的头顶：“那这其余门派里包不包括白骨派？”
此话正中黄廖寒下怀，他眼中阴狠乍现，重重咬了下被湖水阴湿的唇：“自然包括！！”
“口气倒是不小，且看你表现吧。”卯凉不置可否一笑，听不出是讥是讽，“抬起头来。”
黄廖寒动了动死死扣在石缝里的手指，这一动才发现指尖已经僵了。
他撑着身子抬起头来，对上卯凉那白的毫无人气的一张脸，瞳孔不由一缩。很快，他调整心神，重新和卯凉对视，表决心道：“今日您要是收了我，那以后您就是我的主人。自此以后，我黄廖寒对主人惟命是从。”
“光话说得好听可不成，想进浮蛊顶，还要通过我设定的考核才行。”卯凉站起身来，凉凉道，“此事还是等通过考核以后再说吧。”
说完，他纵身一跃，没了人影。
黄廖寒并不知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毫无人性的考核，他好像已经成功进入了浮蛊顶一般，血丝张扬的双眸中闪着野心蒸腾的光。
站在他身后的傀儡听卯凉说出“考核”两字后，却是瞬间僵住。
本就不带一丝血色的脸似乎又白了一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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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凉瞥了傀儡一眼，得意道：“看看！看看！你家主人多么看重我，还专门给我安排了考核，羡慕不？嫉妒不？”
傀儡白他一眼，看向别处，心说，你个缺心眼儿的东西，还以为浮蛊顶的考核是什么光宗耀祖的好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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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